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難惹 078瓮中泡鱉

    「這乃是大少奶奶頭一胎,未料到竟然便這樣沒了。」芸香在一旁惋惜道,「夫人擔心大少奶奶難過,便親自去了。」

    慕梓煙低聲道,「總歸是……」

    她最終還是未將不吉利三個字說出口,而是直接趕去了鍾慧那處。

    好在喬氏是待在廳堂的,並未進裏間,慕梓煙抬眸看見齊氏面露傷心,便知道她如今是在擔心嫂嫂的身子。

    慕梓煙行至她的跟前,「娘,您莫擔心,切莫動了胎氣,嫂嫂這處女兒自去瞧瞧,」

    「好。」喬氏見慕梓煙如此說道,便微微點頭。

    崔嬤嬤自裏間出來,抬眸看着慕梓煙,「大小姐,您且去寬慰寬慰大少奶奶。」

    慕梓煙微微應道,「我去看看。」

    說罷便抬步入了裏間,撲面而來的血腥味還未散去,雖然不比之前濃,卻也是聞着難受着的,慕梓煙微微蹙眉,待行至床榻旁時,便瞧見鍾慧臉色蒼白,虛弱地躺在病榻上。

    靈兒朝着慕梓煙行禮,「大小姐。」

    鍾慧這才緩緩地睜開眸子,待瞧見是慕梓煙,勉強露出一抹淡淡地笑意,「是妹妹來了。」

    「嫂嫂好好調養才是。」慕梓煙隨即坐在一旁,輕聲說道。

    「恩。」鍾慧此刻虛弱無力,故而只是輕聲應道,便緩緩地合起了眸子。

    慕梓煙見她如此,也不便逗留,而是轉身便向裏間外走去,只是當路過銅盆的時候,雙眸划過一抹幽光,而後腳下一滑,便向前倒去。

    「大小姐!」跟在身後的碧雲連忙上前接住,芸香也跟着彎腰將她扶起。

    靈兒見狀走了過來,「大小姐,這地上濕滑,是奴婢該死,還未來得及收拾。」

    慕梓煙低聲喝道,「這等不吉利的話便不要說了。」

    「是,是奴婢嘴笨。」靈兒低聲應道,便遞給身後的兩個丫頭眼色,那兩個丫頭也不敢耽擱,連忙收拾起來。

    慕梓煙待站穩之後,轉眸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鐘慧,面色無恙,只是右手卻緊緊地攥着芸香的手,而後出了裏間。

    喬氏見慕梓煙出來,低聲道,「此事等你哥哥回來再說吧。」

    「娘,如今嫂嫂需要靜養,女兒送您回去。」慕梓煙上前扶着喬氏,崔嬤嬤連忙命人扶着喬氏坐在了軟轎內,慕梓煙則是跟在一旁,一行人便離開了鍾慧的院子。

    待院外沒有了動靜,躺在床榻上的鐘慧才睜開了眸子,靈兒將收拾屋子的兩個丫頭遣了出去,而後立在鍾慧的身旁,遞上一杯參茶,「少奶奶,您說夫人跟大小姐會不會有所懷疑?」

    「懷疑什麼?」鍾慧看向靈兒,淡淡一笑,我的確小產了,這是毋庸置疑的。

    靈兒擔心地看着她,「少奶奶,恕奴婢多嘴,您可不能再這樣折騰自己的身子了。」

    「哎,不過是形勢所迫。」鍾慧幽幽地嘆了口氣,而後說道,「崔氏死了,章氏被關在祠堂,聽說神智越發地不正常了,若不是那處傳來信,我倒是想讓這孩子多活幾日。」

    她低頭看着本就平坦的小腹,雙眸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哀傷,隨即說道,「這些時日會安生許多。」

