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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馮德奇查出來肝癌,到死亡,也不過是小半個月的事。
當然了,如果治療,他還能多活一段時間。
可是,他身不由己啊,杜敏娟卡着他的錢,不給他治,他前妻過來要給他治病,他又幡然悔悟,覺得對不起他女兒,就放棄了治病。
這人就沒了。
我跟馮德奇說起來認識時間也不長,但是感覺像是過了一輩子一樣。
這人突然沒了,我心裏也有點空蕩蕩的。
而杜敏娟的冰冷與無情,也讓我內心感到痛苦。
錢啊,一切都是錢鬧的。
我看着馮德奇躺在病床上,還算不錯了,有他女兒跟前妻在,這也不算是孤獨終老了。
我問郝婷要不要辦,要辦,我肯定會給他辦的,所有的後事,我會操辦好,畢竟馮德奇也是個大人物。
但是郝婷拒絕了,他要我把人拉到火葬場給火化了就行了,不用在操辦了。
那些朋友,他活着的時候,都沒有一個人來看的,馮德奇死了,也沒必要再來假惺惺了,大家都不好看,所以沒必要。
我覺得也是,馮德奇死了,要是辦的話,肯定會有很多人來假惺惺的,那個場面,我也有點受不了。
所以我就決定不辦了。
我打了火葬場的電話,聯繫了一輛靈車來把馮德奇給拉到火葬場去。
那時候都深夜了。
我沒敢坐那靈車,真的,太他媽嚇人了,我不是怕什麼鬼神,我就是心裏空蕩蕩的,冷冰冰的,覺得這世界好空洞。
尤其是在這深更半夜的,我要把人拉到火葬場去,路上沒幾個人,連車都沒幾輛,這種畫面,很空,很冷。
我有點困,就歪頭眯一會。
馮德奇死前抓着我手的畫面,讓我覺得特別的嚇人,我滿腦子都是這個畫面,我感覺像是做夢了。
我很清楚我是在做夢,但是就是醒不來,那種感覺,特別的難受。
「救命……」
我下意識的喊救命,我耳朵里都能聽的到我喊救命,但是我就是醒不過來,我感覺馮德奇要拉着我下去,拉着我到一個不知名的黑暗地獄。
我拼命的掙扎。
突然我聽到了一陣狗叫聲,我一下子從夢裏面醒過來了。
我渾身都是汗,整個後背都濕透了,我大口的呼吸,看着時間,才過了七八分鐘,但是我感覺像是過了一輩子一樣。
齊嵐問我:「做噩夢了?」
我沒說話,我咽了口口水,不想讓齊嵐看到知道我現在疲倦又懦弱的內心。
我問:「怎麼了?」
齊嵐說:「前面的靈車好像撞到了狗了。」
我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看着開靈車的司機在路上罵罵咧咧的,特別的生氣。
他一邊罵還一邊把一隻死狗給拖到馬路邊上,我看着另外一隻狗在馬路邊上打轉,我捏着鼻樑,讓自己清醒一點。
我深吸一口氣,對於馮德奇,我沒什麼好愧疚的,他的人生是他自己走的,跟我沒關係,我還沒有報復他呢,我不應該愧疚。
車子到了火葬場,深更半夜的火葬場沒人,只能聽到鍋爐的聲音,還有邊境森林裏的狼叫聲。
我在走廊里等着,郝婷坐在椅子上,她滿臉的愁容,我過去坐下來,我說:「大姐,節哀。」
郝婷苦笑着說:「他死了,我一點都不傷心,就是不甘心,哎呀,那時候,咱們創業,他心氣就高,想要賺大錢,為了搶生意,跟人家打的頭破血流的,但是我覺得也挺值得的,畢竟他還真的賺到錢了,但是,這男人賺到錢,心就更野了,杜敏娟那個賤人這個時候就出現了,那時候她是個什麼東西啊?一個偷渡過來的緬妹,他哥哥也就是個兵頭子,哼,他在馮德奇的店裏當境外地接,我那時候也沒留心,就讓那個賤人跟他勾搭上了。」
這就是男人,有了錢,女人立馬就盯上你了,沒辦法的,世界上想要不勞而獲的人多了去了,你沒辦法阻止的。
郝婷擼開袖子,我看着那潔白的肌膚上有幾條傷疤,他說:「馮德奇真狠啊,為了跟我離婚,把我打的死去活來的,那時候我還帶着孩子呢。」
郝婷說完就捂着臉開始哭起來了,她哭的特別傷心。
我下意識的拍着他的肩膀,我說:「大姐,這人都死了,你就別恨了。」
郝婷特別委屈地說:「誰還恨他啊,沒良心的男人,死了都沒人心疼他,他是活該,我就是心疼我女兒,馮德奇那麼有錢,從來沒有給過生活費,我每天靠着教鋼琴課給蕾蕾賺學費,蕾蕾也爭氣,最後一次模擬考考了705分,連北大清華都能上了,但是這個死鬼這麼一弄,蕾蕾一個星期都沒去上課了,現在她也沒心思學習了,你說他死就早點死,哎喲,我這輩子被他禍害的真不輕啊。」
