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一句句話在他的面前就像浮在水上一樣,因為他的眼睛中充滿眼淚。讀爸爸 www.dubaba.cc那些眼淚仿佛以前是藏在一個不見天日的深井當中,現在才湧出來,他的內心充滿了尖銳的隱痛,即使是流淚也無法減輕。
陸思瑤站在長椅邊的樹後面,倚着樹幹,半低着頭,眼瞼微垂,右腳的足尖在地上輕輕畫着圈。
顧淵深吸了一口氣,把信紙收了起來,伸出的手懸停在日記本和畫冊上方,猶豫不決。
最終他先拿起了那本畫冊。
第一頁是一個坐在樹下木頭長椅上的女孩,穿着藕白色的長裙,像是一朵盛開的辛夷花,她閉着眼像是在傾聽着什麼,是風聲嗎?畫上大樹的枝條和女孩的發梢都自然地傾向左側。女孩的頭上戴着一朵白色的花,手邊放着一本書,封面上的字用法語寫着基督山伯爵。
第二頁的畫面里仍然有那棵樹,只不過縮到了畫面的一角,正中變成了一條寬闊的商業街,顧淵一眼就看到了街道左邊的suprcky,也看到了它對面的【貓的天空之城】,店門口一個背着畫板的女生和之前坐在長椅上的女孩擦肩而過。
第三頁的畫面里是一個趴在小木桌上休憩的男生,四面都是木柜子,上面整整齊齊地碼着明信片,一看就是貓城的裝扮。
第四頁的畫面里仍然有趴在桌上休息的男孩,只不過視角來到了店外,隔着門前好看的木牌和茂盛的花草,能看到有一個長發,穿着靛青色短袖和牛仔褲的女生,背着手微微歪着腦袋,像是在觀察某種珍惜動物一樣觀察着隔着玻璃幕牆的男生睡覺的樣子。女生的手腕上有個小小的吊墜,反射着陽光,變成了很亮很淺的白金色。
陸思瑤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椅子的另一側,手裏還拿着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還有一瓶礦泉水,她似乎是無意地撇了瞥了一眼顧淵手裏的畫冊,然後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輕聲念了一句。
「原來那個時候的人就是她啊。」
顧淵被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連忙把畫冊合上。
「怎麼突然冒出來啊……」
「我之前說會在合適的時候回來。」
陸思瑤開始拆那個紙盒,顧淵看到裏面有兩塊放着草莓的慕斯蛋糕。
「現在是合適的時候嗎?」
「我覺得是,你不是已經看完信了嗎?」
「可是還有畫冊和日記本。」
「在你看完那些東西之前就已經餓死了吧。」陸思瑤拿起其中一塊蛋糕遞給他,「還是說你想在這裏殉情,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就隨便你。」https://y
「……」顧淵嘴角跳了跳,伸手接過了那塊蛋糕,咬了一口,接過差點吐出來。
「好甜……」
「這種蛋糕就是這樣的啦,更何況江邊那家咖啡店的老闆本身又很喜歡甜食。」
「這樣啊……」顧淵愣愣地看着手裏少了一塊的蛋糕,雖然甜到要掉牙了,但奶油和糖霜在嘴裏化開的時候,本來沉悶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好了不少,他眨了眨眼,眼前霧蒙蒙的感覺也消退了些,「謝謝。」
「嗯?謝我什麼。」
「你不是因為想讓我振作點才特意買了這麼甜的蛋糕嗎?高糖高油可以刺激多巴胺分泌,可以強制興奮人的神經,抑制悲傷情緒的產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會買這麼甜的蛋糕吧。」
「吵死了,我是文科生,怎麼會懂你說的這些,單純只是因為我自己想吃而已。」陸思瑤說着又輕輕咬了一小口手中的蛋糕,但只是含在嘴裏都覺得喉嚨發乾,想要咽下去根本就不可能。剛剛一時興起才讓老闆選了最甜的一款,沒想到竟然這麼甜。
「你不是不喜歡吃甜的東西嗎?」
「人是會變的,上次和你說過了。」
「但是你現在的表情就很痛苦啊。」
「那是因為遇到了煩心事。」
「什麼煩心事?」
「要吃甜得要死的蛋糕。」
陸思瑤最終還是憋不住了,從包裝盒裏拿起一張紙捂在嘴邊,把剛剛吃進去的蛋糕吐了出來,包好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然後打開礦泉水瓶猛猛地灌了兩口,這才長抒了一口氣。
顧淵被她一連串動作給逗笑了,雖然眼裏還噙着淚光,但嘴角已經開始微微上揚。
「搞什麼啊,你的喜好我還不知道嗎,從幼兒園起,連粽子和湯圓都絕對不肯吃甜的人,說要吃這麼甜的蛋糕,這種蠢話,在我味覺失靈之前是不可能信的。」
「嘁。」陸思瑤小聲地啐了一口,然後把蛋糕放回了紙盒裏。「別說得像是很了解我一樣。」
「我沒有說自己很了解你啊,只不過有人連甜豆腐花都喝不下去,這可是不爭的事實。」
