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宏願 一個故事

    說道浩然大陸,必然會提到聖院,這是天下人心目中的聖地,位於中州舊土,龍山之巔。

    不管是東千島、西諸侯,還是南萬嶺、北大荒;不管是寒門學子,還是豪門世家子弟,都慕名而來,以攀登龍山,感受濃烈的浩然之氣為榮,

    久而久之,龍山腳下便形成了一座繁華的都市。

    都市的一條古巷裏有着一座古樸而深遠的茶館,每天下午都會聚集着許多人,坐在裏面的都是些七老八十德高望重的儒家高人。

    他們習慣了每天來這裏聽一聽《儒聖本紀》,但也有更多的年輕人,喜歡聽一個關於楊君惕這個人的故事。

    楊君惕是一個活在傳說的人,因為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或許是幾千年前,或許是幾萬年前。

    誰知道呢。

    楊君惕是一個修士,也有人說他是一位儒聖,但這些都已經無從考證了。只知道他的一生匪夷所思,完全是一段不需要修飾的傳奇,他經歷過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事,有人說關於他的故事都是杜撰出來的,實際上根本沒有楊君惕這個人,因為他太神秘和強大,很多人都不願意相信世上有這樣的人存在。

    可我同那些熱血青年一樣很喜歡聽,每天都是最早的一個來,最晚的一個回,然後一個人喝着清酒,陷入冗長的回憶,直到茶館打烊。

    連店裏的小二都很奇怪,我為什麼會對楊君惕的故事如痴如醉,每每問起,我只一笑置之。

    因為我想寫一個故事,一個關於他,和那些與他浴血奮戰的人們的故事。

    或許只有我才能寫出關於他的一切。

    我就是楊君惕!

    ......

    人之天性乃是純善,秉性是純惡,習性則就是時善時惡。

    心意是為人心與意志,在時刻與善惡鬥爭着。

    因此,不管是何人,靈魂深處都會有一抹無法剔除的陰暗與邪惡。

    除非……

    傳說中的聖者!完全摒除了陰邪,聖潔的靈魂如同大日,若顯化於世間,光芒普照,淨化人的思想與靈魂。

    只可惜,當今世上,天下無聖,甚至連僅次於聖者的君子,都從未有人見過。

    浩然大陸就如同一個人的靈魂,有正義、責任、聖潔與和諧,但也從不缺少陰暗、污穢與混亂。

    混亂牢獄就是浩然大陸上一座臭名昭著的地方。

    不錯!這是一座牢獄,可與其說它是一座監獄,倒不如說它更像是一片與世隔絕的混亂大陸。坐落在無盡沙漠的中央,其中所關押的無一不是令人聞之色變的窮兇惡極之輩,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許多王朝為了他們所謂的人道,所以鮮有人會被執行死刑,

    或許這是真的,至少傳言如此。

    這裏魚龍混雜,他們之前有的是一方富甲,有的是販夫走卒,還有的是實力及其強大的武者。

    據說部分人是龍象境,還有極少數是氣浪境,甚至連傳說中的氣爆境修士都有。

    可是現在,他們來到了這裏,身份就只能有一個,囚犯,被廢去修為的囚犯,只能夠憑藉體術活命的囚犯!

    這裏的資源少的可憐,如何弄到吃的,就成了每日唯一的工作,和生存僅存的信念。為了一個拇指大小的老鼠都能夠生死搏殺,為了一個樹根似的地瓜亦可以流血相向。

    所以這裏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信任,沒有靠山,有的只是你死我亡,能相信的也只有自己。

    只有更狠更聰明的人才能算是強者,強者便能活下去,弱者只有死亡。

    所以這裏的規矩簡單而又公平。

    聽上去這像是一個極大的諷刺,最為混亂的地方,反而最是公平。

    傳說很久之前這裏只是一片沙漠,沙漠中央只有一片方圓不足三里的綠洲,經過了一批又一批,無窮無盡的囚徒的開墾,才有了如今的模樣,才適合那麼多人居住。

    當然,死去的更多。不管任何一處地方,撅地不足兩尺,必能看到白骨。

    成片成片厚厚的白骨!

