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給唐寅提出躲避寧王追捕,進興王府當教習的全盤計劃。
唐寅最初聽來覺得很不靠譜,可仔細思索後,卻發現此計劃簡直「天衣無縫」興王府找到合適的人當教習,而他也不用擔心寧王的人追到興王府。
不管大隱還是小隱,有比興王府更好的去處?
唐寅道:「朱浩啊,給你想出此等計劃之人,必定不凡,可世間從來就沒有萬無一失的謀劃,他恐怕沒想過,興王府仍舊會擔心我被錦衣衛挾持……」
朱浩笑着打斷他的話:「唐先生,你不會不知道現在是誰領導錦衣衛吧?」
唐寅臉色無比冷峻。
「如今錦衣衛中行指揮使事的,乃是錢寧,此人大肆收受寧王的賄賂,在朝中幫寧王遊說,天下皆知……你開罪了寧王,錦衣衛跟你便是仇敵,你怎會為錦衣衛所用呢?」朱浩又說出個讓唐寅無法辯駁的理由。
唐寅皺眉:「興王做事低調沉穩,為何要用我一個朝廷欽犯?」
朱浩嘆道:「如果唐先生真的是欽犯,興王府是肯定不會招攬的,可唐先生只是從寧王府不告而別,怎就成了欽犯?寧王或想置先生於死地,但那更近乎於私仇吧?況且興王府是否肯招攬您都是後話……
「總之,我們先到安陸,於城外暫時隱居避禍,興王府是否會前來招募先生不也要看天意?就算置之不理,對唐先生也無影響吧?」
唐寅聽完後陷入長久的沉默。
朱浩所說條件太過誘人,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躲避寧王追捕,到安陸後有興王府這樣可以給他帶來功名利祿的地方生活和工作,還能避禍,這可比他回蘇州好多了。
寧王知道他跑了,肯定會往江南方向追索,誰會想到他會反其道而行之,跑到跟他人生際遇沒多大關聯的安陸?
朱浩走到船舷邊,望着滔滔江水,語氣同樣帶着幾分感慨。
「唐先生,我知道你很猶豫,從寧王府出來後不想再捲入權貴間的紛爭,可何人又能憑心意而動?我進興王府同樣是被家族脅迫,但我最終卻能在興王府中讀書,並跟世子成為朋友,逆境中找到希望……
「如果唐先生就這麼返回故土,從此在擔驚受怕中過活,生活極度窮困潦倒,那是正確的選擇嗎?」
唐寅走到船舷邊,跟朱浩並肩而立,苦笑了一下,道:「教你說這番話的人,見識不凡,他是誰?」
朱浩笑道:「我說是我,你不相信,那你不是更應該跟我回一趟安陸,到時不就知曉了?幫助興王府爭奪天下之勢,讓世子順理成章入繼大統,不比跟着造反的寧王去拼身家性命更好?」
老少二人對着江水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唐寅心亂如麻。
到安陸這步棋……他之前不是沒想過,但感覺機會渺茫,從來沒有仔細斟酌個中得失。所以現在的他,必須要儘快消化朱浩帶給他的訊息,做出他認為正確的判斷。
「唐先生,我們此行先到九江,補給妥當再重新上路。從贛江到鄱陽湖,沿途都是寧王勢力範圍,能不下船就儘量不下船,若真有人找來,你換上戲服更容易矇混過關,一切都等到九江府後再定吧。」
朱浩沒逼唐寅太緊。
該說的道理都說了,剩下就看唐寅的選擇。
朱浩本來不想在朱厚熜登基前做太多事,以避免產生蝴蝶效應,在唐寅問題上他覺得自己已經破戒,如果唐寅真執意要回蘇州,遵照歷史的進程發展,他也不會強行阻攔,只能說二人有緣無分吧。
……
……
唐寅神秘失蹤的消息,在南昌乃至整個江西引發軒然大波。
寧王派人在城裏遍尋不得,感覺唐寅可能是裝瘋賣傻,藉以遁走,卻沒實質性的證據,最重要的是南昌城那幫平日跟唐寅往來甚密的讀書人,完全沒體現出幫唐寅出逃的跡象,只能理解為,就算唐寅逃走也是其個人行為。
先裝瘋,然後跑到人多的地方,趁亂逃走,混在出城的人流中離開……
寧王很怕別人把唐寅失蹤這一事件跟他要造反聯繫起來,所以先是彈壓消息,後又改而放出一些假消息。
正月底左右,消息傳到安陸。
袁宗皋獲悉後,匆忙去見朱祐杬。
朱祐杬得知此事,並未有多大的反應,只是輕描淡寫道:「之前不是有人說,唐寅已瘋了麼?一個瘋了的人,下落有那麼重要?」
袁宗皋卻面色謹慎:「興王,唐寅此人不僅教書水平高,見識更是不凡,若是其發現寧王生出異心,不想委屈求全,進而裝瘋賣傻,藉機逃出南昌呢?」
朱祐杬點點頭,語氣還是很淡漠:「那他倒是有幾分見識……寧王是擔心唐寅跑到京師告狀吧?」
袁宗皋道:「先前寧王府放出消息,說唐寅在府中養病,還說請了大夫,後來又不知是誰放出消息,說唐寅已不在寧王府內,或是被人暗害……寧王府便改口說唐寅只是出外遊歷不歸,先前得到消息,說寧王府在江西各水陸要道佈置人手,加強戒備,防止賊寇,或跟追查唐寅下落有關。」
朱祐杬本有些冷漠,聽到這裏不由提起幾分興趣:「袁長史是說,唐寅以區區一人之力,逃出南昌?」
谷呼
「嗯。」袁宗皋點頭。
「呵,他又是裝瘋賣傻,又是隻身逃走,這是何必呢?寧王府可待他不薄啊。」朱祐杬之前雖聽了唐寅很多才學方面的事,知道其能力不俗,但依然不認可唐寅這種背信棄義的行為。
袁宗皋嘆道:「興王啊,難道你真覺得,唐寅會明知是條賊船還要上,就因為義氣非得跟這條船一同沉沒?」
朱祐杬不答。
袁宗皋續道:「從他教導朱浩便知,其人思路開闊,教學不拘一格,深入淺出,實乃一代大家……此等非凡之才,若使用得當,可為良弼……興王府為何不試着將其招至麾下?
