深淵專列 Ende.03 Strutter·昂首闊步之人

    前言:

    天使要落荒而逃,因為天堂此刻也在燃燒。

    我感覺有種狂熱在心中肆虐。

    ——親吻

    [part1·狗繩]

    明亮的靜室之中,有三位協查人員坐在灰土色鉛封牆壁前,他們背對着主審台。

    這個場景流星見過不止一次了——

    ——只是他不清楚,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身處此地。

    vip特約茶室有諸多對於元質審查,元質分析的深度檢測,在五王議會靠近穹頂崖壁的城堡里匯聚了這個世界上最慎重,最聰明也是安防意識最強的一群人。

    他們是醫生、教師、議員,是各行各業運用理性思維成就事業的優秀精英。

    鉛封室是針對vip的精神元質審查環節而建造的反靈能場所,在這個地方,十二元老院和各個交通署,以及傲狠明德的智庫團隊分別選出主審官和三位陪審員,從各個方面探查vip的精神世界。

    由於每一位閃蝶都擁有奇特的魂威力量,他們可以運用這種強大的力量來改造世界,建立鉛封室的最初目的,也是為了探查vip個體的「社會性」——查明他們的人格屬性和價值構成。

    三位陪審員背對閃蝶,面向鉛封室的多孔吸收壁,避免五官表情和眼神的直接接觸,在這個狀態下能免疫大部分vip遞來的靈感壓力影響——這是防止類似精神控制的靈能影響陪審員的判斷。

    主審官則是戴上擁有封閉大腦靈能屬性的紡紗面罩。

    這東西我們都見過,與新人領到的靈衣材質相似,看上去就像一張遮蔽五官和部分喉頸皮膚的頭套。它沒有呼吸孔,完全把腦袋裹成一個依稀能分辨出五官輪廓的多面體。

    主審官的圍脖上還有一道閃蝶徽記,它與伍德·普拉克脖子上的閃蝶紋身一樣,擁有部分封閉大腦禁止靈能探查的作用,說個比較簡單易懂的事例——維克托也無法越過這道禁止去探查伍德先生的腦。

    令流星感到奇怪的是——

    ——他上一秒明明還在香巴拉的東馬港,在龍舌蘭日出大酒店的藏書館,前腳剛剛躍出窗台,下一秒就來到了vip特約茶室里。

    這種突如其來的時空變化讓他感到無所適從,他依稀能聞見花卉園子裏君子蘭的香氣,那是一種帶有淡淡甜味的清新氣味,依然能感覺到前幾秒身體失重瞬間,血壓升高和心跳猛然提速帶來的變化。

    當然了——

    ——他最難忘的,最關心的,還是傑森·梅根。

    「大廚子!大廚子!」

    流星雙手拍打石台,想要立刻站起,卻在一瞬間被強勁的靈壓按了回去。

    鉛封室的部分建材由boss的血肉堆砌,它可以將世上絕大多數靈能者困死在這裏——前提是這位倒霉蛋願意主動進入這個狗籠子。

    「大廚子呢?大廚子怎麼樣了!」

    流星語無倫次,漲紅了臉。

    「為什麼我在這裏?我昏過去了嗎?我贏了嗎?我幹掉那個化身蝶了嗎?!」

    他的情緒過於激動,憤怒使他陷入了短暫的抓狂狀態。

    「為什麼我的石頭不亮了?主審官?為什麼我突然就跑到這裏了?」

    「我從香巴拉回來了?過程呢?中間這個過程呢?」

    「是維克托老師做的?他刪掉了這部分記憶嗎?」

    流星往前佝身探視,想看清楚主審官的五官輪廓——他想找到一些熟悉的人,想搞清楚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和之前那次一樣?明哥給我下巴來了一拳?」

    他想起之前江雪明從潘克拉辛宮回來時,也是這樣用一記直擊弱點的羚羊拳把他揍得斷片,實現了時間跳躍的戰果——被這一拳從擂台干到醫務室,中間三十多分鐘的記憶全部消失了。