    「少奶奶,您何時動身?」靈兒低聲問道。

    「歇息一晚,明日便走,替身可準備好了?」鍾慧抬眸看向她,冷聲問道。

    靈兒垂首應道,「已經候着了。」

    「那好,你且退下吧,我乏了。」鍾慧淡淡地說罷,便重新躺在了床榻上,徑自合眸養神。

    慕梓煙送喬氏回了霽月院,而後便回了自己的院中,芸香跟着入了裏間,「大小姐,您可是懷疑大少奶奶?」

    慕梓煙抬起手,掌心放着一縷絲絨,上面印着黑血,卻是比尋常血要黑一些,她將這絲絨包了起來,「拿去讓師父瞧瞧,可有何不同?」

    「是。」芸香應道,隨即便雙手接過繡帕,轉身離開。

    碧雲走了過來,「大小姐,看來今兒個是無法動身了。」

    「先查明此事,也許會有新的發現。」慕梓煙雙眸微眯,低聲說道。

    「大小姐,老夫人那處倒是安靜地很,只是如今的三房,三夫人走了,這三房的其他姨娘可不安生了。」碧雲低聲說道,「尤其是那個李姨娘。」

    「她怎麼了?」慕梓煙想着這崔氏剛走不到兩日,這三房便這般鬧騰,這是明白地鬧給她看的。

    「李姨娘乃是三夫人的陪嫁丫頭,後來開了臉,被抬了姨娘,三夫人走的那日,她哭了半日,結果硬生生地給哭暈過去了,後來找了陳大夫前去,說是有喜了。」碧雲繼續說道,「已經三月了。」

    「那比起娘親只晚了一月?」慕梓煙低聲道。

    「正是。」碧雲覺得奇怪,「這李姨娘素日便是個逆來順受的,想來是一早便知曉了自己懷了身子,可是一直便這樣不敢張揚,如今三夫人去了,她這般舉動,難免有些裝腔作勢。」

    「你倒是看得透。」慕梓煙聽着碧雲的話,不由得一笑,顯然這個丫頭是越發地機靈了。

    碧雲臉微紅,隨即說道,「大小姐,老夫人得知了此事,便將那李姨娘接去長松院了。」

    「這李姨娘倒是得了天大的臉面。」慕梓煙知曉老夫人最終是嫡庶有別,即便李姨娘這胎是男胎,也不過是庶子,她對李姨娘未免太關心。

    碧雲繼續說道,「其他姨娘聽聞此事,如今可是恨上了李姨娘。」

    慕梓煙冷笑道,「老夫人這是不想三房散了,故而才利用李姨娘來擋災。」

    「大小姐,老夫人這招可算是厲害,如今三夫人走了,李姨娘又得了老夫人的眼,若是當真生出個少爺來,那豈不是能扶正了?」碧雲此言不過是順着李姨娘想法去說的。

    「不錯。」慕梓煙低聲應道,「但凡做姨娘的,哪個不想當那正妻,而且,李姨娘這胎正好沖喜,自是個有福的。」

    「不過這三房的姨娘的事兒,大小姐自是管不着的。」碧雲看着她,「大小姐,好在侯爺只疼夫人一人,否則,如今這後宅怕是也不安寧。」

    慕梓煙淺笑道,「一生一世一雙人,又有多少人能夠如願呢?」

    「大小姐,這是阜南傳來的消息。」芸香疾步入內,將手中的信箋雙手遞給她。

    慕梓煙接過之後,展信看罷,嘴角一勾,「二叔當真是厲害。」

    「大小姐,如今該怎麼辦?」芸香覺得如今的局勢似乎越發地複雜,這幾日,她一直收到兩地消息,心也越發地沉重起來。

    慕梓煙抬眸看着她,「既然尋到了二叔的蹤跡,那便讓二叔吃吃苦頭。」

    「大小姐的意思是?」芸香自是不懂這些的,故而也不敢隨意猜測。

    慕梓煙隨即起身,行至書案旁,提筆寫下信函,而後遞給芸香,「將這封信函交給隱一,他自會知曉如。」

    「奴婢這便去。」芸香雙手接過轉身便又匆匆地離開。

    碧雲見芸香這般忙碌,她自是知曉自己的用處,隨即便立在一旁小心地服侍着。

    慕梓煙似是想到什麼,而後看向碧雲,「二房那處可有動靜?」

    「甚是安靜,二夫人雖然不在,那處卻是有條不紊的。」碧雲如實回道。

    「小翠那處讓她小心些,這些時日多看着一些二房。」慕梓煙抬眸看向她,「我記得二弟似乎要回來了。」

    「算來還有一月。」碧雲接着說道,「二少爺若是知曉二夫人與二小姐的事兒,不知作何感想?」

    慕梓煙低笑道,「又能如何?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難道他還將過錯推到我的身上不成?」

