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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蕭衍離開後,蕭玉姈用複雜難明的眼神看着劉益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忍不住長嘆一聲。
孩子,你父真不是一般人物啊!
蕭玉姈感慨,她到現在都感覺看不透劉益守這個人。
最後蕭衍在書房裏和劉益守談了什麼,她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結果定然是讓蕭衍很是滿意的。
如果不滿意的話,軟禁只怕還得繼續。
「阿郎,婚禮的話……」蕭玉姈欲言又止。
她想問的是,如果蕭玉姚不搞事,老老實實的跟劉益守結婚怎麼辦?難道自己就這樣委屈做妾?
蕭玉姈不是不能忍受自己伏低做小,畢竟,她也不過是庶出而已。可是要給蕭玉姚這個謀害過自己的人讓步,那絕無可能。
更何況現在她肚子裏可是有了劉益守的骨肉,難道就這麼從嫡子變成庶子?
「如果能老老實實的結婚,那她就不是蕭玉姚了!你放心便是,我能擺平的。」
劉益守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拍拍蕭玉姈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把這個當回事了。
那位永興公主蕭玉姚的事跡,實在是不要太牛逼,槽點之多,劉益守都不知道要從哪裏講起才好。
別的也就算了,幾年前在蕭玉姚身上發生的一件大事,可以說深刻影響了梁國宗室的局面!
當年,蕭衍的弟弟蕭宏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反正就是跟蕭玉姚通姦,兩人的事情幾乎鬧到建康人盡皆知的地步。
然後又不知道蕭宏是怎麼想的,他跟蕭玉姚許諾:只要能殺了蕭衍,那麼他就能當皇帝,事後就封蕭玉姚做皇后!
那時候蕭玉姚已經是有夫之婦了,這件事真可謂是出軌與亂倫並重,堪稱宗室醜聞中的奇葩。
蕭宏說的那種鬼話,只要是智商在水平線之上的人都不會當真,偏偏蕭玉姚就當真了,而且還一板一眼的去做了!最後的結果也很明顯,蕭衍畢竟是個皇帝,又怎麼可能被輕易刺殺呢?他們的計劃幾乎是還沒啟動就已經失敗。
當然,那一波過後,蕭衍沒有追究,當真是「原諒」了。然而這也讓蕭玉姚被家族裏所有人排擠和冷落,特別是丁貴妃一脈,也就是剛剛去世的太子蕭統,三皇子蕭綱這些嫡系一脈的人敵視!
因為當初揭發蕭玉姚的人,就是向丁貴妃告密,二者已經是勢同水火。
而今蕭玉姚的內心已經扭曲,為人又沒有城府,居然敢相信蕭正德這樣的人,還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告訴劉益守!
只能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腦子裏長黃金的沒見過,腦子進水的比比皆是。
婚禮當天,所有排得上號的蕭氏宗室都會到場,蕭玉姚有個這麼好的機會能把他們一網打盡,怎麼可能會罷手?
劉益守仔細琢磨了一番,感覺以蕭玉姚這樣的瘋狂性格,到時候絕對要干一票大的。哪怕事後不能成功,能拉走一堆人墊背對她來說也是妙極。
而且和北魏國情不同的是,南梁宗室裏頭有頭有臉的人物絕大多數都有私人武裝,就算是蕭玉姈這樣的也不例外。
這些私人武裝少則百人,多的萬人也是有的,比如說歷史上湘東王蕭繹,私軍不下萬人,麾下更有王僧辯、王琳等猛將。
只要是有心算無心,蕭玉姚也能掀起風浪來,就看她怎麼玩這個遊戲。以蕭玉姚那有限的腦容量,大概想不出比婚禮更好的機會了。
蕭衍之所以會同意這個將計就計的計劃,正是因為他對於亡故前妻的不舍與忌憚,早就想處理蕭玉姚,卻又下不去手。
這次無論蕭玉姚是老老實實結婚,還是搞風搞雨,他都想有個了結了。執迷於佛理的人,最需要說服的,其實不是別人,唯有自己而已。
至於為什麼太子死了卻要嫁公主,只能說蕭衍對於「喪事喜辦」這種事情見怪不怪了。太子死了已然無法復生,可是淮南那邊繼續鬧騰下去,影響的可就不是一個兩個人了。我佛慈悲的蕭衍,又怎麼可能窮折騰呢?
