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兵出戰!」
「農兵出戰!」
劉大章聽到宣教官的聲音,蹭的就站起來,拿起自己削制的鐵頭木槍。
突然,劉大章又把木槍收起,拿着繩子奔進一屋。他將懷孕的妻子捆起來,對屋裏不能參戰的婦孺說:「幫忙看好我這婆娘,莫要做了韃子的奸細!」
「劉隊長你去吧,我們給你看好!」另一個懷孕婦女說道。
劉大章的妻子哭泣道:「我都要給你生孩子了,你都還信不過我?」
「等你下了崽再說。」劉大章撂下一句,頭也不回的提槍出去。
劉大章的妻子,是他曾經的女主人,一個被大同軍擄走的滿洲婦人。
至於屋裏這些,也多是被搶回來的。有滿洲婦人,有漢人婦女,甚至還有蒙古婦女。她們都懷孕了,遼東半島即將迎來一波生育潮。
城中撤進來太多百姓,屋子都快不夠住了,這些孕婦被集中照料。
「農兵出戰,農兵出戰!」
劉大章沿途大喊,他去年還是農奴,今年已成為大同軍的農兵隊長,手下管理着三十個遼東農兵。
沒走多遠,金國珍也帶着農民過來。
金國珍統領的則是朝鮮農兵,都是被滿清抓來的朝鮮農奴,是大同軍解放了他們,並給他們分田耕種。
還有大量沒懷孕的婦女,也組織起來搬運物資,關鍵時刻亦可拿着武器上陣。這些都是第十一師將士的家屬,父母孩子留在老家,妻子遷來遼東跟丈夫過日子第十一師長期駐紮遼東,必須得讓夫妻團聚才行。
蓋州城外,滿清已經準備進攻了。
金國珍都不用宣教官鼓舞士氣,自己就對朝鮮農兵說:「我們都是被韃子從朝鮮擄走的,十個人離開家鄉,到現在最多還活着一兩個。糧食不夠吃了,韃子就讓我們餓死;冬天要是太冷,就得活生生凍死。平時給韃子種地,累死累活都吃不飽。你們還想不想過那種日子?」
「不想!」朝鮮籍農兵怒吼。
金國珍又說:「大同軍的天兵天將,把咱們從韃子手裏救出來。你們很多都是沒有姓氏的,大同軍讓你們有了自己的姓,這是多大的恩德啊!朝鮮國王不給你們姓氏,韃子也不給你們姓氏,只有大同軍才讓你們有姓氏。大同軍還給你們分田,還給你們分配婦人結婚成家。若是蓋州城被攻破,你們的田沒了,你們的家沒了,你們的妻子也沒了,你們的姓氏也沒了。要不要跟着大同軍一起拼命?」
「拼了!拼了!」
朝鮮籍農兵吼得歇斯底里,仿佛隨時能撲出去用牙齒撕咬敵軍。
金國珍隨手指着一個農兵,問道:「你叫什麼?「
「趙定貴!」那農兵回答。
金國珍又問:「為啥叫趙定貴!」
趙定貴吼着回答說:「大同皇帝趙菩薩的趙,胡定貴大將軍的定貴!」
金國珍再問另一人:「你叫什麼?」
那農兵回答:「胡殺虜,胡大將軍的胡,殺光韃虜的虜!」
金國珍對朝鮮籍農兵說:「你們這些人,要麼跟着皇帝陛下姓趙,要麼跟着胡大將軍姓胡。大家雖是從朝鮮來的,但今後都是中國人,是響噹噹的天朝子民。咱們生是趙菩薩的人,死是趙菩薩的鬼,趙菩薩皇帝陛下萬歲!」
「趙菩薩皇帝陛下萬歲!」
這些朝鮮籍農兵幾近狂熱,一個個兩眼通紅。