「如今府上不正缺教習嗎?唐寅若進了興王府,錦衣衛鞭長莫及,而以他冠絕天下的教學才能,給世子當教習……怕是綽綽有餘吧?況且興王府還能給他提供避難之所。」
袁宗皋的提議,跟朱浩之前對唐寅的分析基本一樣。
形勢使然。
但凡能看清楚當前大勢的,都知道唐寅進興王府當教習,乃是雙贏之局,就算最後不成功,作為智囊的袁宗皋也不能不把這種對王府有利的情況分析給興王聽,讓興王做出最後的抉擇。
朱祐杬站起來,來回踱步間,認真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明顯受之前興王府在長沙招募教習,教習卻為錦衣衛收買這一壞消息影響,興王府對選擇教習越發慎重。
唐寅嫡傳弟子曾在興王府讀書,興王府因此跟唐寅有了幾分淵源,或真能把其請回來……
從此以後,興王府不再缺教習,唐寅也可以避禍,簡直是兩全其美。
「袁長史,你覺得王府真有必要為此跟寧王交惡?唐寅清高自傲,只怕不會屈就區區興王府教習之職。」
朱祐杬既表明興王府的難處,也提出唐寅未必肯賞臉。
不是伱想一拍即合就能合的,現在這叫一廂情願。
袁宗皋道:「寧王始終是皇族旁支,況且是在江西,與我湖廣關係不大……再說唐寅,他是清高,可那是以前,以他對朱浩的教導及鼓勵朱浩進王府當伴讀看,他不是不知我興王府在朝中處在什麼位置,王府要招攬他,只需一個機緣。」
朱祐杬頷首。
明擺着的道理,現在興王府落花有意,也要能跟唐寅接洽上,還得保證唐寅不是流水無情。
朱祐杬微笑道:「袁長史,之前本王跟你說過,如果你真有意招攬此等人才,只管去做便可,無須請示……一切都交託給先生吧。」
袁宗皋這才算是拿到「尚方寶劍」。
以往朱祐杬雖然也同意招攬唐寅,可那時唐寅在寧王麾下,不見得能成功,現在情況不同了,唐寅等於是「自由身」,只要能跟其取得聯繫便可。
「對了袁長史,之前不是說要再僱請隋教習嗎?信可有送去?」朱祐杬再問。
袁宗皋搖頭:「正是因為請不到他,才為難,不如……讓公孫鳳元再到王府……頂一陣子?」
朱祐杬突然感覺王府請個先生都如此艱難,差點就要請求袁宗皋親自去教導世子學問,想了想還是作罷,嘆息一聲:「唉!看來眼下只能如此了。」
……
……
興王府為了請教習,可謂煞費苦心,困難重重。
朱三和朱四不能一直沒有先生教導,偶爾讓王府中有學問的人去教,沒問題,可始終非長久之計,最後……只能把公孫衣叫回來,臨時充數。
可公孫衣幾斤幾兩,別說袁宗皋,就連朱祐杬都心知肚明。
朱祐杬突然想明白了為何袁宗皋會再跟他提唐寅之事,甚至不顧唐寅如今為寧王府叛徒,還被寧王追捕之現實,也不惜要將其招攬至興王府。
王府奉正張佐得知此事後,立即去找袁宗皋詢問情況,因為公孫衣最初是張佐推薦給袁宗皋的。
「袁長史,您才學卓著,為何不親自教授世子學問?若是您肯教,誰比得了?」張佐滿臉熱切。
袁宗皋閉上眼,無奈搖頭:「朝中有消息,陛下受奸佞蒙蔽,有意將我調出興王府,以此拔除王府羽翼……即便我有心教導,只怕在王府也時日無多,不如未雨綢繆……」
張佐大驚失色,「這……怎會如此?」
袁宗皋道:「京中又有密信傳來,說是今上年關交錯時,常幸於後宮,且每次都讓御醫推算宮中貴人貴體易受孕時日……若宮中貴人真能懷上龍嗣,興王府或可迎來喘息之機。
「便在此時,陛下將我調出興王府,恐有深意……走之前若能安排好世子課業,我也就無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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