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夜半起 第95章縲紲之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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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夏夜到樓下客廳吃早餐，夏森早早地就坐在席上等她。她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問：「我媽呢？」
「她還沒起。我們先吃吧，一會兒讓張嫂給她送上去。」
夏夜端起面前的牛奶抿了一口，踟躕着問夏森：「媽媽……都知道了嗎？」
夏森點點頭，從身後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夏夜：「我這裏有一份房產證，是市區的一套高級公寓，上面冠的是你的名字。本來，我是打算在你結婚的時候當嫁妝送給你，現在恐怕是等不及了。另外，這裏還有一張□□，裏面有一百多萬現金，密碼是你的生日。爸爸能給你的就這麼多了。」
「爸，你這是幹什麼？」夏夜惴惴不安。
夏森勉強笑了笑，說：「我已經報警自首了，警察會在下午兩點準時到家裏來。我想在那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
雖然已經猜到了結果，但聽到夏森親口這麼說，夏夜還是覺得心裏堵得難受，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夏森慈愛地將手搭到她肩上，像哄小孩子一樣：「乖女兒別哭，你應該為爸爸高興的。過去這七年，我雖然表面上極盡風光，卻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責中。現在，我終於可以解脫了。唯一讓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的女兒這麼漂亮，這麼優秀，卻因為我一次的失誤，讓你的感情之路走得如此艱辛，給你的人生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而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我只能盡我最大的努力，保證你下半輩子過得很好……還有你記住，無論你以後嫁給誰，都一定要選一個真心對你好，你也真心愛他的人，千萬別委屈了自己，知不知道？」
夏夜無法言語，淚水盈在眶中，輕點了下頭。
吃過早飯，夏夜抱着一顆排球和夏森漫步在海邊。
「爸，你還記不記得我上學那會兒，我們冬天最喜歡的活動就是到海邊來打排球了。」
「當然記得。」夏森笑着，「每次海風都把你的臉蛋吹得通紅，可你從來不肯認輸，非要贏了我才肯回家。」
「是啊。有時候況叔叔和逸辰哥也陪我們一起打，然後我就和逸辰哥一組，你和況叔叔一組，結果總是我們贏。那時候還以為自己的技術有多棒呢，現在才知道，壓根兒是你們在讓着我們。」
「那我們今天再來打幾局，我不讓你，看你有沒有本事贏我！」
「好啊。」夏夜不示弱地瞅着他。
夏森心血來潮：「叫逸辰也一起來吧，我們三個人打。」
……
尹政浩開車來到夏家別墅外，透過車窗看到沙灘上打排球不亦樂乎的三個人，他下車，朝他們走近。夏夜看到他，興沖沖地拉他過來：「政浩，你來得正好，陪我們打排球吧。我們三個人只能玩五回合一局，你來了我們就能分組打了。」
尹政浩瞥了眼夏森，夏森也朝他微笑示意。他點點頭：「好。」
夏夜雀躍地跑到夏森身邊，挽着他的胳膊：「這回我要和我爸一組，你就和逸辰哥一組吧。」
四個人排好隊形，畫好中線，開始對戰。
他們玩三局兩勝，前兩局每局先得25分者為勝，第三局先得15分者為勝。
第一局25：19尹政浩和況逸辰勝，第二局24：25夏夜和夏森勝，第三局，雙方都打到14分，比賽進入白熱化階段，夏夜打了一顆球到對面，突然慘叫一聲，捂住手臂蹲到地上。況逸辰和尹政浩都放棄接球沖了過來，夏森也衝過來。
「怎麼了？快把手給我看看。」尹政浩急忙去掀她的袖子。
夏夜埋着頭，雙肩發顫，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哈哈，你們輸了！」
兩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況逸辰哭笑不得：「你使詐！」
夏夜振振有詞：「這叫兵不厭詐。我又不是什麼君子大丈夫，不過是個小女子而已。」她站起來，朝他們拱拱手，「兩位承讓承讓了。」
四個人都笑起來。
這一幕正好被不遠處的月歌看見了。她本來是打算來夏家吃飯，好好跟夏森做一個了斷的。結果卻看到這幅場景，不由得攥緊拳頭，滿眼的妒忌和恨意。
夏森害死了我爸爸，居然還有臉在這裏享受天倫之樂！夏夜更厲害，把前男友和現男友一起叫來陪她和她爸戲耍！
秦月歌，你還看不明白嗎？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你，對你沒有一絲一毫歉疚！你也不要再心軟了！該到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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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別墅的主臥內，卓玲坐在窗邊，一動不動地發呆。
夏森走進去，叫她：「下去吃飯吧，孩子們都等着你。」
卓玲靜默許久，低沉沉地開口：「我不餓，你們吃吧。」
緊接着又是長久的沉默……
「卓玲，我會離開家一段時間，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照顧好你自己。」
卓玲沒有說話。
夏森暗嘆口氣，從書桌的抽屜里取出一個文件袋遞到她面前：「這是我們住的這棟別墅的房產證，我把它過戶給了你。還有一份……離婚協議書，我已經在上面簽了字。我這輩子欠你的太多，到最後想好好補償，也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用這套房子和自由來彌補對你的虧欠，希望你不要記恨我。」