    「大小姐,奴婢覺得這府上怕是不會安生。」碧雲覺得不過是死了一個三夫人,可是慕侯府的主子可不止三夫人一個。

    慕梓煙淡淡地啟唇,「來日方長,如今還不到時候收拾。」

    「只是這大少奶奶……」碧雲始終覺得大少奶奶這小產有些毫無徵兆,只因太過意巧合。

    一次的巧合那便是天意,兩次巧合便是人為,嫂嫂的心思深不可測。

    半個時辰之後,芸香走了進來,而後將國公府內傳來的消息遞給了她,「大小姐,隱一說,三老爺如今偷偷地進了侯府。」

    「是嗎?」慕梓煙將信展開,待看罷之後,眸光一冷,「嫂嫂對自己當真是狠的。」

    「大小姐,奴婢剛剛得到消息,說是呂嬤嬤此時也入了侯府。」碧雲連忙走了進來,「如今直奔老夫人院子去了。」

    慕梓煙眉梢微挑,「今兒個倒是有好戲看了。」

    她今兒個特意穿了一件素白的長裙,外罩紅梅紗衣,俏麗的容顏上掛着邪魅地笑意,卻憑添了幾分妖嬈,雖然稚嫩,卻像極了正在盛開的花骨朵。

    芸香見慕梓煙笑得甚是詭怪,轉眸看向芸香,只是垂眸不語。

    慕梓煙淡淡地開口,「三叔是如何進的慕侯府?」

    「長松院有一處密道,正好通往府外南邊的巷子口最左面的矮房內。」芸香低聲說道。

    慕梓煙微微點頭,「讓隱一去將那密道封住,留出一個口來,而後將醋灌進去,直至填滿為止,將那矮房內看守的奴才殺了,也一併丟進去。」

    「是。」芸香低聲應道,雖然不知大小姐有何算計,不過卻也不敢耽擱。

    碧雲好奇地看嚮慕梓煙,「大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

    「瓮中泡鱉。」慕梓煙雙眸碎出一抹狡黠地邪光,而後看向碧雲,「呂嬤嬤這個時候前來,想必是來給二嬸嬸撐腰的,如今正巧去了長松院,卻碰上了三叔,三叔自是不敢出現,待在密道裏頭,如此一來……」

    慕梓煙此刻心情極好,嘴角噙着笑意,腳步輕快地踏出院子,「去長松院。」

    「是。」碧雲聽着慕梓煙所言,雙眸亦是泛着亮光,想着若是三老爺在填滿醋的密道內待上一個時辰,豈不是變成酸人兒了?

    待慕梓煙領着碧雲入了長松院,便瞧見從嬤嬤迎了上來,「大小姐,老夫人如今身子不適,正在小憩,大小姐可是過會子再來?」

    「我是聽嘴碎的丫頭說呂嬤嬤回府了,此刻正在祖母這處,我便過來瞧瞧。」慕梓煙卻不以為地開口,隨即也不顧從嬤嬤的阻攔,徑自入了廳堂。

    便瞧見呂嬤嬤跪在地上,老夫人面色冷凝地直視着她,這一幕正巧被慕梓煙看到,她卻笑吟吟地福身,「煙兒見過祖母。」

    老夫人面色陰沉,雙眸朝着從嬤嬤射出一道冷光,這才看嚮慕梓煙,語氣稍作緩和,卻也不冷不熱,哪裏還有前幾日求她算計她的那份親昵,「煙丫頭這會子來,可有事兒?」

    慕梓煙低笑道,「煙兒聽聞呂嬤嬤回府了,便過來瞧瞧。」

    「既是尋呂嬤嬤的,你便領她自去尋個清淨的地方,我身子乏了,自是經不起鬧騰。」老夫人此刻恨不得將呂嬤嬤跟慕梓煙一併處置了。

    慕梓煙轉眸看向呂嬤嬤,隨即笑吟吟地說道,「呂嬤嬤瞧着氣色好了不少。」

    呂嬤嬤也不知自個是如何得罪了老夫人,不過是剛剛回府,趕着前來向老夫人請安罷了,怎得就被惱上了?

