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樓內,一處雅間,尚書文舉杯看向面前滾滾而逝的溟滄江,心裏喟嘆一聲。
已經能夠力斬紫府二魄了嗎?
不,不止如此,這潛蛟榜前十,絕大多數都出身名門,靠着手中法器重寶,都有機會斬殺紫府二魄真人。
但黃雲山脈,若是自己沒有記錯,那裏應該有至少五尊紫府妖魔。
難道是藉助了什麼外力?
尚書文轉頭看向眼神陰翳的盧真觀,「真觀兄可聽到什麼消息?」
盧真觀俊朗的面容不復之前的勝券在握,他幾次遇到李長青,都在對方手中吃癟,自然見不得李長青好。
「聽說幽山府道院派出了一位儒家真人前去相助。」
「就一位儒家真人?」
「對,就一位。」
盧真觀不得不承認,「那長青道人確實天資橫溢,而且本身可能有大修士傳承,你說,我還有機會拉攏他嗎?」
盧真觀看向尚書文,縱橫家最擅長的就是縱橫捭闔之術。
尚書文面色一僵。
拉攏?
憑什麼?
孫炳虎這位征南將軍府獨子對外宣稱都是長青道人的義弟,你一個盧氏嫡子,不是順序第一,如何拉攏?
你若是能夠拉攏,恐怕范陽盧氏都要給你記上大功,不僅僅是因為李長青這位天驕,還因為他背後代表的征南將軍府這條線。
尚書文沉吟了一會兒,「也不是不可能。」
「尚兄可有妙計教我?」
盧真觀誠懇地說道。
尚書文苦笑着微微搖頭,「哪有什麼妙計,不過長青道人橫空出世,斬了海龍宮派到龍口渡爭奪氣運香火的敖業,這件事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海龍宮若是再次出手,必然會雷霆殺招,若是能夠將長青道人逼到絕境,真觀你說動盧氏,有幾分可能。」
「這樣啊······」
盧真觀沉吟不語,為了一個李長青,說動盧氏和海龍宮翻臉,他還真的沒有把握。
微微搖頭,看向旁邊沉默不語的盧橫江,「聽說你和那長青道人有過節,如今你有什麼想法。」
盧橫江略微低頭,「全憑少爺吩咐。」
盧真觀呵呵一笑,這盧橫江自己還是能夠馴服的,「我傳授與你的六陽劍陣你演練得如何?」
聽到六陽劍陣,盧橫江的表情微微有一絲起伏,「少爺傳授的這門盧氏陣法高深莫測,就算有秘藥刺激手下幫眾,祭煉成道兵,也至少需要半年的時光。」
尚書文聽懂了盧真觀的意思,驚異地問道,「真觀兄看來是另有準備啊。」
盧真觀輕笑一聲,「龍口渡既然化府,那就不止龍口渡本身。」
不止龍口渡本身,尚書文看向盧真觀,對方似乎話裏有話,但是他一時間又難以把握,難道說要將幽山府劃分出一塊給龍口渡?
盧真觀沒有在這件事上過多談論,轉而說道,「我們都知曉打江山易,守江山難。」
「那長青道人看上去威風凜凜,一日伐兩山,但是想要在四尊紫府妖魔手中守住這兩山可不容易,你說他有沒有陣法傳承?」
尚書文輕笑一聲,「這如何用猜?我等下個拜帖,拜訪他龍口渡捉妖司,一看便知,他在捉妖司內,自然有陣法傳承,不在捉妖司內,那麼也就僅僅只是伐兩山,算是大將,但卻無大帥之能。」
盧真觀點了點頭,起身往樓下走去。
這個時候門樓外傳來嘈雜的聲音。
「變了!又變了!」
在場三人修行精深,能夠從嘈雜聲中分辨出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
「潛蛟榜第一,冠軍侯李無憂,雙十之齡引天雷開紫府,成就雷貫九天異象,勇冠三軍,孤身入北原,斬蠻三萬,滅三部,大蒙追之不得。」
聽到這個消息,尚書文和盧真觀頓了頓。
尚書文臉上露出無奈地笑容,搖頭道,「那位還真是名冠天下啊,即使不在這龍口渡,也讓我們生不起絲毫爭鬥之心。」
確實,李長青雖然一日伐兩山,但是他和盧真觀真正使出全力,未必不能做到。
但是孤身入大蒙,力斬三萬蠻······
即使在歷史中,也是紫府第一人。
盧真觀沉默了一會兒,「修行從來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他如此張揚,未必能笑到最後。」
說罷,一擺衣袖,率先下樓去。
······
春回大地的暖風盪過草原,壓低碧綠的草地,天空碧藍,一望無際,如同澄澈的湖面。
大蒙之主,『天狼』阿古烈的目光從天空中的一隻雄鷹上收回,低頭瞥向跪在身後的金帳大將霸刀,語氣不輕不重,「這麼說,他跑了?」
霸刀身材極其高大,近乎三米,一塊塊肌肉如同山石壘砌,沒有拼甲,畫着玄妙奇異的深藍色花紋。