卓玲接過文件袋，顫抖着手打開它，從裏面取出離婚協議書，將它撕得粉碎。
「我等你回來……」
夏森無法言語，蹲下身緊緊握住她的手。
卓玲閉上眼睛，緩慢地出聲：「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那年飄絮全家出了車禍，你從上海回來就一直萎靡不振，心事重重。有一天中午，我聽到你在書房跟人打電話，說已經把十萬塊錢匯到對方戶頭，要求對方對剎車線有問題一事保密。我後來查了通話記錄，那個人是你的原來的上司老周，當時我就全明白了……」
夏森怔怔地看着她：「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麼從來沒有提起過？！」
「因為我愛你……」卓玲將手覆到他的手背上，含着淚說，「飄絮已經死了，我不想再雪上加霜，讓你的處境更加艱難。我只想在你身邊守護你，支持你，讓你振作起來。」
夏森醍醐灌頂，這才明白自己這些年一直錯過了什麼，他失聲懺悔：「對不起卓玲，這麼多年我一直活在飄絮的陰影里，從來沒有真正注意過你，我甚至不知道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實在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我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
「別說這些了。」卓玲撫着他的臉，說，「你只要記得，有一個人永遠在這裏等着你回來，這就夠了。」
……
餐桌上擺着六套餐具，卻只有四個人入坐。
況逸辰和尹政浩坐在一邊，夏森坐在上席，看了看夏夜旁邊的位置，問：「月歌還是沒有來嗎？」
夏夜低着頭：「我已經叫人通知她了，可能她自己不願意來吧。」
夏森無奈地笑笑：「那我們吃吧，不等她了。」
四個人動起筷子。
夏森夾了塊豆腐魚到尹政浩碗裏：「聽夏夜說你喜歡吃這個，我特地叫張嫂做了一份，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尹政浩微怔了幾秒：「謝謝……伯父。」
夏夜和況逸辰看到他們這樣，臉上都泛起笑容。夏夜也夾了菜到夏森碗裏：「爸，你也多吃一點。」
……
吃完飯，張嫂撤掉餐盤，四個人仍坐在餐桌旁，心情複雜的沉默着，夏森這才切入主題：「政浩，有些話我早就想對你說了。當初因為我的一念之差，害得你家破人亡。我不知道你在知道真相時是怎麼想的。也許你恨我，也許因為夏夜的關係，讓你很矛盾，但無論如何，我都給你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對不起……」他站起來，朝尹政浩深深鞠了一躬。
尹政浩也站起來，卻沒有扶他，等他自己直起身子，才說：「站在一個兒子的立場，我確實應該恨你。但從我愛上夏夜的那一刻起，我就連恨你的資格都沒有了，我只能認了……」
夏森低垂着眉目，看不清楚神情。半晌後，他拉過夏夜的手，來到尹政浩身邊，將他們的手交握起來：「無論如何，你今天能來這裏，我已經很滿足了。你和夏夜彌補我當年沒能和飄絮在一起的遺憾，我的女兒也替我償還了一些對你的虧欠。如果可以，我真心希望你能成為我夏家的女婿，更希望能在走之前，聽你親口叫我一聲『爸』……」
尹政浩愣住，夏夜和況逸辰也愣住。
這時，張嫂從廚房跑出來，慌慌張張地說：「先生，我看到外面有警車來了。」
夏夜渾身頓涼，尹政浩下意識地握緊她的手。
夏森這時反倒從容淡定，淺笑着說：「我要走了，你們保重。」再看了眼夏夜和尹政浩，轉身往外走去。
剛走幾步，尹政浩突然在身後喊了聲：「爸！」
夏森滿面欣慰，腳步頓在原地。夏夜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哭着喊：「爸，我不要你走……」
「傻孩子，警察都來了，還能不走嗎？」他輕拍着她的手背，叮囑道，「以後，照顧你媽媽，扛起這個家，就都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了。答應我，不要讓爸爸再擔心，好嗎？」
夏夜含着淚點頭，卻仍舊緊抓着他不放。他伸手，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才掙脫掉她的禁錮，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夏夜追到門口，尹政浩和況逸辰也追上去，親眼看着警察給夏森帶上手銬，送上警車帶走……
整整一個下午，夏夜都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卻始終沒有睡着。
尹政浩端了一碗粥進來：「夏夜，起來吃點東西吧，天都黑了。」
夏夜睜開眼睛看向他，遲遲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靜。
尹政浩坐到床邊，徐徐地說：「我知道那種眼睜睜看着親人離開的痛苦和無助，因為我也經歷過！想開一點，你好歹還有機會見到你爸爸，也許幾年之後他就能出來了。」
夏夜沉默着，很久才說：「從我知道那件事情起，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可就算我做足了準備，真正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會覺得措手不及。昨天爸爸媽媽還說，等我這次去法國比賽定下來，他們就退休去環遊世界。可是一眨眼，爸爸就進了監獄，還不知道會判多少年，這些東西全成了泡影……」
尹政浩握住她的手：「你別這麼想，你應該為你爸爸感到驕傲的！他敢於面對自己的過錯，並且承擔責任，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他比你想像的要堅強！他離開的時候之所以頭都不回，是因為不想看到你難過的樣子。所以你也要堅強，不要讓他擔心了，知道嗎？」
……
第95章縲紲之憂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