    「傑森死了嗎?」

    流星突然冷靜下來,渾身冒出一層白毛汗。

    「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我輸了?一敗塗地了?」

    「我的朋友們呢?」

    「不不不,不對吧?」

    「主審官?」

    「有什麼事情?是什麼糟糕的結果!要把我這一整段記憶都刪掉呢?現在是西曆几几年?我到底活在什麼時代?」

    「我」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終於發覺,這並不是普普通通智人肉身。

    濃密的白毛覆上皮膚,特別是頭頸之間,有一圈厚實的「圍脖」要從病號服里撐出來。

    兩條手臂變得粗大腫脹,它們幾乎要把撐破衣服,把藍白條紋都撐得扭曲變形。

    流星看不見自己的模樣,不能從主審官的眼睛裏探查倒影,鉛封房室沒有任何鏡子——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變成了什麼東西。

    「我被敵人俘虜了?變成怪物了嗎?」

    喉口傳出的聲音也大不一樣,聽上去更低沉。

    「我變成怪物了嗎!!!我!」

    他幾乎要崩潰了,在短短一瞬陷入暴怒,就和以前臨戰狀態激活輝石的狀態一樣,眼睛裏爬進血絲,整個視線都變得模糊,環境中的景物也慢慢發紅,萬事萬物都開始液化扭曲,開始變形了。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呀!」

    「為什麼!我不明白!我很痛苦!」

    在失態失控之前——

    ——主審官打破沉默,終於開口。

    「你好,步流星先生。」

    「和你想的不一樣,你沒有離開香巴拉東馬港,也沒有受到大衛·維克托的精神控制。」

    「沒有任何時空跳躍,沒有這些你想像中各種各樣詭異莫名的靈能反應。」

    「你所在的地方並不是五王議會樓頂的vip特約茶室——這個鉛封室是由你的大腦想像出來的臨時避風港。」

    步流星連忙問道:「什麼意思?」

    主審官:「你已經變成了青金狼人,這是狼母送給每個孩子的第一件禮物,它叫[狗繩]。」

    這麼說着,主審官輕輕一揮手,六面鉛封牆壁轟然倒塌,牆外出現了步家大宅的光景。

    步流星驚訝的看着這一切,他看見母親正在花卉房二樓和王姨一起收拾舊物,看見不遠處的射擊館,還看見小池塘里的黑鯉繞着無人機投餵器追逐嬉戲。

    他能聞到熟悉的氣味,能感受到紅磡南區熟悉的海風,似乎又回到了安全且溫馨的環境中。

    「這是化聖野獸送給整個族群的神經網絡,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當你需要處理大量的信息,精神狀態不堪重負時,[狗繩]就會將你拉到這個精神世界——」主審官停頓了那麼一下,他虛握雙手開合畫布,四周坍塌的牆壘再一次合攏,變回了鉛封房室的環境景觀:「——我們會根據你的記憶,建造這副心像風景,讓你感到心安,讓你暫時保持冷靜。」

    步流星不理解:「你們?」

    主審官:「我們是狼靈——與化聖狼母融為一體的人們。」

    當青金衛士們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經過數百年的人生演化,他們最終還是要回到狼母的肚子裏,與狼母完成歸一。

    狼母通過這種方式來求道,獲取知識和靈能。

    青金衛士之間都擁有獨特的心靈感應,擁有信息素和靈能神經網絡的溝通工具。這種天賦神通也來自狼母的饋贈。

    「我們要重新審視自身,步流星。」主審官就目前的兩個場景作解釋:「你在龍舌蘭日出大酒店的窗台邊陷入了無法自控的癲狂狀態——這是紅石人的通病,不只是傲狠明德喜愛勇者,紅蝶也喜愛紅石人。」

    「你的思維已經開始暴走,沒有任何靈壓防護的狀態下,你剛剛完成授血,就遇見了化身蝶。」

    流星:「是的.」

    主審官:「你像一個毫無抵抗力的嬰兒,沒來得及喝上幾口母乳,就暴露在如此恐怖的強敵面前,你的癲狂指數已經超出了六倍偏光六分儀標準,超出三倍靈能探針的安防許可標準——維塔烙印使你的肉身開始崩潰。」

    流星慌亂的解釋道:「我要去救大廚子!我能感覺到!他還有一口氣!我實在太生氣了!我的腦子很亂.」

    「我在和你討論客觀事實,步流星。」主審官表現得十分克制:「這是已經發生的事,不是向你追責,不是羞辱你,不是懲罰你。」

    流星:「好吧.好.你說」

    主審官:「產生心靈崩潰的一瞬間,你認為鉛封室和南區老家這兩個場景是最安全,最溫暖的避風港,於是[狗繩]就把你帶到了這裏。」

    流星:「嗯」

    主審官:「我們從頭開始,慢慢來會比較快。」

    流星:「嗯」

    主審官:「接下來你需要回答一些問題。」

    流星:「你說吧」

    主審官:「哭將軍,你認為什麼是勇敢呢?」

    「呃」流星還真沒想過這件事,他不太能理解這個問題的內在意義,為什麼要在這種節骨眼上問這些事情呢?

