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鄂邸的宴席的確有些鬧哄哄,這倒不是說宴包辦失職,着實是因主家提供的場所太尋常,內廳之外,就是平整整的一面場地,連樹都不植一棵,搭起涼棚,擺上桌椅,看着寬敞的場地就顯得逼仄了,因為沒有遊廊曲折,亭閣錯落,設置屏風就更顯呆板無趣了,還不如弄成大通席,圖個氣氛熱烈。燃字閣 www.ranzige.com
先上的仍是看菜。
看菜即是瓜果雕成的各色妝盤,單看不吃,如果換作別家這個時候就有樂舞助興了,但鄂邸的謝恩宴沒有,只有鼓聲陣陣,連女眷席都是如此,特異是特異,但好像弄得有點肅穆了。
鄂霓低聲告訴芳期:「這應是宴包辦的主意,我爹我娘可弄不出這樣的花哨來。」
「大抵是宴包辦覺得這樣才符合鄂邸武將的殊榮吧。」芳期表示贊同。
大衛武將的地位一直低於文官,就算武將立了功勳,也鮮少被賜爵位,既無聖眷隆恩,
難免經濟拮据,請得起宴包辦的簡直屈指可數,在芳期的印象中……鄂將軍仿佛是獨一份!
接着上的是蜜餞煎果,這個時候飲第一盞酒。
而後是鮮果插盤,別以為是解酒的,這其實是第二輪看菜妝盤,意思是只能看不能吃。
跟着又上一輪蜜餞煎果,恩,這個時候飲第二盞酒。
第五輪上酸咸小吃,如香藥木瓜、水紅姜、雜絲梅餅兒等等。
接下來是脯臘一行,蝦臘、奶房、旋酢等等。
再繼續還有垂手八盤子,象牙板、榆柑子、小橄欖十七、八種。
後來……以上程序除看菜之外幾乎再重複上一輪,先以水果為主,切片上了再上時鮮水果,加做得更加精緻的果子製品,像荔枝蓼花、糖霜玉蜂兒,既能看又能吃,賓客們吃幾粒香藥葡萄,基本覺得之前飲的酒都解了,跟沒飲酒一樣。
然後才是下酒菜,一輪酒上幾道,撤幾道,再上幾道,總之不會少了洗手蟹、羊舌簽這兩種,像鴛鴦炸肚、鯚魚假蛤蜊、五珍膾和二色繭兒羹等等,基本也是應當準備的,要沒有怎麼辦?主家就等着被賓客笑話吧,曾經就鬧過一起荒唐笑話,客人飲多了酒,不滿意宴上沒有洗手蟹,竟鬧着要索回送出去的宴禮,氣得主家吹鬍子瞪眼,主賓挽着袖子幹了一架,事後酒醒了,客人負荊請罪,主人也特意再請人做了道洗手蟹,兩人表面上握手言和,背地裏仍然互擲毒鏢,結果就是——兩敗俱傷,誰也沒鬧着好,這真是一道洗手蟹引發的血案啊。
還有插食,如潤雞、炒白腰子等等。
再上勸酒小吃,不能少的是雕花蜜煎。
接下來才是廚勸酒十味,就是廚師特別推薦的意思,根據廚師不同可能各有偏重,但基本是江鰩炸肚、煨牡蠣、姜醋生螺之類。
總該完了吧?但其實還沒有。
還有蜜煎、咸酸、時新、脯臘等等再上一輪。
好了,宴席結束,但酒宴並沒有結束,這個時候大傢伙一般會離開宴廳,要麼遊逛主家的花園,要麼觀賞主家準備的歌舞百戲。
但今天在鄂邸,女眷席,準備的節目是幾個將士的家眷相撲,鬧得滿場女眷皆愕然,相撲戲是衛初那幾十年的時興,而今除了百姓愛看,貴族們已經將其看作是粗蠻了。
粗俗人的遊戲,怎登大雅之堂?
但芳期卻在想,也許她做的那兩道菜,現在才終於端上了晏遲的餐桌,想來應當不會再有第三人,她今天算是明白了,鄂將軍果然特立獨行,他還真幹得出來丟下滿府賓客,獨個和晏遲舉杯痛飲的事。
鄂霓悄悄地再把芳期拉到一邊,問:「阿期啊,我怎麼感覺好像不少賓客仍然不怎麼滿意的模樣?」
這個女子非常的詫異,耗動近千人力準備的酒宴,便是景觀沒什麼可賞,但吃得這麼豐盛,他們到底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呢?