「那種東西能喝下去才奇怪吧,含在嘴裏又膩又滑,不覺得很噁心嗎?」
「呃……各人有各人的愛好吧。」顧淵咬了一口蛋糕,甜甜的糖霜一邊化開一邊刺激着味蕾,「不過,伱對這些東西還真是執着得可怕,像是小孩子一樣。」
「本來就是小孩子啊,我還沒成年。」
「只差三個月而已。」
「那也是沒滿。」
陸思瑤從顧淵手裏奪下蛋糕,放回紙盒裏。
「誒,我還沒吃完呢。」
「不能吃太多,對身體不好。」
「我身體好得很吶……」話一說出口,男生自己都覺得有點尷尬,前段時間半路暈倒被環衛工大叔送進醫院的事還歷歷在目,而現在也是一臉虛弱的樣子,頂着黑眼圈和胃病說自己很健康這種話,着實是沒有什麼可信度。
於是順理成章地被瞪了一眼,女生裝好蛋糕以後兩個人忽然因為話題斷絕而陷入了沉默。
頂着零下幾度的溫度坐在廣場冰涼的石凳上,過往的行人紛紛向顧淵和陸思瑤投來一瞥,女生一如既往地撲克臉,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雙手露在外面凍得簡直要失去知覺,顧淵下意識地看向女生那邊,發現她也在看着自己。
「怎麼?」
「……沒什麼。」
「回去吧。」
「誒?」
「感覺你隨時會出問題。」
陸思瑤站了起來,看到男生嘴唇烏青臉頰通紅的樣子有點擔心。
前幾天剛因為急性腸胃炎進了醫院,從昨天晚上開始又一個人跑了這麼多個地方,加上昨天晚上幾乎沒能睡着,只要稍有些輕微響動就會睜開眼驚醒,今天急劇降溫,還發生了那樣的事,又在這裏坐了這麼久,顧淵的精神很差。不過看到陸思瑤那皺着眉一臉凝重的模樣,他還是一邊站起來一邊鄙夷地擺了擺手,說:
「不要用那種我快掛掉的表情看我,我好得……」
「很」字還沒出口,顧淵就覺得腦袋一沉陷入空白,手腳也沒了力氣,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仰,一屁股跌坐回了石凳上。
「嗯……還能動嗎?」
「沒什麼問題……」顧淵勉強站了起來,但剛走了兩步就差點摔倒。
「能堅持到車站嗎?」陸思瑤看了看不遠處的公交站台,「到那兒打上車就能回家了,在這裏繼續待下去只會變得更麻煩。」
顧淵不記得自己最後是怎麼回到家的,只記得到車站的那段不到五十米的路變得好長好長,而且視野里充滿着刺眼的白光,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通往天國的階梯一樣。
「唔……」
「說倒就倒啊。」
隨着聲音,意識還懸在半空的男生仰起臉。逆着光線,陸思瑤的臉看不太清晰,光圈一圈一圈漾開,腦袋昏昏沉沉地像是被人牽着在走,做夢一樣。一隻清涼的手卻真實地貼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嗯,已經好多了。」
女生把頭髮扎了起來,手裏捧着一個盛滿了水的玻璃杯。
顧淵這才發現他就躺在自己的房間裏,書桌前的那張轉椅被拉到了床前,被陸思瑤霸佔着,橘子趴在她的腿上睡得像是一整塊黃色吐司。馬里奧則是搭在床邊,吐着舌頭用兩顆黑豆一樣的眼睛看着自己。
「……他們倒是還認識你。」
「這是當然的咯,才過了多久,寵物可比人戀舊。」陸思瑤說着打量了一下四周,「你這房間竟然一點都沒變……不過,反正也都還是什麼都沒有就是了。」
「對了!畫冊和日記……」顧淵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坐了起來,但只是片刻便又被大腦里充溢的混沌給擊敗,倒在床上一陣眩暈反胃。
「放心,幫你拿回來了。」女生把那三樣東西拿在手裏舉到他眼前,「至於這麼緊張嗎。」
「……」顧淵咂咂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還是有些發燙。
「吃藥之後燒退過了,現在溫度又上來了一些。」陸思瑤把水杯遞過來,不容拒絕地逼他喝下,「一會兒吃了藥繼續休息,應該能在明天早上之前恢復到能夠正常行走的狀態。」
「藥效都過了一次……現在幾點了?」
「晚上九點四十七分,你睡了三個多小時。」陸思瑤說着站了起來,橘子掉在地上發出一聲喵叫,「好了,你醒了,我也該走了。」
「誒……」
「嗯?」柔軟而清晰的聲音傳過來。
「……沒,就是,謝謝。」
女生站在房間門口,燈光下的塵埃好像薄薄的霧氣擴散,她的表情沒有變化,細碎的額發下,陷入陰影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注視過來。
柔軟而清晰的聲音再次傳來,她看着他的眼睛:
「那,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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