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閒的這番話令高皇后陷入了迷茫,卻令景蓁蓁的心裏極為歡喜。
此刻她陪坐在一旁接過了母后手裏的茶壺一臉喜意的煮起了茶來,那眉眼時不時便會瞄許小閒一眼,越看越開心,心想這就是屬於自己的、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不一樣的男人!
但這番話聽在景文睿的耳朵里他的想法卻不一樣。
他是未來景國的皇帝,自始至終他都明白一個道理——坐在了那位置上便是孤,孤家寡人的孤!
他可以擁有許多的女人,但他不能擁有許小閒所謂的愛情,對於愛情這種玩意兒他也沒有多少興趣。
比如孟婉煙。
對於這位由父皇和孟相定下來的親事他從未曾抗拒,其一是因為孟婉煙生得可人也楚楚動人,其二嘛……更多的是基於他的東宮所能得到的來自於相府的支持。
江山美人,他的選擇和許小閒截然不同。
就在這時候,廂房外傳來了一個老太監的聲音:
「皇上駕到……!」
高皇后從沉思中醒了過來,她起身,那一襲白色的長裙舒展開來,如流雲一般。
許小閒抬眼而望,流雲之上,是依舊傲然巍峨的山峰。
……
……
景中月穿着一身灰白寬大的麻衣。
他的面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的原因看上去顯得有些蠟黃,或者是因為太過操勞顯得有些疲倦……也或者,
許小閒又看了看那依舊有着少女般妙曼身段的高皇后的背影,心裏一笑,也可能是這位景皇消受不了。
他也站着,就站在高皇后的身後。
相隔也就一步距離,他甚至能夠隱隱嗅到從高皇后身上傳來的那一縷幽香。
「皇上!」
高皇后盈盈一禮道了個萬福,景中月伸出雙手將高皇后攙扶了起來,「愛妃!」
他看了高皇后三息,他抬起了眼睛,視線越過了高皇后的肩膀看向了許小閒。
他的眼神有些嚴肅,眼神裏帶着來自上位者的審視。
許小閒依舊淡然的站着,兩個男人的眼光在高皇后的肩頭相遇,面對景皇那帶着一些侵略的視線,許小閒並沒有絲毫躲閃。
若是說景皇的視線如劍,那麼許小閒的視線便似水。
劍入水中,有層層漣漪激盪,但片刻之後,一切都歸於平靜。
景皇那張嚴肅的臉上漸漸展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這小子生得不錯。
這小子氣度也不錯。
更關鍵的是這小子那如淵一般的眼眸中所隱藏着的城府很不錯!
作為帝王什麼最重要?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猛虎驅於後而心不驚。
這第一眼,景皇便看出了許小閒的帝王之姿,也才真正相信這小子殺回長安奪取大辰權柄並不是他的身後有高人指點!
他也才相信景文睿向他提起的伐蠻之策,當真是這小子的手筆。
那麼擺在景中月面前的對於許小閒的態度就是兩條路——
其一,及時剷除,以絕未來大辰對景國之後患。
其二……聯姻!
許小閒登基為帝,景國和大辰聯姻,兩國修好,如此當自己某一天駕崩之後,大辰或許還能成為景文睿的一大助力。
景中月的視線移到了景蓁蓁的臉上,心想這不懂事的兒子將許小閒丟在公主府可是壞了規矩,不過幸虧景蓁蓁像她娘,二人之間尚不會做出有辱皇家臉面的事來。
但現在看蓁蓁那緊張的模樣,哎……女大不中留,她這是擔心為父棒打鴛鴦……如此,那擇其二倒是兩全其美之策!
至此,景中月方才放棄了讓許小閒死在平陽城的這一決定。
「坐!」
景中月大手一揮,許小閒拱手一禮,「謝伯父!」
伯父?
景中月一愣,片刻,哈哈大笑起來,「好,賢侄,請坐!」
於是,這一場兩國最高首腦的初次見面,就從原本應該很是正經的場面轉變為了尋常的家宴。
皇帝和攝政王之間的隔閡始終存在,但伯父和侄子之間的距離顯然便縮短了許多。
高皇后轉身,那雙美目瞅了許小閒一眼,這阿姨的眼光和少女截然不同。
少女的眼光表達的情感是直接的,或者愛慕、或者憤怒,也或者不屑一顧。
但這阿姨的眼光所表露出來的卻是含蓄,這含蓄中蘊含着欣賞、讚揚,還有一抹欣慰。
「蓁蓁,隨母后來。」
高皇后帶着景蓁蓁離開了這廂房,因為接下來是他們男人的事,這些事會涉及到蓁蓁的未來,也會涉及到兩國的未來。
景文睿煮茶。
景中月並沒有什麼開場白的廢話,他抬眼又看向了許小閒,直奔主題而來:「蓁蓁是朕、是伯父最為疼愛的女兒!」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非得要將那位質子接回去……作為一個男人,當有擔當有作為,當成為那顆參天大樹去庇護你的家人!」
景中月接過了景文睿遞過來的茶盞,「若你手無權勢,你憑什麼給她們遮風擋雨?」
許小閒沉吟片刻,「小侄並不是將五皇子接回大辰就離開廟堂!」
「而今的大辰才剛剛起步,還有許多的事需要我去做。」
「我想……做好那些我想做的事這大致需要十年時間。」
許小閒低頭吹了吹茶水,又抬頭看向了景中月,語氣堅定的又道:「十年的時間,足以讓我有能力為蓁蓁她們建成一座最堅固的城堡,足以庇護我們未來的安危。」
「小侄能夠向您承諾的只有一件事!」
「蓁蓁這一輩子都不會受到半點委屈,都不會歷經半點風雨,她會幸福一輩子!」
景中月也看着許小閒,他眉間微蹙,思忖了足足十息,「那你的子孫後代呢?」
「他們有他們的路。」
「或者入朝為官,也或者經商種田,但無論是做什麼,只要不謀朝篡位,我都能保他們無憂。」
「你憑什麼?」
許小閒咧嘴一笑,「其一憑我的本事!」
「其二,憑您是我的孩子的外公!」
「其三……五皇子殿下我見過一面,在我看來他幾乎就是一張白紙。我輔佐他十年,或許能夠成為很好的兄弟!」
景皇收回了視線呷了一口茶,「但以朕看來,人心終究是難測的,與其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別人的手裏……終究沒有由自己來掌控來的踏實!」
這話沒毛病。
但那真不是許小閒想要的生活。
事實上在他未來的規劃中,整個涼浥縣都將成為他的城堡,哪怕大辰以舉國之兵來攻打,也永不會淪陷的城堡。
顯然景皇是理性的,許小閒雖然做出了如此承諾,但在景皇的心裏,這些承諾都是鏡中花水中月。
所以這之後景皇沒有再和許小閒去討論這個話題,反倒是說起了許雲樓的一些事跡。
這一場家宴就在看似和睦中結束。
當真只有一桌子的小菜。
在景文睿將許小閒送出皇宮返回這鳳儀宮的時候,景中月對景文睿說了兩句話:
「那牙刷不錯,再給為父做上幾把。」
「質子府年久失修,這天乾物燥……就一把火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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