    主審官:「也有很多青金在真正的鉛封室里工作,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關於槍匠和你的精神元質調查工作,其實已經做了很多很多遍,請放心——[狗繩]是幫助你走出困境的工具,它不會妨害你。」

    流星沉默了。

    主審官在等一個答案,同時也要開導流星——他必須讓哭將軍保持清醒。

    「你的大哥,你視為兄長的那個人,我們和其他精神審查單位共同討論過槍匠的元質構成——他的人格模型很少見。」

    流星:「那當然了.」

    主審官:「他是個勇敢的人麼?」

    流星:「那還用說?」

    主審官:「其實我們的結論和你所理解的有些出入,在世俗觀念層面,槍匠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他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是個非常保守且冷靜克制的智人,極少數情況會出現情緒失調。」

    流星連忙否認:「不!不不不!」

    主審官:「有哪裏不對麼?」

    「不對的!不是的!」步流星終於回過神來:「不對的!你們一直都覺得」

    在維護大哥這方面,流星似乎一下子就找到了勇氣的法門。

    「你們一直都這麼認為嗎?我好像是大大咧咧沒頭沒腦的!看上去咋咋呼呼挺唬人的樣子,其實明哥比我膽子大多了!」

    主審官:「為什麼呢?」

    「我不害怕是因為我笨呀!我感覺不到!」流星情緒激動,大聲嚷嚷着:「你讓一個瞎子去看恐怖片?他也感覺不到呀!」

    主審官:「是這樣嗎?」

    「對呀!」流星接着解釋道:「我最佩服明哥的一點就是!他好像什麼都知道了,知道敵人有多強,知道任務有多難——他總是嘴上說,自己其實也很害怕的,可是該幹的事情一樣都不會少!」

    主審官:「嗯。」

    講到這裏,流星就開始傻笑——

    「——我羨慕他,我特別特別喜歡他。」

    「他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

    「面對各種各樣妖魔鬼怪的時候,特別是化身蝶這種神話單位,它們是地球母親的長子,明哥和它們近距離接觸也會不由自主的發抖戰慄,也會受到靈壓影響的.」

    「可是該走的屠宰程序一樣都不會少,手腳不聽使喚也沒關係,只要把行刀走線拉槍定位的基礎工作干好,一定能收穫好的結果」

    「他」

    審查官:「看來你戰勝了一部分內心的恐懼,從槍匠那裏獲得了一些力量。」

    流星愣了那麼一下,接着問道:「我還在和化身蝶搏命嗎?我失去意識了?」

    審查官再次開合手掌——

    ——鉛封房室的牆壁破碎。

    他們來到了東馬港的沙灘,來到早間九點的驕陽之下。

    不遠處,在沙灘沿東北向西南方向奪命狂奔的白毛巨狼,已經被血染成了粉色,口鼻也開始潰爛,眼耳粘膜長滿了維塔烙印的紅色斑瘡。

    化身蝶提着貝洛伯格貼地飛行,高舉狼顱提燈窮追不捨——哭將軍的元質將它引來此處。

    審查官:「你失去理智之後,根本就不是化身蝶的對手。無法策動輝石首飾的力量,無法喚醒戰鬥意志——與這魔怪打上兩三個回合就開始逃亡。」

    話音未落,流星就看見這巨狼四爪刨沙飛也似的逃走——從這個視角下,他能更好的觀察自己,也能更好的了解自己。


    化身蝶低飛掠過流星身側,朝着大狼直追而去。

    一長串人頭連帶毛髮編織出來的「絮條」好似狠厲的鞭子。

    隨着化身蝶扭身擺腿,這人頭長鞭抽中大狼,打得狼人吃痛狂吠,在沙地里摔出滾滾煙塵,再爬起來的時候,就看見化身蝶舉起黯淡無光的貝洛伯格衝殺劈砍。

    這頭野獸在化身蝶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叫貝洛伯格的沉重劍鋒斬切刺割,帶出觸目驚心的傷口,大狼一次次被砍倒,又因為強烈的求生意志踉蹌狼狽的滾走,他捂着肚子裏的臟器發出陣陣慘嚎,往灘頭一側努力爬行掙扎求生。