    而大小姐又是何意?她可記得素日與大小姐並不親近。

    「托老夫人與二夫人的福。」呂嬤嬤連忙小心地應道,還不忘抬眸偷瞄一眼老夫人的神色。

    慕梓煙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即抬眸看向老夫人,「祖母,聽說呂嬤嬤的乾女兒也是個水靈靈的美人兒,我卻不得見,祖母可曾見過?」

    老夫人見慕梓煙這是拉着她閒話起家常來了,她此刻可沒有心情應付她,故而語氣淡淡道,「倒是不記得了。」

    呂嬤嬤也不敢插嘴,只是跪在地上不起身。

    慕梓煙渾不在意,而後又說笑道,「想來呂嬤嬤的乾女婿品行自是好的。」

    呂嬤嬤頗有些為難,不知該回還是閉嘴的好。

    慕梓煙繼續說道,「呂嬤嬤這次回來,想來是知曉二嬸嬸與二妹妹的事兒了吧?」

    此言正中呂嬤嬤的心窩,她亦是得了這些信才提前趕來的,卻未料到這頭一遭便惹了老夫人的嫌。

    「都怪老奴不在身旁服侍,也不知如今二夫人與二小姐如何了?」呂嬤嬤幽幽地嘆了口氣,亦是擔憂不已。

    慕梓煙隨即說道,「二嬸嬸突然得了失心瘋,如今正在祠堂呢,二妹妹便送去了家廟,也不知如今過得好不好……」

    呂嬤嬤見慕梓煙如此說,心頭一陣冷笑,她倒是小瞧了這大小姐,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手段,她亦是傷心地垂眸,唉聲嘆氣道,「老奴如今旁的都不想,只想好好地二夫人身旁伺候。」

    慕梓煙聽出了呂嬤嬤的來意,想來是求老夫人開個恩典,讓她陪在二夫人的身旁,倘若真的去了,那她的安那些藥豈不是浪費了?

    慕梓煙看向呂嬤嬤,「二妹妹自幼身子弱,也不知如今可好?」

    呂嬤嬤見慕梓煙岔開了話題,她隨即也附和道,「大小姐可是去看過二小姐?」

    慕梓煙低聲道,「家廟又豈能是我說去便能去的。」

    呂嬤嬤一副說錯話的模樣,連忙自責道,「倒是老奴擔憂二小姐,口無遮攔了,想着大小姐素日對二小姐的好,便以為二小姐即便是犯了天大的錯,大小姐亦是能原諒的。」

    慕梓煙不得不為呂嬤嬤暗暗豎大拇指,這等子的明夸暗損的話,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說出來的。

    老夫人見這二人聊得倒是起勁,她卻是心急如焚,可是面兒上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得看向一旁的從嬤嬤,便見從嬤嬤悄悄地退了出去,不到一會,雙手捧着托盤,上面放着藥碗,她上前遞給老夫人。

    老夫人垂眸咳嗽了幾聲,慕梓煙連忙上前,搶在從嬤嬤的前頭輕輕地撫着老夫人的後背,為老夫人順着氣,擔心地說道,「祖母放寬心些,莫要擔心二妹妹跟三妹妹。」

    老夫人抬眸看嚮慕梓煙,便見她已經自從嬤嬤手上接過湯藥,輕輕地湊近吹了幾下,而後遞給老夫人,「祖母趁熱喝了,否則涼了,便過了藥效了。」

    老夫人砸吧着嘴,這藥不過是讓從嬤嬤臨時備着的,她也不知這到底是什麼,低頭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藥汁,隨即擺手道,「倒是如今有些氣喘,放在一旁,我且歇會再吃。」

    慕梓煙連忙抬手,那嬌軟的纖細的手輕撫過她的後背,而後說道,「祖母,藥得趁熱喝了。」

    老夫人這下有些騎虎難下了,頭一次被堵得憋悶,只好接過藥碗,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只覺得那藥汁奇苦無比,頓時滿嘴的苦澀。


    慕梓煙見老夫人那眉頭緊皺,自是知曉這藥極哭,在她適才吹藥的時候,她特意將繡帕上沾染着的黃連粉落在了藥上。

    老夫人抬手衝着從嬤嬤招手,示意她將蜜餞拿來,卻被慕梓煙攔住,「祖母,這蜜餞現在可吃不得,得緩一緩才可。」

    老夫人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可是她這輩子吃過的最苦的藥了,那滿嘴的甘苦,如今順着喉嚨穿透五臟六腑,她覺得全身都泛着苦,那種滋味,真真是只能自己體會。

