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娘順利帶着兒子離開。
這次她回來,最怕自己被扣為人質,朱家以此要挾朱浩做什麼危害大義之事。
但現在朱家除了在壽宴上有所為難,老爺子卻表現出對朱浩寄予厚望的樣子,怎麼看此行都值得,讓她感覺……
人間自有真情在!
「夫人……」
於三帶了兩人在莊子側門外的馬車前候着,見朱浩和陸松從這個門出來,不由趕緊迎上前。
朱娘點頭,不想在朱家門口亂說話。
正要上馬車,後面傳來聲音:「三嫂請留步。」
追出來的居然是朱萬泉。
陸松打量朱浩一眼,想試着從朱浩嘴裏打聽朱萬泉追出來的目的,朱浩笑着對陸松道:「陸典仗,你先去正門那邊,把馬車叫過來,我和我娘,與四叔說上兩句,便跟你一起回王府。」
「嗯。」
陸松知道這是人家家事,就算可能涉及王府,想旁聽一下,可問題是你站在那兒,人家也不會說啊。
不如先去做正事,稍後朱浩或許會跟自己明言。
陸松帶着人離開,於三等人也都自覺地趕着馬車走出一段路程。
朱萬泉見狀,來到朱娘母子跟前,「三嫂,是這樣的……娘有話讓我轉告。」
朱萬泉一臉為難的樣子,顯然朱家對三房的態度,他這個本家弟弟並不是很贊同,但恪於孝道,他又不得不說。
朱娘道:「但說無妨。」
朱萬泉看了朱浩一眼:「娘的意思是……王府支持侄兒考科舉,乃是想讓他離開,並不是因為侄兒學問有多好,而是早點把小浩給打發了……娘的意思,既然侄兒留在王府,有機會為朱家做事,就不能輕易離開。」
朱娘咬着下唇:「可吾兒明年參加縣試,乃是興王親自定下的……我們有什麼資格回絕呢?」
「爭取吧。」
朱萬泉往遠處正往這邊趕車過來的陸松一行看了一眼,低聲道,「實在不行,試着想辦法找人替換侄兒在王府中的伴讀位置……若三嫂誠心為侄兒好的話,不如有時間回莊子來,跟娘從長計議。」
「嗯。」
朱娘點點頭,未予置評。
朱萬泉笑着拱拱手,轉身回側門去了。
……
……
「娘,你不會真相信四叔的話吧?」
朱浩見朱娘有些失神,小聲問道。
朱娘低聲道:「娘可沒那麼傻……都分家單過了,你祖母明確說你沒法承襲你爹的錦衣衛百戶職位,娘為什麼還要對朱家言聽計從。」
朱浩差點兒就要向老娘豎大拇指。
總算開竅了。
一個婦道人家,大風大浪中經歷那麼多事後,算是徹底看清楚形勢。
朱家再想用威逼利誘,或曉以大義等方式欺騙,一向踏實本分的朱娘都不會再相信,更何況她身邊還有朱浩這個對大小事情均洞若觀火的軍師?
「對了娘,我看祖父的身體不太好……我的想法是,回去給祖父做個輪椅,讓他平時可以自由出來活動一下,有助於他身體恢復。」
朱浩突然提出一個想*******椅是什麼?」
朱娘一臉迷惑。
朱浩笑道:「就是一種靠手就能走路的東西,平時也是坐着,但相比躺在滑竿上,自由度大許多……就像裝了車輪的椅子……等我做出來娘就知道了。娘,我要跟陸典仗回王府了,你記得別再被朱家人蒙蔽就行……我先走了。」
朱娘看到陸松一行正在前面官道旁等候,準備護送自己兒子回城,說明王府對朱浩的安全非常關心。
這次不單純是來送禮,更是要保護他們母子平安離開朱家。
原本是一家人的朱家,卻對母子倆安全有着巨大威脅,本該是敵人的興王府,卻處處維護他們母子的利益……
連一向認為忠孝大過天的朱娘,都能感覺出其中蘊含的善惡對錯,心中更加堅定了讓兒子在王府中好好讀書的想法,一切聽從王府安排便可。
……
……
朱浩斜躺在馬車車廂里,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陸松則坐在車夫旁,二人間本來隔着一道車簾,但此時帘子已經卷了起來,可以直接對話。
陸松問道:「朱浩,你四叔跟你們說了什麼?」
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回去後要如實匯報的。
朱浩嘆了口氣:「我四叔帶來祖母的吩咐,說是王府鼓勵我來年參加科舉,完全是不想我繼續留在王府,隨便找個藉口把我打發了!」
「真是小人之心度君……」
一句話沒說完,陸松頓住了,或許是考慮到朱家怎麼說也是朱浩的家族,在孩子面前這麼指責不太好。
但他說不說後半句,朱浩都能聽懂。
