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犯規了!」李疆直點顧玉成。
顧玉成驚滯。
李疆看一眼身後代均、代理二人便說道「先去你店內,再細說。」
顧玉成點頭,帶着眾人便來到馮源店內,馮源安排代均、代理住下,顧玉成便與李疆上了二樓。
二樓,顧玉成為李疆沏好茶,李疆卻直接將茶推走,自己取出酒壺來。
顧玉成見狀習以為常,靜候李疆指點,李疆大灌一口酒,嘴角直溢滿梅花香甜之氣。顧玉成單聞之便略感微醺,驚訝問道「這酒?」
李疆笑道「這酒它,不,她的名字叫『問鄉』。傳聞是只爾靖北征時,軍隊逢遇寒冬,軍士思鄉,故采梅花而釀成烈酒,飲下禦寒助眠,夢裏回鄉…」
顧玉成雖想嘗,但還是忍了下來。
李疆又喝了幾口,這才暢快的說道「我說你犯規了,不是你做了什麼錯事,而是你所做的事情,不符合錢家的利益。——注意,我說的不是錢家任何一個人的利益,我說的是,不符合錢家,這個整體的利益。」
顧玉成沉思下來,開始認真思考李疆所言。
李疆鬆開酒壺擱置到桌子上「讓我為你講一講吧。《呂氏春秋》裏有這樣一個故事,一群強盜打劫了一個秦國人,此人名叫牛缺。牛缺表現的非常淡然,盜賊們令其取出囊中財務,牛缺便取出來遞給盜賊。盜賊索要其車馬,牛缺依舊毫不慌張,很是淡然的交出車馬。這時的盜賊已經震驚,但還是勒索牛缺僅剩的衣服,牛缺竟像剛才一樣,絲毫沒有猶豫,直接把衣物交了出去。此時的盜賊們已經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牛缺便直接離開了。盜賊們一時間竟也沒制止。——牛缺,此人如何?」
顧玉成不住點頭道「是個賢人。知道黃金世所有的道理,毫不在意身外之物,因此保下了性命。」
李疆得意一笑,似乎已經知道顧玉成答案一般。李疆又抿了一口酒,接着講述道「不,牛缺這個人,死了。」
「沒?沒活下來?!因為什麼?什麼其他原因?」顧玉成略感震驚的問道。
李疆瞥一眼顧玉成淡淡解釋道「因為這群盜賊緩過神來,很快便想通一個道理,牛缺這樣的人,不是一個普通人,他日必定會登高位、掌大權,到時候他們就難逃一死了。畢竟今日的盜賊們可是一絲情面也沒給他留。於是這些盜賊提刀駕馬,追了三十里,還是殺了牛缺。」
李疆淡淡的看向顧玉成,冷冷說道「牛缺確實認識的很清楚,但是卻不夠明白。——他只看到了他自己,他沒看到盜賊們的想法,因此忽略了盜賊們面對一個賢才時的反應。牛缺不懂隱藏,不懂忍耐,這才被盜賊們殺了,白白丟掉性命。」
顧玉成明白了什麼,陷入沉默。
李疆繼續說道「守緒山的事情,商街大比的事情,還有這北商街的事情,那怕你做的再怎麼對,可你想到了錢家的反應嗎?」
顧玉成攥着拳,很久後才緩緩鬆開,沉沉嘆氣道「任何時候,都要現在他人的角度想問題。——李姑娘是想說這個吧。我雖在上面的事情里不斷為錢家力王狂瀾,但我的行為已經屬於背離錢家,我一個人有太多錢家所不知道的秘密了,脫離了錢家掌控。並且在錢家眼裏,我這種不受約束的人那怕做的對,也是不對。甚至會打壓。」
李疆淡淡嘆氣「現在明白,
還不晚。」
顧玉成淡淡一笑,為自己沏了杯茶,輕飲後又品了品,讓苦澀與甘甜相繼綻放在口腔中。
顧玉成承認道「牛缺的故事,確實是一個好故事,對我而言,也很有意義。我其實也想到過自己的舉動會讓錢家感到威脅,會被錢家針對,只是我不能停下來。——無論從哪個方向,我都不允許我停下來。」
為了自己,為了荀葵與南尋,為了妹妹,為了能不斷走下去,顧玉成只能選擇向前。
李疆看着顧玉成,能看出顧玉成的身上似乎也在肩負着什麼。
顧玉成借着月光,用茶香兌入自己的言語中,綻放出滿滿的清淡「錢陽風來找我確認北商街的事情時,我就已經猜到自己可能受到錢家的排斥。只是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李疆能感受到顧玉成隱藏在那雙平靜金眸下波動的情緒,但最後也只能選擇點頭。
顧玉成長嘆一口氣道「雖然我擅自做的事情,即使對錢家有益也可能惹禍上身,不過我想,大概還沒有到整個錢家都在排斥我吧。只是錢家的高層罷了,也就錢陽風,錢陽臻他們兩派吧。」
李疆苦笑道「這兩個人已經是錢家的未來了,你還想怎麼樣啊?他能倆還算不上整個錢家?」
顧玉成沉聲否定「算不上。」
李疆仔細打量着顧玉成,還想問為什麼算不上,但是看着顧玉成沉默的神情,最後選擇了伴隨顧玉成一起沉默。