    從嬤嬤立在一旁干着急,幾次要遞上蜜餞,反被慕梓煙給攔住,只好立在一旁低着頭不敢出聲。

    老夫人好半會才緩過勁來,這下可真是以為去了半條老命,正要開口的時候,卻覺得喉頭乾澀,嗓子沙啞,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慕梓煙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轉身看向從嬤嬤,「你這是什麼藥,還不快將張大夫請來。」

    「是,老奴這便去。」從嬤嬤哪裏曾想,隨意煮的藥,也不過是凝神靜氣的,怎得讓老夫人口不能言了呢?

    她暗自懊悔,卻也不敢耽擱,連忙使喚喜鵲去請張大夫來。

    此時因着老夫人說不出話來,直翻着白眼,卻也不願在慕梓煙跟前丟了顏面,故而只是扭頭靠在軟榻上。

    慕梓煙心頭樂開了花,轉眸看向呂嬤嬤依舊跪着不知所措,她也不主動喚呂嬤嬤起來,適才二人還相談甚歡,此刻卻是視而不見。

    慕梓煙抬手輕輕地給老夫人順着氣,勉強擠出幾滴擔憂地眼淚來,她可不像慕梓兮那般,流眼淚就跟家常便飯一般,說掉便能掉的。

    「祖母,您這是怎麼了?您可不能出事兒啊……」慕梓煙哭得甚是傷心,還不住地抹着眼角那幾滴寶貴地淚水。

    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這丫頭是成心噁心她不成?這哭天抹淚的,是在咒她死嗎?

    慕梓煙正有此言,即便她今兒死不成,慕梓煙也要給老夫人添堵。

    待喜鵲領着張大夫前來,便瞧見了慕梓煙趴在老夫人的身上哭得傷心不已,乾嚎居多,眼淚甚少。

    見張大夫前來,她連忙看向張大夫,「張大夫,你且瞧瞧,祖母這是怎麼了?」

    張大夫垂眸應道,隨即上前,仔細地為老夫人號脈,隨即說道,「內火攻心,老夫人可是服用過什麼?」

    「適才老夫人身子不適,老奴便熬了一些凝神靜氣地湯藥,誰知老夫人……」從嬤嬤在一旁焦急地回道。

    張大夫看了一眼,而後說道,「倒是無妨,開些降火的藥吃了,明兒個便能開口。」

    老夫人聽到明日才能開口,雙眸冷視着從嬤嬤,而後便垂眸不語。

    這下慕梓煙也鬧騰夠了,算了算已經過了一個時辰,故而裝作鬆了口氣的樣子,看向老夫人,「既然祖母無礙,煙兒便放心了,煙兒便不打擾祖母歇息了,煙兒告退。」

    慕梓煙說罷之後,微微福身,知曉老夫人不能言語,便驀然轉身,自呂嬤嬤的身側越過,當即便踏出了長松院。

    芸香與碧雲候在院外,待慕梓煙出來,二人便跟着她一同離開。

    呂嬤嬤暗暗叫苦,抬眸小心地看向老夫人,卻又不敢出聲。

    張大夫開了方子之後,便叮囑喜鵲去開藥,而他亦是默不作聲地離開。

    從嬤嬤跪在地上,「老夫人,是老奴無知。」

    老夫人「啪」地一身,拍在一旁的矮几上,冷哼了一聲,冷視着呂嬤嬤,抬手用力地揮了兩下。

    呂嬤嬤哪敢再久留,得了老夫人的意,連忙行禮,便趕緊退了出去。

    從嬤嬤小心地立在老夫人的身旁,「老夫人,三老爺還在密道里呢。」

    「恩。」老夫人抬眸遞給從嬤嬤一個眼神。

    從嬤嬤會意,而後便疾步地行至裏間,推開隔間的石門,待打開密道的門之後,迎面撲來一股醋味,熏得她差點背過氣去,低頭便瞧見黑沉沉地一片,這密道內已經被醋淹沒,上面還漂浮着一個人,從嬤嬤大驚,連忙爬了下去,待看清楚是三老爺,連忙伸手使足了力氣才將他撈了上來。

