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是報的擴散,再以一種瘋狂熾熱的姿態在大明土地上瘋狂蔓延。
除了南直隸、浙江、江西這些距離中樞較近的地方,便是連北平、山西、湖廣、四川這些地方都陷入到一種觀報的大流之中。
自然,作為天下儒學的思想聖地,山東曲阜也不可避免的被求是報所攻陷。
說攻陷有些誇張,因為自求是報刊文與山東之後,孔家一口氣買了數十份回府觀瞧。
孔鑒和孔希文恨不得把這兩期刊文掰開揉碎!
沒有人比他們更迫切的希望了解朱允炆的所思所想。
「皇上為什麼要辦報?」
孔府,恢弘不遜於皇宮大殿的正堂內,孔鑒高居首位,手捏着兩份報紙。
這求是報來的實在是突兀之極,而在此之前,他堂堂衍聖公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
暴昭這個內閣首輔是吃屎的嗎!
很顯然,自中樞往地方,在辦報這件事上,知道的人甚少,但即使在如何的少,也不可能繞過暴昭這個曾經的內閣首輔。
而這麼一件事,他暴昭竟然都沒有一份書信送來,而山東布政使司下轄各府的報局籌備,也只是告訴他孔家朝廷準備辦一份新的報刊,具體事宜也是說的含糊其辭,如果不是拿到刊文自己親睹,事前也是也根本無法揣測的。
這種事發臨頭才能了解的感覺,他孔鑒很不喜歡!因為這樣會讓他非常的被動。
坐在孔鑒左手第一位的就是曲阜令孔希范,這個主持孔家對外一應事務的大管家此時也是一臉的茫然。
這份所謂的求是報目的到底是什麼,難不成只是為了給皇帝歌功頌德嗎?
「可能是皇帝整出來用於炫耀他的文治武功吧。」
腦子裏想了半晌,考慮到朱允炆的歲數,孔希范還是覺得這種可能性最大。
「聖公,陛下年僅弱冠,竟然以武威迫得那瓦剌、韃靼伏請獻降,這份武勛之盛,若非前兩日敕封的使團自我山東北上,實無法讓人相信啊。」
自南京北上的使團浩浩蕩蕩,押着朝廷賞賜下的禮物足有數百車之巨,而鼓樂隊更是募集了大幾百號,這麼大的動靜,沿途的百姓早就傳開,他孔家自然也是派人親往目睹,更遑論這使團中有禮部的官員沿途誦讀降表了,真實性已是毋庸置疑。
而孔希范這種說法顯然得到了大傢伙的一直附和之聲。
畢竟朱允炆的歲數放在這裏,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皇帝再剛剛登基不久就南征北戰立下如此多的功績,開疆闢土之功績確實可以當的上一句青史難尋,換誰也會驕傲自滿吧。
辦一份報刊來炫耀自己的偉岸,不應該嗎?
然而,一向謹慎的孔鑒並沒有這麼樂觀。
「從新帝登基以來的所作所為來看,或許咱們這位聖上萬歲真的只是一位好大喜功的帝王,但孤這心裏,確總是放心不下。」
孔鑒嘆了口氣:「希望,這只是孤杞人憂天吧。」
這報紙在山東已經流傳了好幾日,而現在為了此事,他孔家更是幾十號人圍在一起,探討了一個白天都沒有分析出一個所以然來,都有些意興闌珊,正打算起身告辭,府內一小廝跑進來。
「見過聖公、縣尊。」
小廝跪在地上,手裏還捧着一份報紙,正堂內的十幾號人都有些狐疑的對視一眼。
孔希范先是看了一眼孔鑒,見後者頷首便起身走過起拿過小廝手裏捧着的報紙,粗糙一看後便轉身走向孔鑒:「聖公,這求是報出了最新一期。」
那麼快?元旦才發的第一刊,今日不過正月十四,第二刊就出來了?
孔鑒微微錯了一下神,隨後伸手接過,遍覽之後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諸位,看來孤真的是杞人憂天了,這所謂的報刊不過是咱們那位武功蓋世的皇帝陛下,用來炫耀他文治武功的一個渠道罷了。」
正堂內都安靜下來,紛紛開口詢問,孔鑒便將這份報紙傳下去供眾人一觀,而凡是看過的無不喝斥出聲。
「這天下怎能有這般無恥之人!」
「這許不忌是個什麼玩意?恥讀聖賢書籍,這麼不要麵皮的話也能說的出口。」、
大傢伙都心裏腹誹,我們老孔家祖宗當年做漢奸的時候都不好意思寫這麼噁心的話,他老朱家好歹也是咱們漢人同胞,按照同族相賤的規矩,大傢伙都習慣性不承認自己的同胞比自己強,你怎麼能寫出這麼肉麻的話呢?
見大堂內一片詰責之聲,孔鑒便伸手虛壓,大傢伙頓時安靜下來。
「好了,既然弄清楚了這份所謂的求是報因果脈絡,大家也就不必掛懷,且各自回府安歇吧。」
說着,孔鑒又點了孔希范的名字:「士則,你明日便也書一份賀表送去南京,代表咱們孔家恭賀陛下之豐功偉績。」
既然皇帝喜歡別人拍馬屁,那就好辦了。拍馬屁這事可是他們孔家的拿手強項啊,而且他們孔家保准拍得比這許不忌要拍的含蓄、高深。
孔鑒已經看明白了,這朱允炆太厲害,這可是大草原啊,朱洪武奮鬥了幾十年都沒擺平的蠻夷到他這直接被嚇投降了。
一個如此厲害的皇帝在,那就說明起碼在朱允炆駕崩之前,孔家想興風作浪顯然是不現實的,既然如此,老實些年又何妨?
「你看這楊士奇,區區而立之年就位極人臣,文華柄國,足以說明咱們這位萬歲皇帝的為人,投其所好,既然他喜歡阿諛奉承之言,那咱們說上一些軟話又能如何?」
孔鑒毫不在意的揮手,復又問道:「士則啊,咱們『剿匪』的事情處理如何了?」
聞言,孔希范忙起身回道:「回聖公,『剿匪』一切順利,目前在山東布政使司的幫助下,已清繳了近兩千之數。」
兩千?那也就是說差距不大,這事即將要處理完可以向朝廷交差了。
品着茶,孔鑒思忖片刻:「那就在賀表的最後加上,就說咱們孔家現在正忙着辦皇上交代下來的差事,山東匪患未平,因此孤暫時沒法去南京面聖,待剿匪事畢,孤便親往南京覲見陛下,向吾皇賀喜。」
孔希范便起身應了下來,正堂內更是一片輕鬆姿態,紛紛起身向孔鑒施禮告辭。
「還當咱們這位小皇帝多厲害呢,左右無非漢武那般,好大喜功罷了。」
孔鑒捧着茶碗,看着水裏漂浮的茶葉,不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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