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江雪明和小七解釋了半天,要和妹妹把這一趟旅途上發生的事情說清楚。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江白露聽得半懂不懂,肢體語言非常豐富,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
妹妹的表情非常迷茫。
「也就是說,我得了一種怪病,要到地下一萬多米的城市裏去找藥水,然後哥哥你就去和一隻大貓咪談好事情,跟一頭猩猩坐火車...」
「不是猩猩...」江雪明解釋道:「那人叫步流星。」
「哦哦哦!你形容他的時候和進了動物園似的,充滿了動物性的形容詞。」江白露一拍腦袋:「就是說,你跟這個阿星哥哥一起去了外星人的地盤。對着一個外星寡婦指指點點拍了照片。這個阿星哥哥還把人家寡婦給睡了。」
小七笑得嘴角都裂開了,「這個小姑子有點意思的......」
「好像...」江雪明捂着額頭:「是這麼回事。」
「接下來呢!哥哥你就帶着藥水回來了。」江白露指向小七:「和這個姐姐一起,還帶着好多錢一起回來的。」
小七:「對。」
江雪明:「就是這麼回事。」
「然後你們告訴我,現在我們的情況比較特別,會有危險。」白露像個老學究似的,把事情都理清楚:「像是那個地下車站裏邊的壞東西們,有可能會來襲擊咱們...」
小七歡呼:「她終於明白了。」
江雪明和七哥擊掌,「是的,她聽懂了。」
「但是...」白露聳肩無謂,表情茫然,「這也太扯蛋了吧,前半段就和我小時候看的童話故事一樣。」
她指着江雪明:「要不是你算我親哥,我遲早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楚門的世界》劇組裏。」
她又指着小七:「要不是我的病好了,還有你倆真的一下子掏出來那麼多錢,我很難相信你們說的事情。」
小七低聲和雪明商量:「她心眼這麼多也是你教的嗎?」
雪明一副欣慰的樣子:「多想想總是好事。」
「牛逼啊!哥!」江白露琢磨通透了,一下子從小板凳上站起來,非常精神的樣子:「你可太長本事了。這事兒我去和我同學說,她和我其中總得有一個進精神科。」
病好了以後,白露也不像之前那樣懨懨虛弱的樣子,充滿了朝氣。
她擺着奧特曼對付小怪獸的那副格鬥架勢,「哥哥!勇敢能夠戰勝邪惡!現在我們要去哪裏騙吃騙喝...哦不,懲奸除惡?!」
小七低聲和雪明商量着:「這台詞?」
雪明:「夠土嗎?」
小七:「夠了夠了...哪兒學的呀她?」
雪明:「無師自通的。」
小七:「事情也說清楚了。那接下來怎麼辦?」
雪明:「帶她一起回去,本來我想讓她繼續去上學,但是現在你和我嘮了犰狳獵手的一攬子事,我不放心。」
小七眼神虛浮,口齒不清:「其實也沒那麼嚴重......要真說這些傢伙還是有點操守的,出來混江湖,禍不及家人嘛。」
「你剛才心裏,是不是在想...」江雪明湊到小七跟前,眼神極具侵略性:「只要把白露留在這裏,就是我們兩個人私密的假期旅行了?」
「沒有...」小七矢口否認。
「而且...你怎麼會站在犰狳獵手的角度看問題,你這種態度讓我很不放心。如果我是獵手,要對付江雪明這種剛來車站的生面孔。他身邊無依無靠是個黑戶——還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妹妹,這種人落到我的眼裏......」
江雪明的眼神變得恐怖起來,完全進入了角色。
「好比在工作時間,五十多層的寫字樓突然停水,又恰巧輪到我去公共廁所搶到了第一個坑位。這種獵物,我絕對不會輕易的拱手相讓。」
小七目瞪口呆。
「好奇妙的比喻......光是仔細想想大腦都在顫抖...」
......
......
七月七日。
他們登上了歸鄉的飛機。
七哥搞定了兄妹倆的實名登記和登機手續。
說實話,小七很不理解雪明先生的行為。
「如果你那麼擔心自己和妹妹的安全,應該立刻帶她一起躲回車站去住着......」
「不對。」江雪明打斷道:「這筆骨肉債務必須結清。」
小七不解:「為什麼?」
「據我的母親所說,她在五十六歲時生的白露。」江雪明解釋道:「今年我的父親都快八十歲的高齡了,母親也是七十有四。」
「二老高壽啊...」小七感嘆着,又覺得其中有問題,「不對,你比白露大不了多少,難道說......」
江雪明的表情清冷,語氣如常:「你是不是在猜測,有沒有一種可能,白露是被拐來的?」
小七點了點頭,她確實就是這麼想的。
五十六歲的高齡產婦,在醫療條件稍微差一點的地方強行生產,那就是孩子和媽其中總得走一個的高危情況。
而且她還在思考,會不會江雪明也是這戶人家買來的孩子。
畢竟之前雪明先生也說過,這戶人家把白露當做換彩禮的商品,很像是買個女嬰回來養大了換錢的做法。
他們對兒子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在十八歲時就把雪明送進了電池廠。
電池廠是什麼地方?