    老夫人聽到動靜,便徑自入了裏間,如今整個裏間裏頭充斥着濃濃地醋味,老夫人因着適才那一番苦藥的折騰,如今又聞到這股子熏人的醋味,當下便一個踉蹌,差點栽倒。

    她穩定心神,疾步上前,便瞧見從嬤嬤趴在一旁,而她身旁則躺着已經被醋泡了一個時辰,而後活活熏暈的慕擎林。

    從嬤嬤見老夫人過來,她大喘了一口氣,而後說道,「老夫人,這密道內都是醋。」

    老夫人垂眸看了一眼,當下明白了這是慕梓煙搗的鬼,氣得一揮手,便將一旁的白玉藍釉彩和瓷瓶給摔了個粉碎,而後遞給從嬤嬤一個殺人的眼神。

    從嬤嬤連忙將密道合了起來,而後看着慕擎林,輕聲地喚道,「三老爺,三老爺……」

    老夫人見慕擎林渾身被醋泡的浮腫起來,臉上凝結着一層寒霜,當即將從嬤嬤推開,半蹲在地上,抬起手便「啪啪」地打在了慕擎林地臉上。

    打了數十下,慕擎林才幽幽轉醒,顧不得臉上火辣辣地疼,而是拼命地咳嗽着,將喝進去的醋統統地吐了出來,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刺鼻的酸味。

    他如今可是狼狽至極,低頭看着自己酸透了的衣袍,抬眸看向從嬤嬤,「去準備熱水,拿身趕緊的衣服來。」

    從嬤嬤抬眸看向老夫人,得了老夫人的令,才起身前去吩咐。

    老夫人怒視着慕擎林,而後抬起手擰着他的耳朵,慕擎林痛得想要大叫,卻又不敢,只是委屈地看向老夫人,「娘,您就不能輕點?」

    「你還知道疼?」老夫人想要開口,卻忘記如今不能言語,心頭的那句話說出來只是咿咿呀呀的聲音,她氣得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慕擎林。

    慕擎林見老夫人不能開口說話,頓時清醒,連忙坐了起來,擔憂地看向老夫人,「娘,您這是怎麼了?」

    老夫人擺手,而後低頭上下瞅着他,見他並無大礙,這才抬手指着他的額頭,似是在說他太大意,怎得暴露了行蹤。

    慕擎林顯然能從老夫人的神色中窺探一二,而後嘴角一撇,如今已經過了而立之年,這性子卻像極了長不大的孩子,與素日那憨厚老實的三老爺簡直判若兩人。

    他看向老夫人,低聲嘟囔道,「我怎知那丫頭有這般本事,竟然能查出我的行蹤,而且給了我如此大的見面禮。」

    老夫人見他此時還有心情說笑,頓時氣得乾瞪眼,不過那眉目間卻帶着幾分地寵溺,比起看嚮慕擎然的神色是不同的,可想而知,在老夫人的心頭,最寵愛與最疼愛的乃是慕擎林,而並非慕擎然。