    授血之身可以使這些傷勢超速癒合,繼續接受化身蝶的劍擊拷打——

    「——化身蝶擁有傑森·梅根的部分靈慧,還擁有混沌仙胎的元質,幾乎刀槍不入。」審查官解釋道:「它已經變成一個富有耐心的獵人,如果不做些什麼,你應該活不長了。」

    「把身體交給我!」流星急切說道:「讓我回去!讓我回去!」

    「你從來沒有離開過你的肉身,步流星。」審查官解釋道:「只是瘋狂和暴怒支配了你,它們使你變成了野獸——暫時將這部分人格拋在腦後了。」

    [part2·磨劍]

    流星彷徨失神:「要怎麼辦!?」

    審查官:「要怎麼辦呢?」

    流星:「對啊!要怎麼辦!」

    審查官:「要怎麼辦呢?」

    流星:「我問你呀!」

    這四句意義不明的審問讓時間流速變得越來越慢——

    ——使徒獵犬遲遲趕來,要支援主子。

    流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看着失去理智的自己,漸漸被這些富有「人味」的畜牲包圍。

    他依然能辨出一些發自本能的決策,這頭狼特地遠離了城區,把化身蝶帶到海邊,不想讓東馬港的平民受傷——大狼似乎也僅僅只剩下這麼一點點理智了。

    他和化身蝶短兵相接時肢體動作毫無章法,似乎剛剛獲得這副肉身,無法適應這身元質。

    沒有[wham rap·威猛先生]的助陣,光靠尖牙利爪根本就破不了這怪物的防。

    他在挨打時還想盲目還手,可是碰見這獵手懷裏的人頭提燈又心懷忌憚,生怕傷了傑森·梅根一根毫毛。

    「出發之前,你曾經去過潘克拉辛宮。」審查官背過雙手,輕聲問道。

    步流星仰頭看向漂在半空中的化身蝶,怔怔應了一句:「啊」

    審查官:「貝奧武夫賢王已經將他的戰鬥辦法傾囊相授,你學會了麼?」

    步流星沮喪懊惱:「不行,我不夠強壯,那種步幅步距和啟動速度,隨便更改重心架勢的神奇劍術,我這副身體還適應不了。」

    審查官:「也就是說,你已經學會了,但是用不出來?」

    「沒錯.」阿星委屈巴巴的:「他那麼高!那麼壯!我這一米九二的體格也做不到啊!」

    審查官:「槍匠獲得了自己的潘克拉辛,哭將軍——我相信你也可以找到自己的勇氣,找到[全部的力量]。」

    流星抓撓頭髮,摸到一對尖尖狼耳,當了一回複讀機:「要怎麼辦呢?!」

    審查官:「出發以後,為什麼把閃蝶衣留在仙台?」

    流星哭喪着臉:「當然是因為我的驕傲自大!」

    審查官:「抵達酒神教堂以後,為什麼要答應歌莉婭的賭約?」

    流星抿着嘴,只覺得兩頰滾燙:「當然是因為我的驕傲自大!」

    審查官:「為什麼要在弗雷特的住房合同上簽字?」

    流星的聲音越來越小:「還是因為我的驕傲自大.」

    審查官:「為什麼沒有攜帶萬靈藥就跟弗拉薇婭出去賣糖了?」

    流星:「我以為只是一件很簡單的活!不會拖延太久的.」

    審查官:「為什麼每次聽見呼救聲,都不由自主想挺身而出呢?」

    流星立刻答道:「當然了!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我就是個自大狂!」

    審查官:「為什麼你被打敗了,也不想投降呢?」

    流星強調着:「有很多東西!它比我的命重要!比如正義!」

    審查官:「現在這種情況,你依然覺得能贏嗎?」

    流星握緊了拳頭,沒有第一時間回話。

    審查官:「你看清了你自己的步幅嗎?看得見那個臂展?能推算出移動能力嗎?」

    流星:「嗯」

    審查官:「它的肌肉出力,反射神經,綜合格鬥能力。」

    流星:「嗯!」

    審查官慢慢扯下圍脖,揭開頭套——

    ——他身後三位背對流星的陪審員依然在忙着做記錄。

    「[狗繩]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當你再次陷入攸關生死的大危機,被逼入理智崩潰的絕境,我們會再次見面的。」

