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來,寒來暑往,不覺間五年過去了,秦昭王五十六年春,縱橫一世的秦昭王終於一病不起,一個月後便與世長辭,做了二十年太子的安國君繼承王位,稱秦孝文王。孝文王大赦天下,厚獎王室功臣,削減王宮用度,大有一改秦昭王刻薄寡恩的態勢,他因此迅速得到了王公貴族的擁戴。兩個月後,秦孝文王正式冊立子楚為太子,同時冊封呂不韋為太子太傅,參與朝政,熊狀為衛尉,韓啟為都尉。
不久後秦昭王駕崩的消息就傳遍了天下,各國都想借這個機會改善與秦國的關係,都派出了使臣前來弔唁,參與喪事。
秦孝文王也趁機與各國修好。秦昭王在世的時候崇尚武力,秦軍四處攻城略地,雖然將秦國的版圖擴大了一倍,但國力也被過度消耗,糧倉內餘糧不足一年的消耗,因此秦國也急需一段和平來休養生息。
韓桓惠王一直以來都畏懼秦國,長久以來極盡獻媚之能事。如今安國君繼承了王位,韓王的妹妹夏姬被等同於王后看待,改稱夏夫人,子楚又取了韓王的女兒,可謂親上加親,因此韓王以秦昭王侄子的身份前來哭喪。他身穿孝服來到秦昭王的墓前痛哭流涕,哭了一個時辰都不能止住。這裏面有幾分真幾分假估計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拜祭完秦昭王,孝文王親自接見了韓王,孝文王拉着他的手以兄弟之禮對待,韓王受寵若驚,心道韓國終於可以不用擔心秦軍的入侵了。
此後幾天之內韓王暗中拜見了妹妹夏夫人、侄女韓姬以及侄子韓啟,拜託他們規勸秦王不要侵擾韓國,並贈送了很多金銀珠寶。
呂不韋冷冷的看着這一切,他知道在秦王的宮中一股新的政治勢力正在崛起,這將對嬴政的未來產生很大的影響。
趙國此時也派來了使者,表達了與秦國結好的意願。呂不韋覺得是時機接趙姬母子回國了,便對子楚說:「太子可還記得尚在邯鄲的趙姬母子?」
子楚回想起當年與趙姬母子的生死離別,感慨萬分,道:「自從回到咸陽,我沒有一日不懷念的。如今我已成為太子,而他們卻還在邯鄲受苦,每次想到這裏都會肝腸寸斷!」
「如今秦趙修好,殿下也已經被立為太子,接他們母子回國的時機已經成熟了。」呂不韋頓了一下接着道:「我們剛到秦國的時候,對宮中情形都不明了,他母子在邯鄲雖受些苦楚卻沒有性命之憂。而今殿下已貴為太子,已經不存在這種問題,只要太子懇請大王恩准,我們現在便可遣使接他母子回秦。」子楚說道:「有勞先生費心了,我明日就奏請父王。」
孝文王也很想見見這個未曾謀面的長孫,便同意了子楚的請求,遣使入趙。呂不韋混在使者隊伍中來到邯鄲,趁傍晚帶了兩個隨從前往趙家。
回到闊別多年的邯鄲,呂不韋百感交集,多年來籌謀的大生意就要實現了,呂不韋不禁回憶起剛見到異人時的情形,那時他還只是一個落魄的王孫,而自己也只是邯鄲的一個商人。呂不韋越想越覺得這筆生意沒有虧,如果趙姬能成為異人的正夫人,那對這筆生意來說無非更是一個大的意外之喜!