    從嬤嬤匆忙走了進來,慕擎林對着老夫人是嬉皮笑臉的,可是待看向從嬤嬤的時候,卻變得冷漠陰鷙,「老夫人為何不能言語?」

    「回三老爺,這一切乃是老奴的錯。」從嬤嬤連忙跪下,低聲回道。

    「你?」慕擎林眸低閃過一抹殺意,顯然是對從嬤嬤動了殺機。

    老夫人見慕擎林如此,頗感安慰,自是知曉她的兒子是護着她的,自是捨不得她受半點委屈,她連忙揪着慕擎林的耳朵,打斷了慕擎林的思緒。

    慕擎林呲牙咧嘴地叫着,轉頭看向老夫人,「娘,您輕些,我這耳朵快要酸掉了,您這一擰,怕是要折了。」

    老夫人哼了一聲,卻還是鬆開了,而後看着他眨了眨眼,慕擎林轉眸看向從嬤嬤,「今兒個便饒了你。」

    「謝三老爺恩典。」從嬤嬤連忙開口,將乾淨的衣袍放下,而後便又退了出去。

    慕擎林待從嬤嬤離開,看向老夫人說道,「娘,這丫頭實在是古靈精怪的很,我擔心您的計劃萬一被她破壞了呢?倒不如兒子直接將她給……」

    慕擎林說着,便比劃了一個殺的動作,那雙眸子射出冷冽地殺意。

    老夫人搖頭,而後看嚮慕擎林,似是在說,「如今你動不了她,她一旦出事,便會驚動慕擎元與慕凌軒,國公府自是不會善罷甘休,如今時機未到。」

    「經此一事,為保險起見,兒子還是回任上為妙。」慕擎林沉思了片刻,低聲說道。

    老夫人指着他,「這處事情可辦妥了?」

    「娘大可放心,兒子辦事自是穩妥的,你不必擔憂。」慕擎林得意地應道,而後便見從嬤嬤進來。

    「三老爺,香湯已經備好。」從嬤嬤垂首說道。

    「恩。」慕擎林隨即便自地上站了起來,而後扶着老夫人坐在方榻上,便踩着濕漉漉的醋味的鞋子出了裏間,而後自側面的通道去了浴室。

    慕梓煙回到煙落院,嘴角始終帶着笑意,抬眸看向芸香,「派人盯着呂嬤嬤。」

    「是。」芸香應道,隨即便又出去。

    碧雲嘴角掩飾不住地笑意,笑吟吟地看嚮慕梓煙,「大小姐,這三老爺今兒個可是被泡在醋河裏頭了,這醋吃得也未免大了些。」

    慕梓煙嘴角地笑意越發地明媚,不過轉而想起鍾慧來,心情又沉重了幾分,嘴角地笑意漸漸地收斂,抬眸透過紗窗看向外頭,「不過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罷了。」

    「大小姐,大少奶奶這處,此事可是要稟報夫人?」碧雲小心地詢問道。

    慕梓煙搖頭,「如今這個關頭,還是不要讓娘親過分地憂心,此事我自有主張。」

    「是。」碧雲便也不再多言。

    待芸香回來之後,慕梓煙亦是安排了一番,打算明日一早便動身前往南麓。

    而此時的呂嬤嬤,自長松院出來,便直奔祠堂,可惜,卻被門外的護衛給攔住了。

    「我要進去見二夫人。」呂嬤嬤在慕侯府隨着章氏囂張了這些年,如今見這些護衛都敢給她臉色,難免不適,當下便冷聲道。

    「若是要見二夫人,需要得了魯管家的應允才是。」護衛也不含糊,冷聲回道。

    呂嬤嬤自知硬闖是行不通的,故而轉身便去尋了魯中,奈何魯中如今不在府內,她也不能再去找老夫人,索性便回了章氏的院子。

    待入了院子,便覺得裏頭甚是冷清淒涼,素日的丫頭婆子,如今見她也不過是神色淡淡,顯然是今非昔比了。

    呂嬤嬤氣不順,可是如今卻也無奈,只盼着二夫人能早些好了,這二房才有盼頭。

    慕梓煙得知呂嬤嬤吃了閉門羹,嘴角勾起一抹邪魅,「老夫人如今是無暇顧及二嬸嬸的,三房那處也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你且告訴魯管家,切莫讓呂嬤嬤靠近二嬸嬸便是,一切等我回來再行定奪。」

    「是,大小姐。」芸香知曉如今府上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故而也跟着放下醒來。

    長松院內,慕擎林沐浴之後,穿着乾爽地衣袍走了出來,比起慕擎然溫雅俊朗的容貌,慕擎林似乎顯得有些木訥,頗有幾分書生氣,只是這不過是表面,在老夫人跟前,他卻毫不掩飾自己的張揚隨性。

    他着實地舒展了一番手臂,而後坐在老夫人身側,卻也不顧那些規矩禮數,徑自斟茶,輕抿了幾口,這才舒服地嘆了口氣,雙眸微眯,好不愜意。

    老夫人見他如此,慈愛地一笑,比起素日表露在外人跟前的慈愛是不同的,這是母親對孩子真正的疼愛。

    慕擎林放下杯子,抬眸看向老夫人,「娘,我便不陪着您了,等事成之後,我便回來。」

    「恩。」老夫人點頭,眸光中閃過了一抹不舍。

    老夫人與慕擎林之間,只有母子獨處的時候,才能縣露出這番母子情深,若是在旁人在場,老夫人對慕擎林是極為冷漠的。

    慕擎林笑吟吟地起身,隨即轉身,並未從密道離開,而是自另一個通門,直接到了三房崔氏的院子,而後鑽進了密道,快速地離開。

    當夜,慕擎林便離開了京城,回了任上。

    慕梓煙亦是很快地得到了消息,她淡淡地挑眉,已然明白了許多事兒。

    看來老夫人真正疼愛的並非是二叔,而是這個素日看起來憨厚老實,默不作聲的三叔,只是前世她死得太早,並未看見最後慕侯府二房與三房的真正下場,她死後被融入龍鳳燭之內,便開始四處遊蕩,卻再也不曾得知死後發生的事情。

