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已經習慣了各種各樣看待自己的眼神,一塊訓練之後的智瑤還是多少覺得有些彆扭。
老智家形形色色的人,他們並沒有因為智瑤跟他們一起訓練而恨不得掏心掏肺,不少人還會偷偷用看神經病的眼神來看待智瑤這位大人物。
也對!
現在是看血統的年代,有那麼一種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應該享受各種榮華富貴,某些人看來搞什麼自討苦吃完全就是腦子有病。
「公孫已顯貴之極,為何仍要如此?」豫讓憋了很久,知道不應該問,還是將內心的困惑問了出來。
又是一天的訓練結束,由於多少是習慣的智瑤不再像剛開始那麼疲憊不堪。
他正在整理自己所寫的兵書,主要是用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修改之前的一些想當然。
這是很理智的行為,沒有親身經歷去寫,寫出來的東西極可能不符實際,有過親身經歷再親眼去看去聽,寫出來的東西更加言之有物。
「諸夏的很多兵書其實就是講解戰略的類別,涉及到練兵的篇幅基本在各朝各代都被刪沒了……」智瑤正在一邊寫一邊想,聽到豫讓的問話,初始看似沒有反應過來,用疑惑的眼神看了豫讓一小會,才意識過來。
「顯貴又如何?」智瑤覺得這樣說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出身,頓了頓又說道:「顯貴便亟需克制律己,方能大有所為。」
「我十二歲揮兵與諸侯交戰,初始以為家學便可橫掃千軍。戰時方知揮斥方遒之不易,一令可活人,一令使人命喪。既以克復霸業為己任,怎可懈怠?」智瑤有表演的成份,所說更多是內心的覺悟。
只要晉國不內亂,哪怕是無法做到鎮壓所有諸侯,中原又有哪個國家能夠與晉國抗衡?
所以,晉國能夠保持內部團結的話,以自身的底子當一個中原霸主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智瑤卻是無比清楚一點,外部有足夠威脅會讓晉國內部各大家族暫時放下紛爭,一旦外部威脅不大就該是又進入到極盡傾軋的階段,等於不自強要麼毀在外部諸侯手中,不然就是被晉國內部的家族幹掉。
在這種清醒的認知之下,智瑤很清楚搞一些特立獨行會有麻煩,還是毅然決然想要練出三千精銳,並且將他們維持成為一支屬於智氏的常備兵部隊。
什麼意思?就是智瑤訓練出三千精銳,不會再將他們進行解散,會一直將編制保持下去,非戰時也是以戰時管理方式來進行約束。
諸夏從有國家開始,不是沒有出現過常備兵的軍隊,只是相似的軍隊非常稀少,一般還是強力的君王才有。
遠古的例子很難進行考究,離得近的就有楚王的「左右廣」,他們便是常備兵的一種。而「左右廣」除了是楚王的「禁衛軍」之外,也是楚國最為精銳的部隊,屢屢在跟晉軍交戰的時候,發揮出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得到答案的豫讓不再出聲,眼睛看着智瑤在不斷書寫,心裏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麼事情。
在沒有真正集結人手訓練的一開始,智瑤以為根本不用有體能訓練這一塊,認為現在的人都有乾重活,再來就是夠資格加入軍隊的人平時有自己進行訓練,然而很明顯這種認知是錯誤的。
將今天的篇幅刪選和增加完畢,放下筆的智瑤將冊子貼身收好,站起身來看向了遠處。
那是一片山谷中面積相對大的校場,士兵分為幾個區域正在接受訓練。
「石鎖還需打造,檑木亦需再行砍伐。」智瑤看着一些士兵在用石鎖打熬力氣,也看到了幾名合作抬着檑木的士兵在艱難地奔跑。
石鎖這玩意當然不是智瑤給「發明」出來,很早之前就有人弄出來打熬力氣,只是知道這玩意的人屬於少數。
出生在大家族的優勢在智瑤這邊顯示得極情盡致,他需要什麼吩咐一聲,有的是人想法設法來達到要求。
短短的十天不到,大批分為五斤、十斤、十五斤、二十斤的石鎖被製造完成送過來,五十斤到兩百斤不等的槓鎖也是數量充足。
智瑤等進入到打熬力氣的階段不再全程參與。
畢竟,身體還沒有完全發育,鍛煉體能對身體有益,玩命了去打熬力氣是怕自己不夠矮。
除了石鎖之外,智瑤也就弄了增加培養團體意識的粗大檑木,像是什麼雙槓單槓之類的玩意一概沒弄,倒是什麼俯臥撐、引力向上之類的鍛煉方法傳了下去。
夫僚正在忠實地將智瑤所提到的要求一一記錄下來,隨後會再去發佈任務,認為重要的事項會親自監督。
「練兵很花錢啊!」智瑤低聲嘀咕了一句。
智瑤沒有讓被召集過來的人吃自己攜帶的糧食,採取了大鍋飯的供應模式。
一個月,只是一個月而已,吃了三百多隻羊,牛也宰了二十來頭。而這消耗的數量還在每天增加,並且不算其餘穀物類的糧食。
對於由智瑤提供伙食這一點,得到的並不是感恩戴德,相反絕大多數人的心情無比忐忑。
他們的身份不是「士」就是「徒」,並不是亦兵亦農的「羨」。
作為「羨」說白了還是主人的財產,得到徵召之後由主人去準備武器、甲冑等裝備,再提供後勤保障。這樣的方式之下,立下什麼功勞都會被打折扣,戰利品分配權就更沒有了。
自行武裝又自帶乾糧的「士」和「徒」,他們雖然什麼都是自己進行準備,不但能免除交稅,還有分潤戰利品的資格,立下多少功勞就可以獲得全額的回報。
集訓的人之所以會心情忐忑,一來是誤以為自己被當成「羨」了,再來就是對於失去完全的自由存在很強的牴觸心理。
漸漸發現情況不對的智瑤有些發懵。
給吃,給喝,再給予變強的機會,沒有得到預想當中的感恩戴德,相反獲得了不少的猜忌,算怎麼回事啊!?
