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裝備徽章【身臨其境】,目前有一次機會,是否立即使用。」
【是】
「【身臨其境】lv1:你將體會到角色的喜怒哀樂。請訓練升級,以解鎖更多功能。」
「當前等級1【67/100】。」
這是樹堡內難得的一次間歇期,炮灰團們用意志和生命,一次次阻擋日軍進攻,守住陣地。
隱隱的,聽到堡外的機槍聲,人聲,還有炮彈的呼嘯,它並沒有來,但在張立憲的心中炸開了。
皮膚上的潰瘡既癢又疼,張立憲忍不住去撫摸,凹凸的起伏似一個個彈坑,他原本要光宗耀祖的打下大勝仗,回去邀功,娶妻生子,宣佈神州光復,但是,師長虞嘯卿騙了大家,他約好了,三天內主力部隊攻上南天門,但他遲遲按兵不動。
剛開始過了三天時,炮灰團都很焦急,大罵國軍果然畜牲,讓兄弟們肉身抵命,出爾反爾,張立憲解釋說,可能還沒有到反攻的戰機,需要繼續等待。
三天變成四天,變成五天,一個星期……兩個星期。
剛開始,是張立憲為師長辯護,到後來,炮灰團們主動來給張立憲開導。
也是和張立憲一起加入炮灰團的何書光,他說,虞嘯卿不是這樣的人,就算國軍可能有見死不救的,虞嘯卿不會見死不救,不僅僅是因為他答應了,還因為何書光本人,以及張立憲,和虞嘯卿的私人感情。
我們是十幾歲開始,還是一個娃娃,就跟虞師長身下了。虞師長,不會,不捨得拋棄兄弟。
「虞師長會來救我們。」
何書光說完這話沒多久,死在困守中。
張立憲好像看到了,何書光活過來,光着膀子,站他們面前拉手風琴。但又變成何書光為了上前線,用斧頭砸爛自己的手風琴。
「這是我最喜歡的手風琴,現在我把它砸了……我要加入到敢死隊。」
何書光怎麼死的,與其說被rb人打死了,不如說他自己求死。
我張立憲呢?
拿起手槍。槍口對準樹堡外。
隱隱見到炮灰團的老熟人們。筋疲力盡了,還堅持着。
張立憲是很驕傲的人,第一次見炮灰團,他讓這些人報籍貫,報特長,把他們隨意的編錄進附庸中,張立憲看不起這些所謂走散了的,實際上心知肚明的逃兵。
中國之所以在戰場上節節敗退,就是因為當兵的沒有骨氣,沒有信念,只知道逃命,沒有大局。但虞師長不嫌棄他們,反而把他們武裝起來,甚至要承認編制。
虞師長是神一樣的人物。國黨只要他這樣的人更多,光復河山的事情,不會很遙遠。
張立憲跟虞師長很多年,他知道虞師長真的要抗日,真的下了苦工,為了拿到打贏南天門的戰術,他願意給龍文章下跪。
他會一直這樣嗎?
他為什麼現在見死不救。
國黨,是人人都變成了虞嘯卿,還是連虞嘯卿也成為了國黨。
忽然,他想到,那些逃兵們,現在明明堅持着,他們一開始為什麼要逃?是什麼逼得他們逃?
張立憲把手槍舉起來。似乎想明白了。
他自嘲的大喊:「虞師長萬歲!」
「虞師長萬歲!」
「虞師長萬歲!」
喊聲中,似乎回到剛開始見到炮灰團,張立憲把這些人的名字錄進去,每錄一個,他在心底里,就喊上一句。
「逃兵!」
張立憲兩腮的肌肉,快速抖動着,眼睛直直望着前面,嗚咽道。
「原來,我才是逃兵……」
槍口被塞進嘴裏。
扣動扳機。
「砰!」
——「咔!」康紅蕾扯嗓子,整個劇組靜悄悄的,等地上的人起來。
張毅和段億宏對視,張毅說,「老段,我原先以為你很瘋,今天看到更瘋的。」
段億宏驚魂未定,撫摸胸口的吊墜,心臟狂跳。
方沂的發揮,把所有人都驚住了。
什麼體驗派,還是表現派,到他面前都不重要了,誇張的說,好像每個毛孔都在演戲。他身邊的空氣都是1942年的空氣。
「方沂?來,你要不要看你拍的。」
康紅蕾過了一陣,讓他過去看。
但方沂罕見的拒絕了,「不想再看一遍了,導演……剛才的片子,能過嗎?」
康紅蕾摳頭皮,「過,當然能過……」
「再補一些鏡頭,可能剪輯用得上。」
於是方沂沒有起身,就在原地,根據導演的指示,不斷的擺姿勢。
方沂已經完整的把張立憲的人物轉變詮釋出來了,一個滿腔熱血的學生娃,是怎麼一步步對國黨失望,最後完全自毀的。
「那麼,」康紅蕾舉起喇叭,有點不舍,說,「關於張立憲的戲份,就到此結束了,也就是說,方沂,你殺青了。」
劇組手上沒活兒的,都鼓起掌。
張毅,段億宏圍過來,張毅說,「老段送你一吊墜,我呢,我看你好像也不信什麼,我送你一副撲克牌吧。就是我們天天打的,雖然起了毛邊兒,但意義非凡啊!」
段億宏來攬住他肩,說:「師弟……」後面就說不出話。
張毅起了個頭,「我希望,我們以後還能再合作,還能江湖再見,現在方沂離開了,很快我也要離開,老段你也要離開……但我會永遠記得這裏,禪達,是我記憶最深刻的地方。」
段億宏和方沂都點頭。
在康紅蕾的要求下,劇組晚上簡單聚餐,方沂第二天飛回京城,而康紅蕾要繼續導片子,剪片子。
他當然最重視張立憲的自盡戲份,一部電視劇的上限,往往是那些有血有肉的配角所決定的。
康在剪輯室,一遍遍的看這一段,他看得淚流滿面,覺得讓埋進去的那些人,活過來復現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也就這樣絕望了。
方沂,這個演員,才進這行當不久,怎麼能拍的這麼好。
屏幕上,是方沂把槍塞進喉嚨,扣動扳機的場景。雖然沒有裝火藥,但方沂本人,就像是挨了一槍一樣,猛的往後一墜,直愣愣仰躺地上。
不知為何,雖然還沒加特效,康紅蕾卻覺得,屏幕閃出了火光。
等等。
康調回來重看。
扣動扳機。
那不是死的嗎?
怎麼能扣動扳機的。
是換了道具嗎。
他讓負責煙火的韓國人來,帶上翻譯,詢問這件事情。
韓國人嚇出冷汗,但堅稱這把道具槍是死扳機,沒有任何可能扣動。
康紅蕾又讓人把道具槍本身拿來,他放手裏親自開,的確是死的。
於是,康導打電話問方沂,因為太晚,方沂要到第二天的白天才能去城裏。
他問,「那把槍,是怎麼回事?你碰到什麼怪事了?還是……這是一種你獨特的技巧,就像是魔術一樣?」
方沂說,「康導,拍戲的事情,就留在拍戲裏吧。」
「哦,那這是你的獨門絕技了……」康紅蕾笑說,看樣子打消了懷疑,但是,掛斷電話後。
他小心翼翼的把槍放在盛具里,準備今後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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