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東北三省以西,南北綿延數千里的草原地帶,這裏是自從戰後時代以來,倖存者們不敢貿然觸碰的禁區。
前些時候,當洪流公司的整體實力仍然處於全盛狀態,驕橫的僱傭兵們曾一度嘗試向西面的草原開拓新的領地。然而,他們的行動出師不利,在連續吃了幾次虧之後,孟神機的滿腔雄心壯志也不得不收斂起來,由此便再沒人提西進的話頭。當時實力首屈一指的洪流公司尚且如此不堪,換作其他幾家來嘗試,結果也好不到哪去。
這片大草原之所以如此危險,原因不外乎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並非自命不凡的人類,而是在大洪水過後出現的那些強悍無比的怪獸,它們才是主宰這片土地的優勢物種。
危險的大草原是人類的禁區,卻是其他物種的樂園,地球上凡是人類無法涉足的地方,差不多都是其他生命棲息的樂土。不必懷疑,作為自然破壞者,人類有着當之無愧的超強天賦。
這片風吹草低的大草原上,此時的天空中投射下一束無比明亮而又不顯得刺眼,但是找不到光源的白光。這奇異的白光在蒼茫的原野中緩緩移動着,悠然得好似一位主人在自家的庭院中信步徜徉。面對此情此景,那些生活在這片大草原上的動物們毫無觸動,它們對如此奇景已是見怪不怪了。照舊是繼續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吃草的吃草,吃肉的吃肉,掠食者與獵物的捕食與逃亡,大自然的法則照舊運轉着。總之,棲息在草原的這些生物將奇異白光的出現,當作了是與日出日落,颳風下雨一樣的自然現象來對待,它們一點都不擔心。
「昂!昂!昂!」
在半空中那束神秘白光的照耀下,一頭用兩條後腿直立時,身高將近兩米的爬行類動物,高高地仰起它那細長的脖子。隨着這個大塊頭那長滿了鋸齒狀尖牙的大嘴一張一合,從它貌似纖細柔弱的身軀里,猛然發出了一陣與體型不相匹配的洪亮吼叫。
草原隱隱感到了幾分冬季即將來臨的寒意,在此前的幾個月里,空曠蒼茫的大草原上時常能聽到怪獸們進入求偶季節後,出於繁殖本能的低吼和廝打聲。這些聲響如今已是難覓蹤影,這頭怪獸的吼叫也絕非在呼喚着異性來談情說愛,而是在宣誓自己對於這片土地的所有權,要求所有的潛在競爭者立刻遠離。
行動笨拙遲緩,渾身長着怪異鱗甲的冷血動物,這是一般人對以蛇類、蜥蜴和龜鱉、鱷魚為代表的爬行類生物的基本認知,極少有人能打破這種世俗的無聊成見。
可是在事實上,善於飛翔,身體輕盈靈巧的鳥類也是屬於這個龐大爬行動物家族的一員,只不過是過於驕狂的人類出於自身主觀臆斷的需要,強行劃分出一個獨立的鳥綱罷了。
一陣近似於鶴鳴的悽厲高亢叫聲過後,這頭模樣纖巧,動作輕盈伶俐的爬行動物,保持着警惕觀察四周的動靜。大約在兩個多月前,身為雌性的它交配成功,產下了一窩六枚如橄欖球大小,表面佈滿了大小不一褐色斑點的卵。在發出了一陣具有警告性意味的叫聲以後,這頭雌獸心滿意足地緩緩蹲伏下身軀,繼續用體溫為巢穴中的卵保暖。這些蛋孵化所需的全部熱量都是由這位慈愛的母親所提供的,這種孵化行為就像鳥類一樣正常。
儘管冬天快到了,按照通常的規律來說,這個季節不適宜幼獸出生,因為嚴冬總是意味着食物短缺的狀況。
可是正像有位文豪說過的,這地上本是沒有路的,走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成了路。常識也不過是總結已有的知識體系,歸納出具有一定代表性的規律。隨着生活環境發生劇變,那些被奉為金科玉律的常識難免要經過修正,才能避免不符合客觀事實的尷尬。對於這些困擾着人類的哲學命題,動物們倒是毫無感覺,它們在這個時代生活得遠比戰前時代舒服,不必什麼愛心人士來宣傳保護了,因為它們才是這個時代的真正主角。
「呱……呱……」
在築巢孵化後代期間,雌獸不能遠走捕獵,它只能依靠燃燒夏季胡吃海塞積蓄下的皮下脂肪維持生命。這種類似於南極企鵝的作法,使得這頭怪獸在不遠離巢穴的前提下也能堅持很長一段時間。
忽然,雌獸扭動了幾下身體,接着它從巢穴上緩緩站立起來。由雌獸的身下傳來一陣蛙鳴似的細微叫聲,隨之,在巢中的一顆蛋開始左右搖擺晃動起來。在片刻之後,在雌獸的全神注視下,厚厚的蛋殼表面出現了一條細若遊絲的裂痕。又過了數分鐘,隨着這條裂紋的不斷擴大和蔓延,一顆青綠色的小腦瓜從被卵齒戳破的蛋殼裏緩緩探了出來。這頭剛出生的幼獸用尚未完全睜開的雙眼,猶豫地打量着身邊的陌生世界,茫然的目光中似乎流露出少許疑惑和恐懼。