「明日我返『新田』。」智瑤覺得有錯就該改,必須去找智躒好好談談了。
坐在一旁的程朔比較困惑,問道:「發生何事?」
智瑤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他現在真的意識到自己錯了,不是想練一支精銳方面的錯誤,完全是找錯了兵源!
「士」和「徒」算是既得利益階層的一員,對自己本來的待遇就覺得挺不錯,哪怕想要變強也具有很強的自主性和明確目標,索求方面才不是當精銳部隊的一員,他們要的是用最快的速度讓家族得到好處。
「仲由。」智瑤呼喚了一聲,等子路看過來,說道:「往後幾日,可隨之各歸所部。此事你與賜務必辦妥。」
啊?
子路能聽懂智瑤是要讓前來受訓的人全部離開,他們的去處將是前往戰區,加入到接收老智家會得到的新地盤,可能也是去東方跟齊軍交戰。
只是吧,他不懂智瑤費了那麼大的勁,做了一應充足的準備,怎麼會選擇將召集起來的人全部放棄掉。
智瑤同樣不對子路解釋,心裏暗自想道:「這些人想要的太多,哪怕最終能夠被培養起來,花費的代價太大不提,我雖然也會有後繼收穫,可是遠遠達不到想要獲得的目標。」
明顯是選錯了兵源,想要放棄就不能有絲毫猶豫,趕緊將合適的兵源再徵召過來才是正確做法。
十二天之後。
智瑤回到「新田」,要入城門時偶遇到了趙伯魯。
他們已經有將近四個月沒有見面,偶然碰上肯定要聚到一塊聊聊。
聊天的場地被設在了城門的邊上不遠處。
雖然是偶然間的碰面,大家族子弟該講的排場一點都不能少,總之沒可能隨便找個地,哪怕是最次也要鋪上一層高草蓆,再擺上兩個案幾,面對面的正坐着聊起來。
不知道是湊巧,還是魏駒和韓庚後面收到消息,他倆在後面也趕了過來。
「伯魯今次歸來,未得相聚便要再離?」魏駒是聽智瑤講了一些話,才有這個疑問。
趙伯魯一陣爽利的笑聲過後,說道:「大大予我一『師』,往而攻『原』。」
那個「原」在周王室邊上,目前還有范氏的族人在固守。
按照四位「卿」達成的分配方案,「原」被劃給了趙氏,令人意外的是趙鞅竟然將拿下「原」的重任給了趙伯魯這位世子。
一時間,智瑤在想:「『原』是一座大邑,哪怕范氏現在是敗犬,一個『師』的兵力能拿下來嗎?」
趙伯魯看上去很興奮,並且對自己率兵攻克「原」感到信心十足。
看到趙伯魯那麼有自信,智瑤和魏駒弄了個面面相覷。
智瑤納悶地想道:「趙鞅這是想讓趙伯魯看清楚自己的能力?還是早早佈置了拿下『原』的方案,等着趙伯魯過去收割勝利果實啊?」
如果是前一種可能性,很明顯的是趙伯魯在世子寶座上坐得搖搖晃晃;換作是後一種可能性,擺明了就是趙鞅要開始幫趙伯魯積累聲望。
智瑤當然希望是第二種可能性,只是他着實不覺得趙鞅會那麼做,不免需要好好想想怎麼來面對可能出現變局的趙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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