我摟着郝婷,我心裏也不是滋味,我父親頹廢的時候,我學習成績也是直線下降,我差點都沒考上大學。
那時候我差點也就混了,可是後來我明白了一件事,讀書是我唯一可以逆轉我人生的一個途徑,所以我就拼命的讀書。
我說:「大姐,我回頭勸勸馮蕾吧,我是過來人。」
我見不得女人哭,我特別害怕女人哭,這一哭啊,我心就亂了,加上現在馮德奇突然死了,我心裏就更亂了。
郝婷點了點頭,她躺在我懷裏,特別的無助,這女人啊,真的,在亂了陣腳,沒了主心骨,真的是逮到一個靠山就靠在她懷裏了。
我也沒辦法,總不能冷血無情推開人家。
我現在只能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家屬進來領走。」
我聽着裏面的工作人員喊了,我就看了看郝婷,她看着我,害怕地說:「我不敢,你去吧。」
我看着郝婷,她是個搞藝術的女人,雖然四十多歲了,但是那藝術氣質跟容顏都還在,別看生活過的不怎麼樣,但是還是個嬌氣的女人啊。
這樣的女人,馮德奇為什麼一定要打着要她離婚呢?
我搞不懂,也沒有機會去弄懂了。
我站起來,朝着那空洞又冰冷的房間走過去,到了房間,我看着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在聊天,我看着心裏就特別難受。
這世界,你的命,在別人眼中,真的不重要,你死了,看上去是個挺悲傷挺難過的事,但是別人不在乎,別人該怎麼活就怎麼活。
我看着那鐵床上的骨灰,我心裏揪的就特別難受,我才經歷過一次生死輪迴,我記得我領我爸骨灰的時候,我心裏就扎的特別難受。
我這麼年輕,我為什麼要經歷這些關乎生死的沉重的事情。
看到我進來了,一個工作人員問我:「帶盒子了嗎?」
我說:「沒有……」
他說:「那從我們這買一個吧,要便宜的還是要貴的,便宜的四五百就行了,貴的有兩千多的,紅木的,這人死都死了,你是他兒子吧?表表孝心吧,給你拿個紅木的行嗎?」
我聽着,很刺耳,我心情很沉重,但是他這會跟我討論起生意來了,我深吸一口氣,但是我又不能去怪人家。
人家就是做死人生意的,我能有什麼辦法呢?
我疲倦的說:「行吧……」
工作人員立馬讓我去交錢,他跟我說骨灰他們給處理,讓我等着就行了。
我去交錢之後,就在外面等着,過了一會,工作人員就拿着一個盒子出來,用紅色的布給抱着,我拿着盒子,看着另外一個人,推着之前的車子出來,上面的骨灰還多着呢,但是這剩下的骨灰是不會給我的。
他們會拉出去處理,我笑了一下,怎麼處理?大概率是灑到河裏,丟到林子裏。
這就是人啊,活着一輩子,不管你多麼風光,不管你多麼霸道有權勢,但是最後的結果都一樣。
塵歸塵土歸土。
生不來帶死不帶去。
我把骨灰領回來之後,交給郝婷,她看到骨灰盒就哭的稀里嘩啦的,梨花帶雨的,很惹人心疼。
我摟着她走出去,心裏很心疼她。
我沒辦法,我這個人太多情了,我沒辦法接受這種肝腸寸斷的事情。
我要不是為了跟金勝利搭上關係,我早就逃走了,我不會來的。
但是我沒辦法啊。
我扶着郝婷出去,上了車,我關上車門,送郝婷回家。
車子開走了,路過之前的路口的時候,我看着那隻狗還趴在那隻死狗的身上,路過的車子很多,這邊是邊境口岸附近,天也快亮了,大客車特別多,隨時都能撞死那條狗,但是那條狗就趴在那,就不走。
我心裏一下子像是被刺痛了一樣。
這狗啊,有時候真的比人要有情義。
我捏着鼻樑,想着杜敏娟。
馮德奇跟他老婆的事,讓我有點心寒。
路上撞死一隻狗,還有一隻母狗守在他身邊。
但是人呢?
杜敏娟連過來看一眼都不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這社會,他是越來越現實了,還是越來越抽象了。
沒辦法形容。
不過當我看到這兩隻狗的時候。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
這個社會啊。
人啊,活的越來越不像人了。
而畜生,也越來越不像畜生了。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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