「他們還想讓我娘回莊子跟他們商議什麼對策……但我娘說了,我們都已經分家單過了,我連我爹的錦衣衛百戶職位都不繼承,有什麼理由繼續聽從朱家的擺佈?再說了,我的目標是考科舉,而不是頂着軍戶的名頭,當一輩子粗鄙武夫,以我這小身板……我也沒辦法從軍啊。」
朱浩泰然自若說道。
陸松回頭瞪了朱浩一眼,他就是軍戶出身,當然不會覺得武夫有什麼不好。
可仔細想想朱浩話中的道理,這年頭,能通過科舉當文官,有誰稀罕做軍戶?社會地位低下就不說了,乾的還都是辛苦活,而且一代傳一代,沒法逃脫。
就說他陸松,明明在興王府任職,有着大好的前程,卻因為自己世襲錦衣衛的身份,被人先後要挾,苦不堪言。
「你大伯沒回來,我倒是沒想到。」
陸松突然又說了一句。
朱浩笑道:「我大伯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他整日瞎琢磨什麼……陸典仗你不必把他當成心腹大敵,他手下沒人,做不成大事。」
陸松聞言又不由回頭打量朱浩。
換作以前,他聽到類似的言辭,只會覺得朱浩是在替朱家開脫。
現在他卻知道,朱浩沒理由幫朱家人說話,那只能說明,朱浩真覺得朱萬宏不會對興王府造成太大威脅。
「可他畢竟之前曾有過謀害興王府的舉動……」
陸松對此耿耿於懷。
如果朱萬宏早一步從林百戶那兒得知他陸松錦衣衛密探的身份,或許當時就利用他做一些加害興王父子之事,如果之前組織策劃攻擊興王府都不算敵人,那怎樣才算?
朱浩一臉高深莫測:「陸典仗怎知,錦衣衛行動前泄露出的風聲,不是他故意放出來的?以他如今在城裏藏匿的本事,你覺得若他真有心要跟興王府為敵,會在上次行動中露出那麼多破綻?簡直可以稱得上錯漏百出!」
陸松一想,是啊。
朱萬宏這次在安陸州城,要不是其主動露面,王府的情報系統壓根兒就調查不到絲毫訊息,而人家居然能好端端行走在教坊司、酒肆等地,簡直匪夷所思。
而上次……
雖說那次的人多了點,容易泄露風聲,但辦事的水準……
簡直對不起錦衣衛的名頭。
上次就像是朱萬宏故意露出破綻,等着陸松去抓現行一樣,讓王府提高警惕,然後王府加強戒備後,錦衣衛什麼事都沒做就撤走了……
走了?
對了,就那麼無聲無息走了!
那一次,王府真沒做多少事,你說王府加強戒備,起到了麻痹敵人的效果,可敵人在發現不能成事後,真那麼輕易就放棄掙扎?
陸松道:「你是說……你大伯跟朱家立場不同?」
朱浩笑着搖頭:「朱家能有什麼立場?先皇時被派到安陸,在此定居二十來年,得到的會比失去的多?
「我大伯更是被朝廷抓去當了幾年人質,你說錦衣衛指派朱家做事就算了,還需質子作何?不就是為了敲詐勒索朱家?
「朱家在安陸把功勞立到天上去,也就那麼回事……或許只有我祖母才會覺得,能靠為朝廷立功返回京師,重振朱家門楣。」
陸松點點頭:「我覺得你祖父……朱老千戶他……好像是個明白人。」
朱浩好奇地望向陸松。
我爺爺連站都站不起來,話都也不連貫,只靠幾個眼神,你就能察覺他是個「明白人」?
我看大聰明是你陸松啊。
如果我祖父真是這麼個簡單到讓人一眼就看透,那他這個錦衣衛千戶當得也太窩囊了,你不知道有可能他是在演戲麼?
連我這個受到他「恩寵」的孫子,都不敢對他的行為下定論呢!
「朱浩,你在王府中好好讀書,我覺得以後振興朱家門楣之事,恐怕得由你來完成。」
陸松突然就對朱浩寄予厚望,「即便興王府未來不能出真龍,至少你也能通過科舉走上仕途,興王府可在背後助你一臂之力。」
朱浩笑了笑,有想法卻不說。
指望科舉一舉成名天下知,畢竟是一條充滿荊棘之路,不是你有才華或是文章寫得好就能在科舉中無往而不利。
考官的主觀臆斷非常重要。
考官水平參次不齊,加上朱浩軍戶出身,年歲又小……很多不利因素!
再加上他桀驁不馴,有着改變時代的小心思,會讓他在文章中自然而然帶有一種野心,或許在唐寅這樣開明的人看來,這是優勢,但在科舉中,有可能會成為朱浩最大的軟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1s 3.927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