    慕梓煙覺得她死後必定還發生過什麼,可是,如今卻不得而知,如今她只要清楚的是,不管他們的陰謀是什麼,她都不會讓他們得逞。

    次日一早,慕梓煙先去了霽月院,向喬氏辭行,而後便領着芸香與碧雲偷偷地離開了慕侯府。

    而她們並不知曉的是,在她們離開一刻鐘之後,鍾慧也偷偷地尾隨離開。

    慕梓煙如今身着着男子的衣袍,瞧着倒像是個白面書生,紅唇齒白,眉清目秀。

    碧雲與芸香亦是做了男裝打扮,主僕三人在隱一的暗中保護下,掩人耳目地離開了京城,便騎着一早準備好的日行千里的良駒趕往南麓。

    霽月院內,喬氏扶額靠在軟榻上,神色有些倦怠,抬眸看向崔嬤嬤,「煙兒那丫頭為何要提前前往神醫門?」

    「大小姐說,早些去,也可早些回來。」崔嬤嬤捧着參湯遞給喬氏,低聲說道。

    「只怪我這身子不爭氣,否則,也不用煙兒這般操勞。」喬氏多少是猜到了一些,抬眸看向崔嬤嬤,「你且去慧丫頭那處瞧瞧,看身子如何了?」

    「是。」崔嬤嬤應道,心頭卻幽幽地嘆了口氣,如今卻不能將實情告訴夫人。

    待服侍喬氏歇下,崔嬤嬤便親自去了鍾慧的院子,靈兒遠遠便瞧見崔嬤嬤前來,連忙迎上前去,「崔嬤嬤,您怎得來了?」

    「夫人不放心少奶奶的身子,便讓老奴前來瞧瞧。」崔嬤嬤一面說着,一面便跟着靈兒進了屋子。

    待掀開裏間的帳子,瞧了一眼躺在床榻上隔着帷幔的身影,轉眸小心地問道,「可是吃過藥了?」

    「早些兒吃了一回,大夫說靜養便是。」靈兒亦是低聲回道,而後便放下帳子,請崔嬤嬤出了屋子,行至耳房處坐下。

    崔嬤嬤抬眸看了一眼,隨即對靈兒說道,「若是如此,夫人也便放心了,你且好生伺候着,若是有何短缺的,自來尋我便是。」

    「是,靈兒送崔嬤嬤。」靈兒說着便起身朝着崔嬤嬤福身。

    崔嬤嬤見這靈兒倒是個機靈的,微微點頭,轉身便出了院子。

    靈兒瞧着崔嬤嬤離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轉身便入了屋子。

    屋子裏頭躺着的人,模樣聲音都與鍾慧一模一樣,她此刻鬆了口氣,「倒是嚇出了我一身冷汗來。」

    「好了,你何時這般享受過,還不趁着這幾日好好享受享受。」靈兒說着便遞上了上好的參茶。

    那假的鐘慧接過,「這哪裏是享受,簡直是活受罪。」

    「你也別抱怨了,若是露了餡,你我都得死。」靈兒說罷,便坐在一旁徑自做起了針線活。

    「真真是奴才的命不值錢。」假的鐘慧仰頭一口將那參茶喝了,隨即將碗放在一旁,便徑自躺着,轉眸看了靈兒一眼,便閉着雙眼假寐。

    崔嬤嬤回了霽月院,將鍾慧的情形說與喬氏,喬氏這才放下心來,「如此便好,且好好養着,她還年輕,日後總會有的,只是軒兒回來,我卻不知該如何與他說,哎……」

    ------題外話------

    嗷嗷嗷……親耐噠們,渣渣會收拾的,乃們放心啊……煙兒不是軟弱可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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