他聲音低沉,帶着憤怒和羞愧,「是,在我趕到之前,對方就跑了。」
『天狼』阿古烈的目光看向霸刀身後跪着的四尊紫府真人,幾人氣息紊亂,不時有雷痕閃爍,顯然因為阻擋李無憂,身受重傷。
他轉頭重新將目光看向面前,三萬枚成年男性蠻族頭顱層層疊疊地碼放好,壘成一座京觀,這些頭顱中絕大多數眼中都是一片茫然,沒有絲毫怨恨。
似乎是刀太快,以至於他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下面歪歪扭扭寫着一行小字。
『這次沒有殺盡興,下次再來』
『天狼』阿古烈沉重地吸了一口氣。
霸刀抱拳道,「可汗,請下令揮師南下,我要屠殺十倍,百倍的南人,以報今日之仇。」
『天狼』阿古烈哈哈一笑,一道馬鞭啪地打在霸刀臉上,留下深可見骨的血痕。
「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
「是因為你蠢!」
他的聲音變得洪亮,讓跪在身後的每一個蒙人都聽得見。
「你們可是為了這一座小小的京觀感到憤怒,怨恨,害怕?!」
「卜贊,我問你,你害怕嗎?」
跪倒在地上的一名部落首領看向壘好的京觀,微微搖頭。
京觀一向是他們攻破南人壘起來的,莫說三萬人京觀,當初擄掠燕南之時,三十萬人的京觀他親手都壘砌過。
「只要大汗在,我就不怕。」
『天狼』阿古烈不置可否的點頭,繼續說道,「我不僅不怕,還想要笑。」
「你們看看這京觀中,有女人和小孩嗎?」
「我笑那大周冠軍侯不過爾爾,他勇力雖足,但卻只是拿着利刃的小孩,他根本不懂什麼叫做戰爭,如何能夠統帥三軍,所以這般愚蠢的敵人有什麼值得你們憤怒和害怕的?」
「就用這座京觀來嚇我嗎?」
「莫古斯。」
「屬下在。」一位年老的大臣恭敬地說道。
「將活着的女人和小孩分給周圍各部,讓女人們記住,她們的男人在今天被殺死,她們想要報仇,就要生十倍,百倍比今天更強的男人出來。」
「讓小孩們記住,他們今日之所以成為其他部落的財產,就是因為他們弱,他們想要報仇,就要去搶殺那些比他們更弱的。」
「我們是狼的子孫,我們不需要弱者!只有勇者,死後才能夠回歸天的懷抱,弱者,只配被敵人壘成京觀,埋在土裏。」
「克蘇斯,你將今日的事情寫進長生經中,讓所有的蒙國人都知道這點。」
『天狼』阿古烈一一吩咐。
他的語言仿佛有奇特的力量,讓原本混亂,怨怒,乃至於驚慌的部落貴族們安靜了下來。
是啊,大周的南人如何能夠只用一座京觀嚇到狼的子孫呢?
跪着的人漸漸少了,紛紛按照『天狼』阿古烈的吩咐,仔細做事。
人少了之後,『天狼』阿古烈重新看向莫古斯,他再次輕笑起來。
莫古斯謹慎地詢問道,「可汗因何而笑。」
「我笑那大周冠軍侯無勇,大周天后無智。」
「你說對方派自己的弟弟,大周猛將孤身來我草原,殺三萬普通人為何?」
莫古斯順着『天狼』阿古烈的話語思考,「我聽說大周南邊,江南五姓和那天下第一人似乎有謀反的意圖。」
「是啊。」『天狼』阿古烈點了點頭,「若是大周與江南五姓隔江對峙,我大蒙必然揮師南下,兵壓泰山,這一點我清楚,那位天后也清楚。」
「所以她就像一隻受傷的母獸,率先表露出兇狠的模樣,激怒我,咬傷我,就是想要我提前揮師南下。」
「南人們將儒家學說定為顯學,我揮師南下,江南五姓若是再起兵反叛,即使局勢同樣,但是大周的諸子百家就會站在那位天后一邊,插手王朝興衰。」
「這樣她就有了迴旋餘地,以諸子百家的道院為核心,抵擋住江南五姓,再與我周旋。」
聽到『天狼』阿古烈的分析,霸刀腦子一轉,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差點又中了南人的奸計了。
「三萬人······」
周圍部落的貴族散去之後,『天狼』阿古烈的目光重新看向不遠處的京觀,暗紅色的血水染紅了周圍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他眼底少有地露出一抹哀思,嘆息道,「死得其所。」
「霸刀。」
「屬下在。」
「那四隻敗犬你替我處理掉,以後再為我拿下李無憂的頭顱,疊在這京觀之上。」
「是,可汗。」
······
孤身入大蒙,刀斬三萬蠻。
李長青看到這道消息的時候,目光微凝,那李無憂不過是第三重樓的紫府,這樣做至少需要逃過第五重樓三災真君的全力追殺。
難道對方也有一座南天門嗎?
