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長耳定光仙利用六魂幡咒殺了周天子姬發,以及西周開國武成王黃飛虎。」
碧游宮。
聖殿。
原本該隨侍在太上聖人身旁的多寶道君緩步而入,躬身說道。
通天獨坐於高台上,面色蕭索:「徒兒,上台來。」
「是,師父。」
多寶道君飛身而起,直達高台,瞥了眼通天神情,柔聲問道:「您有心事兒?」
「也不能說是心事兒,就是唉。」通天長長一嘆,道:「我總感覺對不起那些拜在我門下的弟子。」
多寶抿了抿嘴,道:「師父,這是他們自找的,怨不得您」
申公豹為截教制定了「十仙計劃」,保留元氣。
基於這十仙計劃,金靈師妹在與姜子牙鬥法,而他多寶道君作為截教二號人物,聖人首徒,考慮的則是全體截教。
申公豹說的沒錯,萬仙來朝,太招風了。
且不久前,他調查了一下教內妖仙,發現他們做的很多事情,幾近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有妖仙用人類魂魄煉製萬靈幡,有妖仙在人間佔山為王為非作歹,更有妖仙肆虐為樂,橫行無忌。
憑藉着截教名頭,除了聖教弟子,誰敢管,誰敢問?
有那麼一瞬間,他理解了元始天尊。
當然,也只是在這件事情上面。
話說回來,別人不敢管,不敢問的事情,他敢。
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他敢。
因此,經過多日考慮,他鄭重地向師尊提出了「清理門戶計劃」,一方面是為了剎住這股邪風,另一方面是為消除萬仙來朝,樹大招風的隱患。
而清理門戶計劃中最關鍵的人物,便是長耳定光仙。
他需要有一個人站出來,將那些又懶又惡又隱忍的同門帶出去,然後,通通送上封神榜。
反正又不是魂飛魄散,只是讓這些畜生罪有應得。
若非如此,長耳定光仙憑什麼偷得到師尊親自煉製的六魂幡?
那可是截教如今的鎮教殺器。
更遑論,申公豹早就對師尊言明,長耳定光仙心性不定,是個隱患
而如今看到師尊「護短」心性再度爆發,他只能站出來當這個惡人了。
截教,不該就這麼從根子上爛下去!!!
這時,通天嘆了口氣:「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做法沒錯,他們是罪有應得。但身為教主,主動去算計門下弟子,這未免太薄涼了。」
多寶神情肅穆,跪地道:「師尊,薄涼的是弟子,清理門戶計劃是我一手制定的。若有一日,計劃曝光,弟子願承擔一切罵名。」
通天氣的吹鬍子瞪眼:「混賬東西,你師父我是怕承擔罵名嗎?」
多寶搖搖頭:「弟子沒這麼說,弟子只是在向您表決心意。截教給了我一切榮寵,我不惜賭上一世罵名,也要治好她身上的病,將那些膿瘡爛包通通剜掉。」
通天長長呼出一口氣,道:「長耳怎麼說?我們終究是利用了他」
多寶道:「是我們讓他和那妖女苟合的嗎?是我們讓他偷寶的嗎?不是,只是他主動撞了上來。自作孽,不可活。師尊,您該召喚長耳定光仙,讓他將功贖罪了。」
通天擺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出去吧。」
多寶叩首,旋即起身離去。
轉眼間出了聖宮,他回頭望了眼,腦海中再度閃過那衝着自己滿臉堆笑的小妖精,心底充滿感激。
都到了這程度了,師父還是如此「護短」,若非對方點破師父的迷心業障,這截教怕是就亡在這上面了。
幸好有他在。
就此恩情來說,將誅仙四劍與劍盤贈與對方,截教一點不虧。
不久後。
一名弟子來到碧游宮的一座小院前,高聲喊道:「長耳師兄,長耳師兄」
小院內,正摟着美嬌娘酣睡的妖仙緩緩睜開眼眸,困眼惺忪地問道:「何事?」
「聖人相召。」
聞言,長耳定光仙猛地打了個寒顫,心裏湧現出一絲絲不妙預感。
日前,他在截教女仙中找到了真愛,蜜裏調油時,經不住對方勸說,偷了師尊的至寶六魂幡交給對方,讓對方報了仇,速速歸還。
這眼看着真愛還沒回來,師尊卻突然召見,不是禍事了是什麼?