朝鮮國主投降那次,滿清從朝鮮掠走五十萬百姓。要麼病死,要麼累死,要麼凍死,要麼餓死,甚至是在攻城時當炮灰,此時早就已經十存一二。
他們遭過太多罪,就算老實做農奴,也極有可能非正常死亡。只要有一絲希望,就絕不想重新過暗無天日的生活。
在遼東百姓口中,趙瀚的綽號不是趙天王、趙先生,而是救苦救難的趙菩薩。
偏遠鄉村找不到醫生,平時如果生病了,都是跪着祈禱趙菩薩保佑。
「轟轟轟轟!」
炮擊依舊在持續,滿清的火炮,對準城牆上的大同火炮。而大同軍的火炮,則瞄準那些從壕溝、土牆通道推過來的楯車。
大量百姓在城內燒煮金汁和滾油,等沸騰之後再搬到城上去,免得不慎被火炮把鍋砸翻。
城南的滿清大營,從早就搭好的浮橋,繞向大清河北岸,擊中攻打蓋州城的東、西、北三面南邊靠河。
這個時候,盧象升等人的援兵,根本沒法半渡而擊。因為滿清的渡河地點,兩岸都有防禦工事,快兩個月的時間修得跟鐵桶一樣。
同樣的,多爾袞雖有七萬多八旗兵,寧願一直轟擊蓋州城,也不去進攻兩萬餘人的援軍大營。因為援軍大營的防禦工事,也越修越牢固,若無法迅速擊破,很可能被城中守軍抓住機會,在關鍵時刻對滿清大軍南北夾擊。
看到蓋州城升起的狼煙,李正下令道:「坐船繞去韃子背後!」
一部分船隻,送騎兵去襲擾了。剩下的船隻,肯定無法一次性運送大軍,只能分成好幾批慢慢運輸。
由於害怕被滿清攻擊,登陸地點選在蓋州西北十里外的海灘。
第一批登陸部隊,迅速用輜重構築簡單工事,守在那裏接應下一批友軍。
「攝政王殿下,背後有南蠻大軍從海上登岸!」滿清的哨騎很快就發現情況。
多爾袞說道:「不管他,小心防備大營。」
無法調頭先打援軍,因為已經開始攻城了。
先期攻城部隊,全是廝卒和民夫,用以消耗大同軍的守城物資。
這些民夫最慘,行軍時搬運輜重,駐紮時修築工事,攻城時充當炮灰,缺糧時還可兼職做軍糧。
把民夫當軍糧,屬於戰爭常態。
大明的遼東邊軍,動輒被圍城幾個月,祖大壽甚至死守一兩年。哪有那麼多糧食?吃民夫而已!
由於滿清的壕溝和土牆,已經距離城牆很近,廝卒、民夫幾分鐘就能衝到城下。
他們一次次被擊潰,又被滿清的軍法隊,一次次逼着去送死。
來回消耗之間,死去的民夫就很快上千。
孫安是一個廝卒,也即隨軍包衣。
在黃台吉統治滿清期間,廝卒這個兵種已經取消,八旗軍變得更加正規化。但只是制度上取消,真正打仗,八旗貴族依舊帶着廝卒,專門幫着貴族搶劫攜帶財貨。
孫安屬於包衣二代,他父親在北直隸得瘟疫死了,於是頂替父親做了隨軍包衣。
他的主要戰績,是跟着主子在北直隸搶劫。
前段時間退回遼東,又跟着主子去朝鮮搶劫。朝鮮那次收穫不錯,主人賞了他兩斗米,還賞他一個朝鮮女人做老婆。
可是,他真不想當炮灰啊!
「砰砰砰!」
城牆上一陣槍響,孫安嚇得摔倒在地。
身後的民夫被打死,但還借着慣性往前沖,頓時撲倒在孫安身上。
孫安掙扎了一些,突然福至心靈,就這樣趴在那裏裝死。
裝死的炮灰,不止一兩個!