    頭套之下,露出傑森·梅根的蒼白面容。

    步流星驚訝道:「大廚子?!」

    「別說廢話,我都被這傢伙揍成戰利品形態了,要是槍匠看見我這副狼狽模樣,他能逮住這個事兒笑話我幾十年。」

    「不管怎樣,能通過[狗繩]來幫你,這也是我最後一點綿薄之力,我們都是青金,可以利用靈能神經網絡進行精神交流。」傑森·梅根摘下手套,看了一眼手錶:「我沒多少時間,估計還有四十來分鐘,這顆腦袋就再也不屬於我,我會被化身蝶徹底吃乾淨。」

    步流星伸出手去拉扯傑森。

    「別急!我來救你!」

    可是毛茸茸的狼爪碰見傑森的時候,卻撲了個空。

    傑森深表遺憾,要留遺言:「我已經沒辦法開口說話,福瑞小子,喀秋莎應該聽不見我的聲音,如果最後我沒能活下來。幫我帶句話給她——」

    「——不要想念我,她還年輕,少吃多運動,變得漂漂亮亮的,可以改嫁。」

    下一秒,流星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

    「你看你看你看.」

    歌莉婭和弗雷特排排坐,在空中花園選了個最合適的位置看戲。

    弗雷特嘖嘖稱奇:「他好像一條狗啊,被揍得滿地亂爬。」

    歌莉婭:「我剛才看見他跳出去,突然渾身打了個冷顫——還以為多厲害呢。」

    弗雷特:「我也被那種靈壓嚇了一跳,沒想到哭將軍居然變成了青金。」

    歌莉婭略有擔憂:「你說他不會就這麼死了吧?我還指望拿他和猶大做生意呢。」

    弗雷特拍着胸脯打包票:「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真到了那個時候,你我二人聯手把仙胎降伏,再將哭將軍收於麾下——這是雙喜臨門!」

    十來頭使徒獵犬將流星困死在灘頭,它們圍而不攻,使這喪絕心智陷入抓狂狀態的大狼難以躲避化身蝶的攻擊。

    貝洛伯格一次又一次染上戰友的血,它的劍刃發出陣陣清鳴,似乎在為流星着急。

    貼地飛行的化身蝶好像遙不可及的天使,每次俯衝掠過白狼身側,就帶起一片血淋淋的爛肉——

    ——直到劍刃受阻,直到白狼的眼眸從血紅一片又回到了清澈似水。

    青金狼血帶給流星的野獸本能讓他心底產生恐懼,怕疼怕死的狼犬想要避開這低空飛掠而來的劍刃。

    可是流星看準時機,以堅韌強壯的兩臂死死逮住了貝洛伯格的劍鋒。

    化身蝶的衝刺態勢幾乎被流星硬生生用蠻力停下了!

    它僵在半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哭將軍奪劍。

    那劍鋒的鈍口有一片明顯的傷痕,是在地下競技場與博華和白蘭死斗時,被巨大的石球所傷,此時此刻它變成了流星的生路——變成了空手接白刃的資本。

    「怎麼可能?!」歌莉婭滿臉難以置信。

    剛剛還苟延殘喘只顧逃命的野獸,似乎一下子找回了主動權。

    化身蝶失了平衡——

    ——白狼兩條後肢鼓脹膨大,力量由小腿一路牽引到兩臂,逮住劍刃將這魔怪狠狠摔在沙地里。

    貝洛伯格脫手的一瞬間,流星重新拿回這光明利刃,調轉劍柄重整態勢。

    化身蝶摔得頭昏眼花,體表那數十隻眼睛都跟着一起打轉——

    ——周邊使徒獵犬護主心切一擁而上。

    說時遲那時快,流星舉臂振擊,想保護喉頸要害,可是這些畜牲太多太多!

    狼人左臂受到使徒獵犬啃咬,同時右手繼續調動貝洛伯格,已經沒有防禦的空間。

    使徒獵犬的尖牙嗑上白狼皮肉,剛剛咬穿厚實毛髮,結果被一層看不見摸不着的靈體給撐開了!

    血肉魔怪的嘴巴張得極大,一下子顱腦爆裂,變成漫天碎骨肉糜!