正值此時,那束看似漫無目的游弋在空中的白光,悄然接近了這個剛出生的小傢伙。隨即,一抹炫目得叫人不敢逼視的白光由上至下,漸漸籠罩了這個新生命的嬌小軀體。
大草原上幾乎從不停歇的風聲消失了,遠近各處的蟲鳴鳥啼也悉數消失無蹤,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一瞬間沉靜了下來
在桃花源山谷內,這座鋼製骨架外加強化玻璃結構建築,外觀看起來很像馬蜂巢的科研部門核心實驗室里。一如既往地有一大群穿着防塵服的人走來走去,這場面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地方很高科技。
「喂,老徐,事情到底怎麼樣了。研究了這麼長時間,弄出點什麼名堂沒?」
例行參觀了實驗室之後,吳晗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防塵服,轉而開始責問徐昌黎研究進度。對於自己頂頭上司的激動,徐昌黎能夠予以理解,但眼下他還給不出能令對方滿意的答案,只得努力辯解說道:
「正在試啊!你也知道的,這些碟片可能是類似光盤,或者老式唱片的信息載體,關鍵問題是如何正確解讀裏面的內容。首先是要弄明白它的存儲原理是什麼,光學的?磁性的?微刻的?可能性實在太多了,你不要急,慢慢嘗試才能出結果。」
這些金屬碟片來之不易,弄沒了就真的不會再有了,外星人不追究失竊的事情就已是萬幸,總不能指望它們不長記性,還在老地方放一堆碟片等着招賊吧?正因如此,徐昌黎對待這項破解工作的態度異常審慎小心。目前的技術破解工作主要是非破壞性研究,在確保不會損壞珍貴的金屬碟片的前提之下,設法讀取其中的信息。
當然,吳晗的抱怨也有着充分的理由。桃花源科研部門的經費充裕和儀器設備的完備程度,甚至可以讓戰前那個時代,華夏國家級的專業研究機構流上一地的口水,因為吳晗早先對科研部門作出的承諾但凡有需要,一切開支上不封頂。
相比於從外星人手裏採購原料和一般消費品時的那種小氣和斤斤計較,吳晗對科研部門的大方慷慨,足以媲美那些整天拍着胸脯吹噓老子不差錢的冤大頭。吳晗的慷慨,以至於讓這些搞科研的人從來不曉得短缺這兩個字是怎麼寫的。但凡是科研部門所需,吳晗看一眼就馬上大筆一揮如數批准。如此誇張的花銷,擱在核戰爭之前,如此不惜一擲千金的科研投入,絕對能叫以比爾大門同學和沃倫老爺子為首一大批世界級富豪傾家蕩產。
在物質投入方面,吳晗的確算是仁至義盡了,饒是如此不計代價地付出,照樣改變不了萬丈高樓平地起的客觀發展規律。
拔苗助長是很多人都明白,卻時常會忘記的一句成語。在近來的一段時間,徐昌黎帶領着科研部門旗下的一眾人馬,花去了數月時間研究,試圖破解他們倆從外星人的月球基地里,偷來的,不,讀書人的事怎麼能算是偷呢?對,是借來的那些金屬碟片,可惜幾番周折下來,仍是不得其門而入。關於這個狀況,徐昌黎也覺得挺鬱悶,對着吳晗不好交代,可是冒進不行啊!世間的道理是這樣的,厚積薄發才是正道,大躍進就非得繳上一筆學費不可。
有些事是千萬急不得的,按部就班研究下去能出成果,要是為了加快速度企圖走捷徑,到後面准出亂子不說,而且禍害肯定小不了。
這就好比那個傻子吃餅的故事,連續十個大餅下了肚,終於感覺自己已經吃飽的傻子突然大叫起來,早知道我就直接吃第十個,前面的那九個餅就都省下了。假如不考慮這位傻子的預設身世背景,他的這話乍一聽起來似乎十分有理,但仔細回味一下就能發現在其中充滿了投機取巧的奸猾心思,尤其是將勤懇踏實地努力視為愚蠢,認為凡事都能靠小聰明過關,殊不知這種貨色是永遠成不了大事,大愚若智就是介紹這種「聰明人」的專用標籤。
深吸一口氣,先穩定一下情緒,吳晗壓抑住內心的焦慮不安,反過來安撫徐昌黎,寬慰他說道:
「好了,好了,我也不催你。這件事要不要緊,你自己心裏有數就成,具體的該怎麼辦,你還怎麼來吧!反正你是專業的,研究方面的事情你說了算,我不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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