    因此,這裏的土地很肥沃。

    只是……不論空氣還是泥土裏,都永遠會瀰漫着淡淡腥澀的味道。

    那是鮮血的味道。

    黑夜。

    今晚的月亮很是明亮,昏黃的月光洋洋灑灑的傾泄在大地上,萬物都披上了一層迷濛的輕紗。

    在一處像墳堆般隨處可見的泥堆旁有着兩具屍體……

    哦!或許將他們稱之為骨架更加貼切一些。

    兩具骨架早已分不清性別與老幼,當然在這裏這些東西沒必要劃分多麼清楚,因為這裏只有兩種人,強者和弱者,活人和死人。

    眼前的這兩具骨架的主人剛死沒有多久,上面還殘留着些許碎肉,只不過此刻卻散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腐臭。

    「吱吱……吱吱吱……」

    兩隻仿佛嬰兒手臂般粗細的碩鼠邊走邊東張西望,當確定的確安全之後,這才迅速的跑到屍骨前,像是看到了難得的美味,立刻大快朵頤起來。

    這頓豐盛的晚餐,讓它們吃的很是痛快,直到將所有的腐肉吞吃個乾淨,還意猶未盡的啃咬着骨頭,發出了磨牙般的澀響。

    足足過去了一刻鐘還要多的時間,它們的肚皮早已變得渾圓,這才相視一眼,嘴角的長須相互撥動,似乎在發泄心中的興奮。

    片刻之後,它們便習慣性的四處看了一眼,準備就此離去。

    「嘭!」可就在這時,異變陡生!毫不起眼的黃土包嘭的一聲炸開,一道瘦弱的身影,仿佛敏捷的狐狸,猛地串了出來,直撲向還在發呆的老鼠。

    「吱吱!」兩隻老鼠倒也反應很快,立刻尖叫一聲分散逃開。

    但是,似乎已經有些晚了,單薄但卻矯健的身影,認定其中一隻,雙手幾乎貼地,仿佛野獸般疾馳,三兩個衝刺後便已拉近了距離,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塊碎石,撲哧一聲,準確無誤的擊碎了對方的腦袋,只是無力掙扎了幾下,便已沒了動靜。

    「阿黃!」我撿起嬰孩手臂大小的老鼠,低沉的輕聲喊道,眼中閃爍出激動的光芒。

    「蹭!」伴隨着我話音的落下,一條髒兮兮的黃狗,叼着另一隻老鼠,幾下便竄但了我的面前,耀武揚威般搖晃着光禿禿的尾巴。

    我今年應該是十歲,雖說我不是出生在這裏,可是我全部的記憶卻全都在這裏。

    這裏的人大約都已忘記了自己的名字,或許從來就沒有名字。

    他們只有代號,而只有強者,才有資格擁有代號。

    但是我卻從不曾忘記我的名字,一個很文雅的名字,一個顯得與混亂牢獄格格不入的名字!

    我叫楊君惕!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的名字取自於《儒經·易》。

    「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給我取這個名字的人是我的父親,他從不告訴我他的名字,他說這只會令我以後更加煩惱。


    我對他的話是言聽計從的,因為他很嚴厲,很少和我說話,連看我的眼神都是極度的冷漠,猶如結了冰的死水。

    也因為是他給了我食物,讓我更好的活下去。

    有時我真的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父親。

    他是一個很英俊的男子,英俊的有些邪魅,總是披肩散發,一襲青衫,越來越破舊的青衫。他還喜歡吟詩作畫,一個人低聲呢喃。我只能夠遠遠的看着,雖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那一刻,他的身影看上去是那麼的孤單和落寞。

    他畫來畫去,總是翻來覆去的同一個人,卻從不覺得厭煩。

    那是一位女子,一位很好看的女子,眼睛純淨如水,溫暖如春,像是在一直注視着我們。

    是的,我們!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位女子原來就是我的母親。

    他作畫所用的墨水是紅色的,因為那是鮮血,他自己的鮮血。

    起初他只是每個月的月初和中旬吐血,可是到後來越來越頻繁,他的臉色也愈發蒼白,連乾枯的長髮都逐漸灰白。

    所以他便有了個奇怪的外號,病書生。

    能夠有資格擁有外號的都是強者,但他卻強的離譜,強大的不可思議。不管是多麼強壯的男人,只要是敢在我們年前搶食物,都會被他一掌拍死。

    他從來都不需要出第二掌。

    後來我才知道,他能夠以精神力為筆,浩然之氣為墨,書寫出戰詩、戰詞,增幅力量,甚至他還能夠『舌槍唇劍』,吐字成兵誅殺敵人。

    所以我那時從不會為吃的發愁,而我的任務便只剩下寫字、畫畫、研究琴譜、棋譜,以及……練習他教我的拳法。

    我很喜歡練拳,因為我渴望強大,像他一樣強大,然後打敗他,成為這裏唯一的霸主,每天都能夠吃肉。

    可惜,我練習了五年,還是沒能擁有他那麼大的力量。

    但奇怪的是,在我每次練拳的時候,他都很滿意的點頭,或許這也是他唯一對我滿意的地方。

    我仔細觀察過他的手掌,修長而潔白,並沒有絲毫老繭。

    他的琴應該彈的很好聽,我時常這樣想,可奇怪的是這雙本應該彈琴的雙手,為何會擁有這麼大的力量。

    在我九歲的時候,他的病情日益嚴重,每天都要吐血三次,烏髮雪白。

    不久之後,他便很複雜的離世。

    是的,他的眼神很複雜,有不甘,有解脫,但更多的還是深沉的擔憂。

    那一瞬間,我便立刻相信了他是我的父親,因為我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那是完完全全對我的擔憂。