劉益守陷入沉思,越想越覺得蕭衍這個人很是迷信與矛盾,用作繭自縛四個字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了。
蕭玉姈靜靜的看劉益守「發呆」,也不去打擾他,只是乖巧的站在一邊,時間如同凝固了一般。
正在這靜謐的時刻,外面傳來了熟悉的叫喊聲。源士康不在,崔冏將人擋在外面,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劉益守的便宜表哥蕭正德。
「你先迴避下吧,我跟蕭正德談談再說。」
劉益守對蕭玉姈說道,後者行了一禮就躲到臥房裏了。
崔冏放蕭正德進來,一見面劉益守就臉上堆滿笑容,親切握着對方的手激動說道:「我在建康舉目無親,唯有表哥是親人,多日不見,實在甚是想念。」
看到他如此熱情,蕭正德鬆了口氣,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書房裏詳談,表弟,明日隨我一同出去。」
看他神神秘秘的,劉益守不明所以,不過還是引着蕭正德來到書房,才落座,蕭正德就急不可耐的說道:「表弟,我們明日要去弔喪了!」
看到蕭正德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劉益守完全不明白他到底高興個什麼勁。
「去弔唁太子麼?」
劉益守不動聲色問道。
蕭正德哈哈大笑道:「哪裏什麼太子啊,是前太子,是已故太子罷了!」他的語氣極為不屑,眼中寒芒閃動。若是問建康城裏誰對已故太子蕭統最不爽的,蕭正德絕對能排到前五。
甚至能排第一!
如果沒有蕭統,蕭正德只怕已經是太子了,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只能說蕭統出生的太是時候,他的名字都被給予厚望,也就是所謂的「繼承大統」。
對此蕭正德十分無奈,又萬分痛恨。如今蕭統暴斃,蕭正德簡直想引吭高歌!
劉益守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蕭正德,感覺明天去弔喪的話,蕭正德現在這種吊兒郎當的樣子肯定會被蕭衍給打死的!
「呃,其實表哥不去也沒什麼吧。」
劉益守還是好心勸了一句,這位腦子有點不太懂事的「表哥」,留着還是可以發光發熱的,這麼早就急着赴死,並不是什麼好事。
「不去怎麼能行呢?不去我胸口這股悶氣出不來啊。」
蕭正德的面孔都興奮得扭曲了,劉益守暗嘆一聲,這位喜怒形於色,真不是個做大事的料。
「表哥,我以為吧,明日天子也在,看到你現在喜上眉梢,定然不喜。到時候哪怕你救駕了,他也會覺得你動機不純。不如這樣,你明日去同泰寺祈福,對外就宣稱是為太子後人祈福的。
弔喪的事情,我來辦就行了。」
劉益守換了個角度規勸,要是這廝帶着他去太子府,只怕人家還以為他們是來踢館的。蕭正德死不死沒關係,但自己要是被牽連了,那豈不是要壞大事?
聽到這話,蕭正德難得冷靜下來,若有所思點點頭道:「天子信佛,我這麼做確實可以,那明日就拜託表弟跑一趟了,嗯,在心裏給我好好的咒罵一下他們家的人,幫我出口氣!
蕭統當了這麼多年太子,也夠本了!」蕭正德恨恨說道。
劉益守微笑點頭,不置可否,心中暗嘆蕭氏一族儘是出些父慈子孝之輩,蕭衍這位家長,教育那可真叫一個失敗。
蕭正德走後,蕭玉姈聽說劉益守要去弔喪,也說要喬裝成僕從跟着一起去,被劉益守嚴詞拒絕。如果蕭玉姈的行蹤被發現,後果會極為嚴重,不能冒一點風險。看到劉益守如此堅持,蕭玉姈也只能作罷。
……
蕭正德去弔喪是胡鬧,劉益守去弔喪可不是胡鬧,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在蕭氏宗室面前露面亮相,將「娶蕭玉姚」這件事落實在明面上。
有了這個鋪墊,等大婚的時候,就不顯得突兀,而且也能將這些人都請到婚禮上。如此一來,蕭玉姚想必也會有所行動!