    「是什麼?」歌莉婭擠開弗雷特,把望遠鏡搶了過來:「什麼玩意?」

    弗雷特面露驚恐之色:「那傢伙好像變了一個人!在純粹力量的對決上!化身蝶居然輸了!」

    原本白狼只剩下一條破破爛爛的褲子,使徒獵犬群起攻之的那一刻,從流星的手臂里張開一扇燙斗盾。

    它有狼母的金藍二色裂紋徽記作象徵意義,在使徒獵犬的嘴巴里迅速膨脹——把這魔怪的腦袋給撐爆。

    幾乎是同一時間,衣不蔽體的白狼套上了一身靈體盔甲。

    「[wham rap·威猛先生]!保護我!」

    原本獨角武士的掛甲兜鍪靈體跟着青金授血的肉身一起發生改變,它們附上流星的半狼之身,一次次發生形變,最終完全貼合這副新生的高大狼身。

    為了適應白狼的前凸口鼻,它的頭甲更像是蛙形盔,一道由純粹金光組成的散碎披風裏冒出貝洛伯格的劍鞘——它似乎是一種自適應靈體,可以隨着本體的心意來改換形態。

    福壽萬年這件首飾經過多次修整改造,玫瑰紅石鑲嵌在這幅靈體鎧甲的心口,迸發出燦爛的青色烈焰。

    貿然發動攻擊的使徒獵犬們怎麼撲上去,就怎麼跌回來——它們嘴裏的牙齒都叫這副堅硬的靈能鎧甲崩碎了。

    這回歌莉婭坐不住了,內心的危機感越來越強。

    「這是靈能武裝?這傢伙居然能使用靈能武裝」

    靈能武裝是一種天賦咒術,幾乎無法被魔術系統以念咒語做儀式的方法逆向開發。

    夏莉·奈特這位卓越的施法者可以利用破碎的靈體形態,用[黑夜帷幕]重組靈體,把靈體變成各種各樣的靈能武裝。

    這是一種返璞歸真的逆向演化,曾經槍匠在蛻變時期也運用靈絲和靈體團塊製造各種各樣的工具——在其他靈能者看來,雖然這種天賦遠不如靈能武裝那樣強大,但是也算非常精妙的靈能技藝。

    成為閃蝶以後,這種技能會跟隨靈體固定形態而消失。

    芬芳幻夢也只能把部分靈體變回工具形態,並不能完完全全改變根本,不能作為鎧甲附着在另一個人身上。哪怕把鋼鐵貓貓變成一座台鉗,它也沒辦法拆分出散碎的靈體分件,再也回不到蛻變時期靈活多變的形態。

    哭將軍完成授血儀式之後,不光是魂威的形態發生了改變——

    ——這位秘文書庫里拿了好幾個學位,點了智力的莽夫效仿魔術院的先賢,得到了屬於自己的靈能武裝。

    化身蝶剛從深坑裏爬起來,就看見白狼騎士這一身神裝——

    ——輕輕撩動劍刃,將它負於披風中的靈體劍鞘,只聽金鐵磨礪剮蹭發出的嘯響。

    原本受傷崩口的鈍刃釘式大劍又一次恢復完好形體。

    這一回流星換了完全不同的架勢,和以前隨時準備大跳衝鋒的啟動架勢完全不同了。

    他的身高接近兩百六十公分,半狼形態下單手架貝洛伯格採取保守劍姿,持盾在左胸護住命門。

    在更早的時期,在狼母還是一頭小狼崽的時候,這套潘克拉辛戰技來自米米爾溫泉集市同一個經緯度的深淵之底,來自更深處的先祖行宮,來自王庭中巨人帝皇的貴客——那個時候,貝奧武夫賢王還不是亡命徒,只是一個喝了智慧泉的糟老頭。

    似乎冥冥中幸運女神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好貓咪練卡練魔怔),讓紅石人來到紅石人的故鄉(早早安排好了經驗本),又跨過間歇泉的重重阻隔,在維克托的指引下來到了死偶機關(順便安排寶具本)——這種戰技也是青金的殊途同歸之路。

    它是闊劍遊俠奧斯因在王庭所學的狼劍術——

    ——是貝奧武夫教授給兩位無名氏的[全部的力量]。

    光芒利刃的純白烈焰一路蔓延到熨斗盾牌上,這是靈體武裝對比靈絲團塊的另一個優勢——它擁有極高的靈能親合度,可以接受絕大多數靈媒道具的附魔操作,包括貝洛伯格里的精靈,也可以暫時寄居在鎧甲上。

    「怪物!把我的朋友還給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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