來到趙家門口,呂不韋輕輕的敲了敲大門,守門者正是趙甲,當年離開邯鄲的時候,趙甲被安排留下照顧趙姬母子,一同寄居在趙進財家中,這些年趙甲一直暗中保護着趙姬母子的安全。見到呂不韋來到驚喜萬分,連忙給呂不韋磕頭,道:「先生你可回來了!夫人等了你這麼久,天天都在念叨着呢!」
呂不韋忙扶起趙甲,道:「這些年也辛苦你了!太子一直都記着你的忠誠!回到咸陽一定會重賞你的!」
「能為太子做事是我的福氣,我怎敢奢求回報?我這就給您通報去」
趙進財早就聽說呂不韋在秦國當了大官,現在聽說他親自來拜訪,慌忙出來迎接。道:「我的爺啊!總算把您盼回來了,這幾年我可沒少操心啊,整天提心弔膽,這下秦趙和解總算可以鬆口氣了!」
「這幾年有勞趙兄了,你為太子照顧趙姬母子這麼多年,太子也非常感激,這次過來特讓我帶了一百金答謝,另外,我以後久居秦國,趙國的產業也一併送於趙兄了,請莫嫌棄!」
趙進財眼珠子一轉,暗暗算計呂不韋的產業,以前二人合作,都是呂不韋賺七分,趙進財賺三分,而今全部歸自己所有,那可是如今產業的三倍都不止,心下大喜,嘴上卻說:「那怎麼可以,我照顧趙姬本就是出於對太子的忠心,如今你盡可將小女母子帶走,休要再提答謝二字。」
「趙兄如果不答應就是瞧不起我呂某了!」
「呂兄這麼說就見外了,既然如此,我趙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趙進財心下十分歡喜。其實這幾年呂不韋早已暗中將大部分產業轉移到了秦國,在趙國的只是一個空架子,如今送給趙進財一點都不心疼,還博得了一個極大的人情。二人寒暄片刻後,呂不韋便到後院去見趙姬母子。
趙姬見了呂不韋激動的大哭起來,嬴政已經是九歲的小伙子,很懂事了,便問來者何人,呂不韋見到嬴政也是感慨不已,上次分離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兩歲的孩子,現在都認不出來了,想到眼前的這個小伙子日後極有可能成為天下的主宰,便不由得多了幾分恭敬,道:「我是秦太子派來接你回咸陽的使者呂不韋。」
「你就是娘經常提起的呂不韋?秦太子是誰?」
「秦太子就是你的父親。」
「啊?我爹他真的當太子了?原來娘真的沒有騙我!他現在在哪裏?」
「在秦國咸陽。這次我接你回去就可以見到他了!」
「咸陽在哪裏?離這裏遠嗎?」
「不遠,從這裏往西走半個月便可到達!」
「半個月還不遠啊!要是半天能到達就好了!」嬴政從未出過遠門,現在他完全沒法想像以後他控制的帝國僅僅從南走到北都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呂不韋走到趙姬面前,趙姬慢慢的止住了哭聲,呂不韋道:「這些年來委屈夫人了,回咸陽後,太子肯定不會虧待夫人的!」
「你們好狠心啊,一走就是七年!你們知道這七年我們母子是怎麼過的嗎?」趙姬眼淚漣漣的道。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夫人以後會有大福氣的!太子虧欠你們母子的也一定會加倍補償!」
「補償?說的容易!」趙姬雖然嘴硬,心中卻也還明白,苦日子就要到頭了。她現在也哭累了,冷冷的問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帶我們母子走?」
「這幾日還有事情要與趙王商談,五日後啟程回咸陽。」
「我這幾天要好好準備一下,勞煩先生把我需要的東西打點好!」
呂不韋明白趙姬是想要一些錢財,趙姬苦日子過慣了,難免人窮志短,見識淺薄,看來以後要多給她些錢物了!呂不韋心裏這樣想,嘴上卻說:「夫人放心,這幾日我就派人把所需要的綢緞、脂粉、細軟一併送來!」
秦國使臣向趙王傳達了秦王修好的意圖,歸還了秦國佔領的兩座城池後,便返回秦國。呂不韋暗中將趙姬母子藏在使臣的隊伍中。因為秦趙剛剛和解,趙國守門的軍士並沒有檢查秦國使臣的隊伍,一行人輕鬆的出了邯鄲城。
來到咸陽,趙姬母子驚奇不已。相較於幾經戰爭破壞的邯鄲,咸陽城可謂是富庶繁華,城內人來人往,雜耍的,叫賣的,討價還價的,看熱鬧的充斥於街道兩旁;上等的綾羅綢緞,華美的陶瓷器皿應有盡有;飯莊、酒樓內不時地飄出飯菜的香味
嬴政大開眼界,驚嘆不已:「這裏難道是神仙的住所嗎?怎會如此繁華!好些東西我都沒有見過呢!」
大家都被嬴政的話逗樂了,呂不韋道:「殿下,這裏不是神仙的住所,這裏就是你的家啊!以後你住在這裏,想吃什麼都可以!想什麼時候出來玩也都可以!」
「真的可以嗎?那我要掌控這一切!要讓這裏所有的人都聽我的!」
聽到嬴政的這句話,呂不韋大吃一驚,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強烈的控制欲和佔有欲,雖然這對於一個君王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此口無遮攔早晚會惹禍上身,於是呂不韋蹲下來小聲的提醒道:「殿下,你喜歡被人控制嗎?」
「政兒不喜歡!」嬴政認真的搖了搖頭。
「那如果別人聽到自己要被他人控制,會不會高興呢?」
「大概也不會吧嗯別人可能會因此恨我的。」