芳期看着鄂霓求知若渴的眼神,嘆了聲氣,她準備實話實講了。
「一般的宴包辦雖然已經足夠將酒宴籌辦得豐盛,可因為宴包辦原本就請不起頂尖的廚娘,烹飪的菜品雖然也鮮美可口,總歸還是少了幾分特色。臨安城有的人家舉行盛宴,不僅要請宴包辦,主菜必得是自家僱請的廚娘負責烹調,這才能有別於旁家的酒宴,賺得風光讚譽。」
「這就是說,我家今日的謝恩宴其實算是普通,所以被那些高門權貴看不起了?」
芳期默默地點頭。
鄂霓也低着頭沉默一陣,嘆了口氣:「我跟阿爹在襄陽時,見許州、汝州等地陸續逃難而來的百姓,他們從前也是能夠安居樂業,衣食飽暖不缺,所以雖知淮河以南盡陷於遼,他們起初仍是難離故土,他們以為大衛遲早會收復失土驅離遼夷,他們的生活就能恢復到從前安定的歲月。
所以當咱們的軍隊與遼人交鋒時,他們拼盡全力給予支持,他們把田地里收成的新麥都獻給大軍做糧草,自己只留下堪堪能夠餬口的陳糧,家裏有壯丁的,也願意投軍殺敵,可到頭來,他們的希望還是落了空。朝廷下令,大軍撤回襄陽鎮守,他們受到了遼人變本加厲的剝削。
他們除了賣兒鬻女,沒有辦法再繼續生活下去,而就算是賣兒鬻女,所得的錢,省吃儉用也不夠半年的開銷。農人們忙碌整年,收成的糧食被遼廷強征九成,剩餘的一成只能賤賣,他們已經吃不起糧了,哪怕是自己的勞作所得。阿期知道他們吃的是什麼嗎?是麥秸野菜,熬成稀糊的羹湯。」
「那這些難民,朝廷應當會給予安置吧。」芳期問。
鄂霓搖頭:「他們經歷九死一生,可以說只有少數人才能饒幸抵達襄陽城外,但朝廷懷疑他們中有遼國細作,不許接收這些難民,他們只能在襄陽城外繼續流亡,夜裏,我上城牆頭,時常能聽到這些難民的哀嚎之聲,我當時就在想為什麼官家不能讓大軍收復失土,一雪大衛疆土被遼夷侵佔的恥辱,為什麼官家無視這些難民的疾苦,他們同樣是大衛的百姓,是官家的臣民啊。」
「那這些臣民,就真的沒有辦法得到庇護了麼?」
「阿爹寫了剳子,官家也只允許襄陽可以粥濟這些難民,如果大衛最終仍決定與遼國和談……這些百姓,就會被遣交遼廷處置。」鄂霓看着場中,那些一臉麻木的貴婦:「阿期,一條淮河相隔而已,本是一脈相傳的臣民,過的卻是判若天淵的生活。江南一邊,山珍海味尚嫌不足,江北一邊,青壯尚能為奴,老病只能等死。」
芳期忽然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
因為她家,豈不就是山珍海味尚嫌不足?而她大力主和的祖父,不可能不知道江北遺民的苦難,可什麼時候把這些民生疾苦放在心上呢?官家想要偏安一隅,臣公就打算繼續榮華富貴窮奢極侈渡日,這樣的國家這樣的朝廷,真的還有延續下去的氣數?
而這個時候,鄂舉也吃到了讓晏遲格外推崇的那兩道菜品,但只嘗了一嘗,就置箸不語。
「鄂公可是又想到了襄陽城外的遺民?」晏遲問。
「如果官家堅持和談,可否諫言讓遼廷善待江北百姓?」
「遼廷便是答應了,也可以言而無信,而只要淮河以南尚算安全,官家便不會與遼廷撕毀協議主動宣戰。」
「難道就真沒辦法……」
「有。」晏遲打斷了鄂舉的話:「這些難民,是否細作可以仔細甄別,這不是朝廷拒絕庇護他們的關鍵,關鍵是官家擔心接收了這些難民,會觸怒遼臣不利於和談。」
「那晏郎有什麼辦法說服官家?」
「如果大衛不管遺民死活,江北遺民必將死心投誠遼廷,對大衛反戈相向。晏某一直在試圖讓官家明白,遼廷亡衛之心不死,所以和談只能維持一時,遼廷是想利用這段時間休息生息擴充軍力,一舉殲滅衛國,所以和談雖是權宜之計,但衛國也同樣需要擴充軍力,保持作戰能力。和可以和,但不能夠真正解散軍備,懷偏安一隅的饒幸。」
鄂舉肅色說道:「衛有晏郎這樣的智士,國祚方能延續。」
晏遲微微一笑,對這話卻不置可否。
忽地說起了題外話:「鄂公的令嬡,似乎與相邸的覃三娘交熟啊?」
「嗐,鄂某和覃遜說是你死我活的政敵都不為過了,小女哪裏會與覃家的小娘子交熟?還是因為晏郎提起想吃相邸廚娘做的這兩道菜,內子才想辦法,覺得可以讓小女和覃家的小娘子探探口風……橫豎鄂某既聽了晏郎的良勸,認同暫時韜光養晦的策略,與主和派再針鋒相對就大無必要了,但鄂某又着實不願和他們深交,才認同內子的辦法,只是讓閨秀間略有走動。怎知道因徐二郎的緣故,小女聽說覃三娘會打馬球,就專請了覃三娘來我家,覃三娘又說她竟然就會烹飪這兩道菜,小女是因覃三娘性情確然爽利,和她很談得來,倒是說了隔上一陣,等天氣涼爽了,還要邀約覃三娘打馬球的。」
晏遲喝了口酒,一笑。
他是故意提起想吃這兩道菜,試探鄂舉是否和相邸有交情,聽這番話,儼然不像。
那就奇怪了,覃家那黃毛丫頭為什麼托他營救鄂舉呢?指使覃三娘的人到底是徐家,還是她那老奸巨滑的祖父?覃遜救鄂舉?這還真有如一頭惡狼,對待宰羔羊的憐惜。
異事年年有,今年仿佛特別多啊。
晏遲沖自己因為上當受騙才救下的鄂將軍,再次舉起酒杯。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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