足足消耗大半天,時間將近傍晚,多爾袞下令收兵。
等明天再繼續消耗。
喧囂的戰場漸漸變得安靜,孫安小心翼翼從屍體下爬出。他一點一點爬向城牆缺口,接近之後大喊:「我投降,我不想死,我是來投降的。我不是奸細,你們快把我捆起來!」
這一嗓子,頓時提醒裝死的炮灰們。
陸陸續續竟有上百人,伸出雙手表示自己沒有兵器,以舉手投降的姿勢朝着城牆缺口處爬。
胡定貴想了想,下令道:「都捆起來吧,戰後甄別,民夫分田落戶,廝卒拿來做苦力。」
連續數日,都在消耗。
滿清消耗人命,大同軍消耗守城物資。
漸漸的,開始在炮灰當中夾着士卒,想要趁守軍鬆懈之時,突然對城牆發起進攻。
這種情況,讓大同軍無法輕視每一次進攻,守城物資的消耗成倍提升。
滾木、落石還能天黑後搬些回來,熱油和金汁卻所剩無幾。
終於,滿清開始正式攻城。
一輛輛楯車被火炮擊碎,暴露在外的八旗兵,只能加速朝着城牆衝鋒。
「嘭!」
一片楯車碎裂飛出的木屑,狠狠扎進圖賴的臉頰。
雖然被撞松一顆牙齒,但這點小傷不算什麼,真正頭疼的是楯車沒了。圖賴拔刀呼喊:「跑步衝過去!」
圖賴是鰲拜的堂兄,歷史上,參加過大凌河之戰、松錦之戰、山海關之戰,南明的弘光帝、隆武帝都是他帶兵擒獲的。
圖賴、鰲拜兄弟倆,都是豪格的死忠心腹,被多爾袞扔出去捨命攻城。
一個炮彈從地上跳起,圖賴身邊的士卒,被鐵彈懶腰砸斷,接着飛去後邊又陸續砸死好幾個。
這邊是火力最兇猛的,因為前方就是被炸塌的城牆缺口。
「老楊!」
城牆上,一個團長悲慟大吼。
卻是在他附近不遠,大同軍第十一師的炮兵總指揮楊燁陣亡。
楊燁是秀才出身,少年時便精通算術,後來又系統學習了數學。他參軍時間只有四年,由於才學過人,提拔速度飛快,而今卻意外死在蓋州。
真的屬於意外,楊燁正在指揮火炮調整角度,一顆滿清的炮彈飛來,把女牆的磚頭給砸飛,然後磚頭擊中楊燁的腦袋。
「轟轟轟!」
大同軍的火炮,用炮彈宣洩着怒火。
圖賴真在奔跑衝鋒,一發炮彈呼嘯而來。初時他沒有感覺,好像被什麼東西擦了一下,慣性帶着他的身體往後仰。
又過了幾秒鐘,圖賴才感到劇痛:「啊!啊!我的胳膊沒了!」
用於守城的加農炮,因為角度關係,很容易產生跳彈。圖賴就是被一發跳彈打斷手臂,炮彈還沒停下,帶着血跡又砸死砸傷四個。
忽然間,雙方火炮陸續停止。
因為滿清的攻城部隊已接近城下,滿清火炮停止是害怕誤傷,大同火炮停止是角度太大打不到。
滿清成功推過來十多輛楯車,另外還有許多帶木製盾牌的雲梯。
楯車多在城牆缺口前方,可惜蓋州城沒有模仿棱堡,使用寧遠那種大銳角敵台,如此就形成短暫的火力死角,火銃和弓箭都無法攻擊楯車後的敵人。
「砰砰砰砰!」
滿清的火銃兵,站在楯車台階上,通過射擊孔朝着城牆缺口開火。
倒下的牆體,形成一個高三米、寬十二米、厚六米的土石台。
雲梯架起,鰲拜指揮着滿洲八旗,順雲梯迅速爬上土石台。只爬上去半個身子,就趴在土石台邊緣,用力拉開滿清的重箭。
在他們射出重箭之前,兩側的城牆上,就瘋狂砸下萬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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