他微微搖頭。
旁邊孫炳虎大笑道,「大兄,這真是大快人心啊,自從文帝失了燕南之地,就再也沒有這般好消息了,李無憂果然不愧是我大周冠軍侯!」
「確實是天下第一等生猛之人。」
李長青點頭附和道。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方老的聲音,「啟稟老爺,泰寧尚書文求見,賀老爺一日伐兩山,斬紫府二魄真人。」
李長青微微搖頭,「不過是來試探虛實的,讓他們進來吧。」
尚書文穿着一襲水月衫,目光落在穿青色道袍的李長青身上。
暗自點頭,確實是真人,不是幻術。
這就說明對方有陣法在手,若是想要奪取對方龍口渡這座捉妖司,需要考慮對方陣法之事。
「長青道長,幾日不見,真是讓在下嘆為觀止啊。」
「之前我還不自量力想要與道長切磋,今日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
李長青神色淡然,「既然想看的都已經看了,我就不多送了。」
他舉起手中茶杯。
尚書文臉色一僵,雖然這次試探大家都知曉目的,但是對方如此做,未免有些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
作為縱橫家,尚書文快速收斂情緒,笑道,「這次來,一是恭賀道長神威,斬殺紫府妖魔,整肅乾坤,二是想要撮合一件事,之前真觀兄和道長有些誤會,但都是那龍子敖烈從中作祟,真觀兄已有悔意,讓我提醒道長,小心海龍宮啊。」
李長青再次舉杯。
縱橫家嘴裏的話,不管真假,都不能信。
這就和地球上的股評家一樣。
見李長青油鹽不進,尚書文也明白這挑撥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好在今天的兩個目的都達到了,他起身道,「在下雖然下愚,但還是有幾分作用,若道長需要,可遣書信一封。」
尚書文離開之後,孫炳虎撇了撇嘴,「縱橫家說得好聽,不過是給自己留條選擇的路罷了。」
李長青沒有多說,縱橫家能成為九大顯學,總有自己的幾分道理。
他看向孫炳虎,「這座捉妖司還請你暫時鎮守。」
說罷,他靈台之上,神印分化,一道武印落在孫炳虎手中,讓他能夠執掌這捉妖司。
落霞峰那邊,他派遣五行靈君和一千黃巾力士鎮守,雲台峰那邊,他讓黃雲蓮,魁甲師兄弟和江志浩暫時幫忙看守。
這樣自己才能夠憑藉奈何橋的機動能力,從中調和。
不過人手還是不太夠啊······
李長青想了想,走出門外,向着縣衙而去。
······
淨月潭,陰陽之間,半步多。
一座水晶宮般的寶船,敖烈捏碎了晶瑩剔透的酒杯,看向眼前傳回消息的龜丞相,「那豎子如何能夠一日伐兩山?!」
敖業作為海龍宮來此爭奪氣運香火的龍子,還沒有真正出場,就被李長青斬殺,他作為護道人,即使說不上難逃其咎,也體現出能力不足。
龍神性好淫,真龍難以誕生,但是他們這些蛟龍的數量可不少,這次的失敗只會讓他在龍宮中威信大跌。
唯有斬殺李長青才能夠一雪前恥,不能夠再讓對方繼續修行下去了。
敖烈突然有一種急迫感,冥冥中天人感應讓他從李長青身上感知到致命危險。
他沉思了一會兒,純淨的水行靈氣匯聚成一封書信,「你將此書信交給我四兄,讓他來龍口渡一趟,主持今年海潮之時。」
龍口渡海潮,夏末八月時,海獸逆游,乘風暴天時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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