「師兄?」
門外,小道童再度喚道。
「你先去吧,我待會便去面見師尊。」長耳定光仙大聲說道。
「爺,怎麼了?」床上的美嬌娘悠悠轉醒,嬌聲問道。
「別吵,爺在思考。」長耳定光仙一巴掌拍在對方翹臀上,緊接着猶豫着自己是該逃走呢,還是該主動交代。
思索再三,他終究是沒敢下定決心逃走。
被截教列為通緝目標的後果太可怕了,他承受不起。
「弟子長耳定光仙,拜見聖人。」
進入聖殿後,長耳定光仙直接一個滑跪來到高台前,重重叩首。
通天俯視着自己的這名隨侍仙,冷冷問道:「長耳定光仙,你可知罪?」
長耳叩首如搗蒜:「弟子知罪,知罪,是我豬油蒙了心,偷了聖人的六魂幡,借給了一名老相好。您放心,等她報了仇,將仙器還來,弟子一定物歸原位。」
「蠢貨。」通天猛地站了起來,冷喝道:「你可知那相好是誰?」
長耳道:「弟子知道,對方乃青丘狐族。」
「青丘?」通天嗤笑一聲,隨即怒道:「我怎麼收了你這麼一個愚笨的東西。」
長耳愕然:「不,不是嗎?」
「她現在的名字叫妲己,出身軒轅墳。」通天淡漠道:「我收到消息,她用六魂幡拜死了姬發與黃飛虎。」
「啊?」長耳麻了。
如遭雷擊。
「啊?你啊個屁。」
通天凌空一巴掌將其抽翻在地,怒斥道:「你知道這是多大因果嗎?」
長耳腦袋瓜子嗡嗡的,眼前全是金星。
「聖人啊,我是被那狐妖給騙了。」半晌,他在地上瘋狂磕頭,腦門一下下砸在光滑可鑑的地面上:「她告訴我,她是青丘狐族,招惹了一個世間仙宗」
「閉嘴。」通天打斷道:「事已至此,你說這些屁話還有什麼用?」
「弟子知錯,知錯了,請聖人寬恕。」
通天知道,他不是知錯了,只是怕了,心腸逐漸硬了起來:
「也罷,為師便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去找多寶,讓他幫你組織一些同門,然後下山去抵抗周軍吧。
若你能擋住周軍,不使周軍渡河,我便繞了你這一次。
對了,將六魂幡給我要回來,讓人送回截教。那不是爾等小妖可以觸碰的禁忌之物。」
長耳定光仙大汗淋漓,道:「是是是,我這就去找多寶師兄。」
少傾,看着長耳倉皇離去,通天心裏百味雜陳,突然間很想在找申公豹那混賬東西聊一聊,但轉念想到對方的態度,這心思便淡了些。
若那混蛋入了截教該有多好
本老爺又何須再操這麼多心。
另一邊。
姜子牙心情亦是說不出的複雜。
他很清楚姬發與黃飛虎的暴斃必然來源於長耳定光仙。
但問題是,這也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啊!
他在西周這些年,很清楚姬昌雖有百子,但在百子中唯有姬考與姬發有天子氣。
其餘諸子,不過碌碌無為的庸人。
姬考死了。
姬發再死。
誰還能承擔起伐紂大業?
「國師,國相,現在該怎麼辦?」天子屍體前,南宮适滿臉悲傷地問道。
秦堯道:「國相怎麼看?」
姜子牙深吸一口氣,道:「我回一趟崑崙山,向聖人求教起死回生之法。」
秦堯拱手:「那就拜託國相了。」
「看護好大王身體,我去了。」姜子牙擺了擺手,大步而去。
秦堯目送他離開,心知姬發這次應該是死不了了。
即便是魂魄去了六道輪迴處,元始也能將其帶回來。
就是可憐了黃飛虎與申公豹。
前者只怕要成陰神了,而後者
自己也不能找聖人幫他重塑元神啊,否則輪迴的事情怎麼說?