顧玉成沉默許久,這時顧玉成想的是錢家弟子們。
一個宗門的權利實際上全部來自於他的弟子,那怕是以前的朝代也好,都是這樣的。只可惜仁皇省的特殊驢象、錢肖狀態,導致弟子被兩大家族以各種手段利用
顧玉成能看出仁皇省癥結所在,只可惜沒有能力撥正。
有些許的抑鬱。
李疆見顧玉成悶悶不樂的樣子,仰頭吞盡酒壺裏的酒,抽身便拉着顧玉成向外走。
顧玉成不知所措的看向李疆,李疆此時卻是有些醉了,面色桃紅,一身酒氣,嫵媚酥人。
李疆直接拔下腰間刀鞘,抽出刀,把刀鞘一揚,笑着對顧玉成命令道「我本好心來提醒你,沒想到你竟已知曉了自己所犯的規矩!真是讓我感到好氣!還有那代均、代理的事情!也沒有找你算賬!來!和我好好打一架,我便饒了你。」
顧玉成見李疆已經醉的有些大發,怕刀劍誤傷,於是便想直接道歉逃過此劫,然而李疆已經半耍起酒瘋來,舉着刀便沖向顧玉成。
顧玉成只能抽身逃桌,繞周幾次便連忙掀窗翻出,落到店鋪庭院之中,驚的高木幾擺。
顧玉成且逃且繞圈,須臾間李疆便有些懵了。
李疆拄着刀,呵斥道「戰又不戰!算什麼男人!」
顧玉成面不改色,直接說道「今夜不適宜舞刀弄槍,待日後,再與李姑娘好好切磋一番!」
李疆哼笑,轉了個刀花,實在颯人「今天,我是拿你出氣的,可不是和你商量!你且接招!」
顧玉成見狀叫苦不迭,連忙逃走。
顧玉成這邊逃,李疆這邊追。
一來,李疆尚醉酒未醒。二則顧玉成古靈力精進,躲起來似一魷魚,簡直是粘在刀鋒之上,根本砍不中。一來二去,二人追趕不休起來
。
李疆追了半天,直接停下來拿着刀指向顧玉成「你要是再跑,我就把你這店給砸了!」
顧玉成聞言,無可奈何的停下來,苦笑道「李姑娘,你這是何必呢?」
李疆看也不看顧玉成,直接丟給顧玉成一把劍,然後直接對顧玉成說道「我也不欺負你!這把劍雖比不上我手上的寶刀,但也能抗住幾刀!」
顧玉成拿起劍來,左右看看,驚慌問道「抗住幾刀,到底是幾刀啊?給個數啊!」
李疆不搭話,舉起刀便沖向顧玉成。
顧玉成連忙應戰。
不等二人交手,便聽到一片又一片的烏鴉叫聲。
這烏鴉聲似乎在哭泣,又似乎在訴說着什麼,又好似在讚揚什麼?直如滾石一般砸過二人腦海之中。竟令二人一陣恍惚。
正是這恍惚之間,顧玉成的劍擋在了刀前,應聲而斷。
斷裂之聲直接震醒了二人,原本還因為烏鴉鳴而恍惚的二人立刻清醒起來。
顧玉成與李疆定睛看去,卻見那劍身竟斷成了三段。一段劍尖連着劍身,很長,躺在地上,指向南方;一段中間劍身,插在地上。還有最後一段,同樣是躺在地上。
顧玉成先看到中間的劍身,再看到劍尖,最後便是那劍的最後一段。
顧玉成心中驚駭不已,總覺得這劍身折斷,似乎在,預示着什麼
李疆雖然還有着酒氣,但也清醒起來。
李疆看了看顧玉成,又看看自己,隨後說道「你境界沒提升,但總感覺有什麼其他地方的提升。不然這劍也不至於斷開。」
顧玉成這時也不去想什麼比試切磋了,只看着地上的斷劍,問道「剛才,你聽沒聽到烏鴉叫?」
李疆點點頭「聽到了。還是一大片烏鴉叫聲。」
顧玉成皺眉道「烏鴉啼山,月下斷劍。這…」
李疆擺擺手打斷道「別那麼疑神疑鬼。要知道烏鴉可是有陽烏載日的神化形象,還有『烏鴉報喜,始有周興』的說法呢。——烏鴉,雖然常伴死亡之事,但實際上卻也是報喜的,只是看具體情況罷了。」
顧玉成勉強點頭道「這說法,我其實聽過。只是烏鴉總是伴隨着死亡,難免讓人感到不喜。」
李疆嘲笑道「你怎麼這麼膽小。」
顧玉成苦笑「這幾日心緒不寧罷了。」
李疆於是安慰道「人皆懼死畏亡,然而死亡也是需要坦蕩面對的。死亡帶來的不一定是毀滅,或許還有重生呢!——只要不是消極尋死或意外夭折,死亡其實也是生命的一部分。更何況,這劍,和烏鴉也沒什麼關聯性啊。」
顧玉成突然笑了起來。
李疆斜了一眼「怎麼,我說的不對?」
顧玉成搖搖頭「只是沒想到,李姑娘還會想這麼哲理的問題。」
李疆淡淡笑道「誰還沒有另一面呢?」
顧玉成倏忽靜下,深以為然的點頭道「對啊。確實。」續而又問道「那,這場比試?」
李疆看了一眼顧玉成,又看一眼顧玉成手中沒了劍身的劍,於是拔刀而起,轉身便走「這次,先放過你!」
顧玉成看着李疆的背影,也不得不感慨,這一路月光,這瀟灑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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