鉛汞污染電氣設備的輻射,三十年後就得退休的工作環境,生下畸形兒都算保底,身體沒絕育就算祖墳冒煙了。
那是對待親生兒子的態度嗎?是這對夫婦老來得子的真情實感嗎?他們壓根就沒想着讓雪明傳宗接代吧?
聽着就像是把兒子送進熟人介紹的地方掙錢補貼家用了,還算個免費勞力。
「我不想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江雪明坦言:「我和白露在什麼地方出生,在什麼地方長大,受了誰的養育之恩,我都能理清楚——這不是什麼難事。」
「哦哦哦我懂。你說過的,牛雜都比這個好對付。」小七笑着說道:「這點就讓我覺得好安心。」
「這筆骨肉債務,現在的價錢是八萬八的禮金,還有我和妹妹的義務教育學費和生活費。」雪明算了一筆賬:「再怎麼算,加上通貨膨脹也不會超過三十萬。」
「這麼便宜?」小七咋舌稱奇。
雪明點點頭,如數家珍:「我的記憶力很好,從我們出生起,到四年前,他們總共在我和白露身上花了三萬五千多塊錢。
父母都是文盲,教育上沒有付出任何投入。
他們做了六年的飯,基本不做早飯。午晚兩頓比學校的食堂還要難吃。」
小七突然感覺眼前這個男人非常冷血:「你這一筆一筆的,都算清楚了?」
「是的,當我回家的時候,我就準備把這筆賬結清。」雪明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在談一筆生意:「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不近人情了?」
「不是不是...」小七嘟囔着:「我只覺得...你把臉皮都撕破了,恐怕會鬧得很不愉快。」
「我討厭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江雪明斜眼看着窗外,飛機已經開始滑行:「難道你覺得,我們兩兄妹和父母之間,還有任何親情上不清不楚的瓜葛嗎?」
小七突然愣住。
她看着江雪明——只是呆呆的看着,心中的一個個謎團好像都在這個時候解開了。
為什麼這個傢伙會那麼奇怪,那麼謹慎,像是一頭生活在現代都市鋼鐵叢林裏的獨狼。
這些問題似乎都得到答案了。
「我想把這件事情辦得乾淨漂亮。」江雪明捏緊了手裏的賬本和筆:「不想落下任何尾巴,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我的親生父母,對我來說,這件事不重要,那是警官的工作,不是我的工作。
——我不希望在某根電線杆上看見我和白露像是犯人一樣的照片。我不知道怎麼和白露解釋,我們是不是犯了什麼彌天大罪。
——我不希望回去以後,公安廳隔三差五就給我打電話,像是我天生身上就背了這筆骨肉債務。
——我不希望他們變得更加狡詐狠厲,在垂垂老矣的暮年學了一手網上衝浪,對着烏泱泱的網民和記者一哭二鬧三上吊,要找到多年之前[疼愛有加]卻[擅自離家出走]的不孝子孫,我從來不想用任何純粹的惡意去揣度人的內心。
——七哥,你也說過,地下世界的乘客最忌諱的事情,就是被獵手找到。那麼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去處理這筆債,它就像是一顆沒有計時器的炸彈,當它炸開的時候,獵手們上百度查查我的名字,就能找到我了。」
小七慎重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確實難搞哦。」
江雪明憂心忡忡地說:「我確信,他們現在要是看見我的銀行餘額,絕對能開出非常離譜的價,網上的小作文能寫到幾個億的點擊量,那些犰狳獵手第一天在微博高強度對線,第二天早上在頭條看一遍,中午去微信公眾號看一遍,睡前上廁所的時候還能在知乎刷到我的名字。
到時候咱們一個都跑不了。所以啊,為了這個事兒,我心裏預言了幾套話術。要不你先和我演練一遍?」
小七來了興趣:「細說。」
「假設,你是我從另一個偏遠村鎮裏找的廠妹。」江雪明形容着。
小七立刻開始表演,掏出手機,口吻都變得抽象起來:「今天給姐妹們看看我男人!哎喲喲!這不江雪明嘛!~幾天不見這麼拉了?」
「停一下停一下...味兒太沖了。」雪明接着說「我和你都沒什麼錢,但是你家裏還有爹媽照顧,拿房子去銀行貸款,給我們倆做生意賣假鞋,結果欠了幾百萬,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妹妹還在倉庫打包發貨時落網了,這會在蹲監獄唱鐵窗淚。」
話音未落,江白露在隔壁座位已經開始唱起歌了。
「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
「手扶着鐵窗我望外面~」
雪明朝着妹妹比了個大拇指,又對小七說:「這麼一通折騰下來,我們搞了點現金,準備用來孝敬公公婆婆,給他們養老——他們收了錢,肯定讓咱們立刻滾蛋,這樣事情就辦完了,估計以後電話都不會打一個,就當沒我這個兒子。他們養老有着落,我們安安心心過日子,大家皆大歡喜。」
小七噘嘴不滿:「我的身世聽上去也太他媽慘了。」
「要不咱們中途去省市的藝校找個女演員。讓她來和我對戲?你就在旁邊演個追債的?」江雪明提議。
飛機離開地面,衝上天空。
「那不行,我要演追債的,你回不來,早就肉償了,而且啊——」
小七機靈得很。
「——萬一有吻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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