死道友不死貧道。
申道友。
是我對不住你。
而事實也如同他猜測的這般。
當姜子牙趕赴崑崙,向元始闡明此事後,元始當即帶着他去了六道輪迴處,拜訪六道輪迴之主。
「后土娘娘」
因有求於人,是以見到對方後,元始罕見的主動行禮招呼。
「拜見聖人。」一襲華服,容顏神武,自帶貴氣的遠古神祇欠身回禮,絲毫不敢托大。
「不敢。」
元始避開,笑道:「娘娘身化六道輪迴,不是聖人,勝似聖人,無需如此。」
后土微微一笑:「聖人今日何來?」
元始頓了一下,道:「為姬發與黃飛虎的魂魄而來,他們一個天命之子,一個世間將星,陰神不敢收,閻羅不敢審,魂魄只怕是落到了這六道輪迴?」
后土斂去笑容,緩緩說道:「確實到了我這兒,不過這六道輪迴,可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啊。」
「我自知曉娘娘的規矩,不過還請給我幾分薄面,這二人元神,尚有大用。」元始說道。
后土沉吟片刻,道:「誰的作用更大些?」
「自然是姬發。」元始回應道。
后土微微一笑,道:「聖人面子,我不敢不給,這樣吧,我就破一次例,可以將他們交給你。只不過,姬發最多再活三年,三年後,必須來此輪迴,以全天道大勢。至於那黃飛虎,不可還陽,死而復生終究是陰陽大忌。」
元始天尊考慮了一下,施禮道:「多謝娘娘。」
三年。
大抵是夠了。
他只要姬發完成伐紂大業,並不在乎他的未來。
不久後。
元始帶着姜子牙破開虛空,法駕臨潼關。
守護在姬發身旁的眾人連忙欠身行禮,包括與對方並不和睦的秦堯。
聖人,是需要尊重的。
沒見聖人間打架都需要先行禮嗎,你不這麼做,就會給對方發作的藉口。
當着眾人的面,元始親自將姬發的三魂七魄融合為元神,打入屍身。
只見姬發渾身一顫,驀然驚醒。
「我這是怎麼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元始笑道。
「大王,還不快拜見聖人。」姜子牙小聲提醒道。
姬發如夢初醒,連忙強撐着虛弱身軀,翻身下床:「拜見聖人。」
元始向他打出一道仙氣,滋潤着他虛弱身軀:「無需多禮,靜養吧,貧道還得去一趟封神台。」
「是。」姬發不敢多說什麼,恭敬應命。
元始點點頭,緊接着破空而去。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秦堯一眼。
而秦堯,也沒賤到主動打招呼
不過。
在離開姬發住處後,他突然說道:「金靈聖母沒有受到懲戒。」
虛空內。
燃燈:「」
過不去了是吧?
他直恨的牙痒痒。
但這恨意帶着一點申公豹,卻不完全衝着申公豹。
「你不去見見崑崙聖人嗎?」秦堯幽幽說道。
「不去!」燃燈冷漠道。
秦堯勸道:「去吧,見一面,少一面。」
燃燈:「」
什麼叫見一面少一面?
我要死了嗎?
見他無言以對,秦堯道:「主要是,截教未曾因聞仲之死而大動肝火,萬仙來阻,你繼續跟着我還有什麼意義?」
燃燈無言以對。
「去吧。」秦堯聲音中帶着無盡蠱惑:「你未來該何去何從,當請示一下聖人才是。」
燃燈心生驚懼。
他發現了一件事情。
申公豹的話之所以能蠱惑人心,很大程度上來說,他說的都是真話。
是啊。
事已至此,他還跟着對方幹什麼呢?
是啊。
既然沒理由跟着了,難道不該去請示聖人嗎?
可問題是,他隱隱間已經有了預感,自己現在去找聖人,恐怕結果不會太好。
「你在害怕啊。」秦堯道。
他看到賣出燃燈的希望了,下意識添柴加火。
燃燈面無表情地說道:「胡言亂語,我害怕什麼。」
「你害怕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害怕自己會被那位當垃圾一樣丟掉。」秦堯幽幽說道:「沒關係的,別害怕,我給你托底。」
燃燈:「」
闡教棄徒給闡教副教主托底。
這世界是怎麼了?
他道心再一次破碎了,總感覺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可若真是大夢一場
自己何時才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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