「所以很多事情可以在心裏想,但是不能說出來被別人聽到了,別人聽到了而因此恨你,這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嬴政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道:「先生,我懂了!我不能把所有想說的話都說出來!要先考慮別人的反應再決定是否該說。」
呂不韋見嬴政如此聰慧,心下十分歡喜,不由得也跟他親近了幾分。
來到太子府,早就有人前去報告子楚。呂不韋、趙姬母子一行人被引入正堂等候。大約過了一刻鐘,子楚便匆匆來到大堂,看見趙姬雖然消瘦了許多,但依然如此迷人,四目相對,瞬間便舊情復燃了!二人情不自已,趙姬一頭栽到子楚懷中大哭起來,趙姬哭着道:「夫君!我想你想的好苦啊!你可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麼過的嗎?嗚嗚」
子楚也哽咽道:「夫人受苦了!我在咸陽日夜思念你們母子,今天終於把你們盼來了!」
趙姬忽然想起嬴政還在身旁,連忙叫到跟前:「政兒,這就是你父親!快叫父親!」
嬴政倒是不認生,拜倒在子楚腳下,道:「拜見父親大人!」
子楚這才注意到身邊的大孩子,在他的記憶中,嬴政還是三歲時的樣子,不成想一晃七年過去了,當年的小政兒已經長這麼大了。子楚把嬴政抱了起來,仔細端詳良久,覺得跟自己頗有幾分相似。問道:「你還記得父親嗎?」
「政兒記得父親,父親依然那麼威武!政兒天天都在想念父親!父親想念政兒嗎?」
「想!當然想!政兒還是這麼乖,來,親一下爸爸!」
嬴政狠狠的親了一下父親,子楚非常高興。子楚不自覺的把嬴政和成蛟比較起來,成蛟僅僅比嬴政小了三歲,但是由於長在深宮,加上韓姬和母親的寵愛,使這個孩子染上了很重的紈絝之風,行事非常任性。而眼前的嬴政倒是頗為懂事明禮。
子楚轉向趙姬道:「這些年委屈你們娘倆了,我欠你們的一定會加倍補償。過幾天東院收拾出來你們就可以住了。」
東院原本是太子正夫人所住的地方,自從子楚當了太子,夏夫人便讓有子嗣的韓姬住進了東院,雖然沒有宣佈成蛟為繼承人,但是其用意是不言而喻的。於是呂不韋提醒道:「太子,現在韓姬和成蛟住在東院裏面,恐怕夏夫人不會同意。如今趙姬剛到咸陽,不易再起衝突,不如就先住在西院,以後的事情緩和一下再說不遲。」
子楚沉吟片刻,道:「父親剛剛即位的時候,母親就催我冊立成蛟為繼承人,我推脫說成蛟年紀尚幼,不宜操之過急,才把此事按下。如今若是再次讓步,豈不是默認了成蛟為繼承人了?」
「如今詔書未下,大王正值壯年,太子殿下又年輕,繼承人的事情當然也可以緩和!讓夏姬住在東院並不是默認,只是權宜之計。」
子楚思忖片刻,道:「如此就按先生的意思安排吧!」
於是子楚便安排趙姬母子住進了西院,韓姬得知後,非常高興,跑去夏夫人那分享自己的喜悅,道:「姑母可知道新來的那個趙姬住到西院去了?」
夏夫人對自己這個缺乏政治敏感的侄女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冷冷的道:「那又如何?」
「這豈不是說明子楚已經默認成蛟的繼承人地位了嗎?我就說那個新回來的嬴政一臉土包子樣,怎麼能跟我們成蛟相比?」
「侄女怎能如此天真!大秦以法治國,有明文詔書的才能被天下認可,如今大王連口諭都沒有下過,更別說明文詔書了!住在哪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儘快說服大王頒發詔書,冊立成蛟為繼承人。」
韓姬被潑了一頭冷水,只得悻悻的走了,夏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正在此時,宮女傳報趙姬母子前來拜見。夏夫人整理了下衣冠,命人將趙姬母子引入宮中。按照禮數,新入門的兒媳是要給婆婆請安的,趙姬第一次到咸陽,需要正式的拜會華陽夫人和夏夫人。日前剛剛拜會了華陽夫人,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今日又特來拜見夏夫人。
趙姬見到夏夫人,拜倒在地:「兒媳給母親請安!」嬴政也跟着拜倒在地。在回咸陽的路上呂不韋就把宮中的禮儀告訴趙姬,讓她悉數學會,而今趙姬已經非常熟練。
夏夫人並不讓她起身,盯着嬴政看了良久,問道:「你就是從邯鄲接回來的嬴政?」雖然是自己的親孫兒,但因為從未接觸過,所以夏夫人並不覺得親切。
「是的,我就是政兒,政兒給奶奶請安!」嬴政用稚嫩的聲音答道。
夏夫人聽到他喊自己奶奶,不由得溫和了許多,道:「別跪着了,快起來吧,過來讓奶奶瞧瞧!」
嬴政走上前去,夏夫人端詳了下道:「果然跟子楚長得有些相像,今年幾歲了?」
「政兒今年九歲了!」
「都這麼大了啊!奶奶還是第一次見呢。」此時,夏夫人才把目光轉向趙姬,道:「你就是趙姬吧?」
趙姬恭敬的答道:「回夫人的話,小女子正是趙姬。」
「聽說子楚在邯鄲的時候就很喜歡你,果然長得有點姿色。但是你要記住了,在咸陽城可不比邯鄲,凡事要三思而行!」
趙姬唯唯諾諾的答應,夏夫人第一次見自己就發出警告,看來以後要小心行事了。趙姬拜見華陽夫人的時候,華陽夫人也未說過一句體己的話,但趙姬卻並沒有感受到華陽夫人對自己有多大的敵意,相反她從夏夫人那裏感受到了一種說不出的恐懼。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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