    我的心忽然感到了陣陣無法形容的疼痛,哭的天昏地暗。

    這是我記事起第一次如此撕心裂肺的痛哭。

    他只是溫柔的撫摸着我的臉頰,欣慰而憂傷的閉上了雙眼。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裏,我記得那晚天很黑,猶若濃墨,粘稠的化不開來。我連夜把他葬在了一個極深極深的地下暗洞裏。

    這是他早就為自己準備好的墓穴,他不希望在自己死後,屍體會成為別人的食糧,我同樣更不願看到這一幕。

    他的墓穴看上去很簡單,但是只是看上去。如果有人敢盜屍,我保證他一定會死的很慘,因為不管是周圍還是內部,都佈置下了極其複雜而繁瑣的陷阱,哪怕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木塊,都有可能要人命。他佈置陷阱的手段,堪稱大宗師。

    因此,我對陷進的認識也遠遠超過常人,這也是我之所以還能活到現在的最大依仗之一。

    我的父親只給我留下了四樣東西。

    一個名字,一枚青玉,一條老狗還有一把鋒利的斷刀。

    可如今還保留着的,卻只剩下了三樣。

    那枚青玉是父親臨終前從他心臟中取出來的,可奇怪的是卻沒有沾上絲毫的血跡,內部純淨的青氣依舊美的讓人窒息,並且不時還幻化出一條奇怪的動物,威風凜凜,但是並不猙獰凶厲,反而平易近人。

    後來,我知道了這條動物叫做龍!

    遺憾的是,我剛得到它沒多久,便在一次搶奪地瓜的過程中,被人擊碎。

    當玉片刺破胸膛,鮮血順着滴滴滑落,我足足愣了好大一會,心臟像抽搐般疼痛。

    這是我父親奉若至寶的東西,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為數不多的遺物。

    因此,我悲憤的大吼一聲後,便殺光了他們所有人。

    雖然他們四個都是至少大我十歲的青年。

    當然,我也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當時我的脖頸幾乎被洞穿,小腹上現在還留着一條盡尺長的蜈蚣似的疤痕。

    把他們幹掉之後,我便徹底昏厥過去,當再次醒來的時候,阿黃陪伴在我的身邊。

    他是我從小到大的玩伴,是我最為忠實的戰友,同時,他也像是一位長者一樣默默守護着我。

    父親對我真的很好,因為我的腦海里多出來許多東西,像是成為了我身體的一部分。依稀記得是青玉粉碎的瞬間,其中的青色氣流便轉進了我的身體,盤踞在心臟中心。當時完全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根本來不及多想,直到甦醒,疼痛反而讓我更加冷靜。

    那是一幅幅圖畫和文字,圖畫我倒是認得,像是令人嘆為觀止的拳法。而文字所記載的卻是我從未接觸過的修行。

    不過令我最感興趣的還是一種叫做『煉冥歸元術』的體術,其中還記載了一個個藥方,那些都是我聞所未聞的天材地寶,有萬年紫電靈芝、天靈血、陰魔樹、誅妖天牛、九玄天蛟精等等。

    根據記載,按照這種體術配上藥方所煉製出的丹藥,便能夠成就無上體質,碎天鎮獄體!

    這種體質是力量的極致,一旦大成,便可闖得了萬劫雷獄,入得了天葬之地。單單是聽其介紹,我就不由得熱血沸騰,雖然我從來都不知道何謂萬劫雷獄、天葬之地、絕望沼澤、千寶山,遺忘舊土。

    按照文字的記載,我沒日沒夜的鍊氣,修煉體術,兩兩結合之下,效果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雖然只有一年多的時間,可是我的體型要遠比同齡人強壯,力量也越來越強大,甚至連反應都更加敏捷。

    碎天鎮獄體果真沒有讓我失望,我如今的力量,打倒三五個成年大漢不成問題。

    所以,我成為了強者,哪怕只有十歲。

    但是,強者不論年齡。

    可令我煩惱的是,我的身體對食物的渴望,也愈發強烈起來。

    接過阿黃口中稍大一點的老鼠,我搖搖頭,摸了摸腰間的斷刀,便像住處趕去。

    阿黃雖然已經很老了,但是這似乎並不能影響他的兇猛。

    會咬人的狗不叫,所以他一直都很安靜,腳掌上長着厚厚的肉墊,走起路來無聲無息。

    我很放心的將自己的後背交給他,因為我知道他會時刻守護在我身邊。

    時時刻刻!

    我們速度極快的移動着,仿佛月光下的幽靈......

    而關於我的故事,便在這迷濛的月色里,拉開了序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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