第二天,劉益守孤身一人上路,稍加打聽就找到了太子府,之間全城縞素,隨處可聞哭聲。
劉益守心中感慨,蕭統在民間聲望不錯,開疆拓土很難,做個守成之主還是可以的。
只要是個正常人在當皇帝,也斷然不會有侯景之亂這樣的事情發生。
來到太子府門口,劉益守發現從一輛華麗的犢車上下來某位穿白色綢緞的中年人,竟然是羊侃!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羊侃也發現了劉益守,對他微微搖了搖頭,裝作不認識一樣,進了太子府。此時此刻,大堂內擺着靈位,一群和尚在打坐敲木魚做法事。
蕭正德之所以今日要來,就是因為等會和尚們誦經完畢後,就要起棺抬棺下葬了。劉益守給一個十八九歲,負責接待的年輕人遞上拜帖,對方有些錯愣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說了一聲「感謝」。
「請節哀。」
劉益守仿照着之前別人的禮儀拜了拜,小心翼翼的退到一旁。今日他只是個小透明而已,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蕭衍那邊,那群誦經的和尚裏面,為首之人就是蕭衍!
白髮人送黑髮人,還親自來超度念經,劉益守心中古怪,不知道此刻蕭衍作何感想。對太子的暴斃痛苦不堪大概是真的,對梁國現在面臨的局面束手無策大概也是真的。
很快,誦經完畢,抬棺的隊伍離開,蕭氏一族的人都跟着去了,劉益守和羊侃不動聲色的離去,二人在羊侃的犢車裏密會。
才坐定,劉益守就發現羊侃似乎有些不自在,他疑惑問道:「岳父大人這是怎麼了?」
羊侃驚訝看了他一眼,隨即嘆息道:「你也算是自己人了,不瞞你說吧,我最近在籌謀一件大事,可是呢,那個……」
說了一句話,羊侃不知道要怎麼說下去才好。
劉益守看他那窘迫的樣子,輕嘆一聲道:「岳父大人想要多少錢?做什麼事?」
「當真?難怪姜兒對你死心塌地的,你真是……」
羊侃一時間語塞,不知道要怎麼形容才好。
「我部才劫掠淮南不久,現在估計還能漏一點錢出來。要是遲了那就……不好說了。」
劉益守嘆息道,暗示羊侃要趕緊把自己做什麼說出來大家參詳一下。
「其實是這樣的,蘭欽要接替夏侯夔的位置,調離建康。所以保護建康內城的禁衛統領有缺,現在很多人都盯着這個位置,但是因為過於要害,天子現在誰也不相信,所以一直懸而未決。
但是蘭欽被調走已成定局,所以我就想……」
羊侃沒說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也是衝着這個「直閣將軍」去的。
劉益守好奇問道:「蘭欽直閣將軍做得好好的,為何要被調走?」
羊侃心虛的環顧四周,湊過來在劉益守耳邊小聲說道:「蘭欽與三皇子交往甚密,以前是用來制衡太子的,現在太子已故,三皇子要成為新的太子,以蘭欽跟三皇子的關係,天子能放心麼?」
原來如此!劉益守有些明白那天蘭欽為什麼要來問是蕭綱還是蕭歡了,並不是因為他難以抉擇,實際上他已經做出決斷,但卻很想別人也認同他的判斷!
蕭衍的動作也很迅速,蘭欽還是忠心的,也是好用的,只是作為禁軍統領不合適!接替夏侯夔理所當然。
而夏侯夔跟世家聯繫太緊,還是從前朝武將的身份轉變而來,蕭衍不可能讓他擔任京畿衛戍的首領。
這時候,從北面來到,在建康城毫無根基,卻又很有帶兵打仗本事的羊侃,就出現在了蕭衍的備選名單裏面。
劉益守略一思索,發現羊侃的身份還真很合適當這個官,而對方為了在建康站穩腳跟,這次勢必也要全力以赴。
當然了,蕭衍不理政務,很多事情都是朱異決定,然後問一下蕭衍同意與否。如果朱異根本連羊侃的名字都不報,那這一位直接就沒戲了。
「上次那一百萬錢,不夠用了?」
劉益守難以置信的看着羊侃。
「確實,要不,再借一百萬錢如何?」羊侃搓了搓手問道,眼巴巴的望着劉益守。
劉益守解下腰間玉佩,遞給羊侃,又從袖口摸出一張手帕,用炭筆在上面寫了借條。
「拿着玉佩和借條去找陳元康要錢,岳父大人可悠着點,地主家也要沒有餘糧了啊。」
看到劉益守如此豪爽,羊侃大喜,拉着他的手小聲問道:「今晚我讓姜兒來侍寢如何?」
踏馬的,拿我的女人找我借錢,你還得了便宜賣乖!
劉益守怒從心頭起,壓住火氣搖了搖頭道:「不必了,千金散盡還復來,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那都不算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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