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讓朕來 194:孝城亂(三十四)【求月票】

    共叔武:「???」

    龔騁更是大喝道:「誰躲在外頭窺聽!」

    說罷,一個疾步助跑躍至一側假山,足尖一蹬跳過院牆,手中長劍更是毫不留情地刺出。共叔武擔心龔騁受傷,緊跟着躍了過去。剛一落地,便看到侄子與一蒙面人纏鬥。

    雖說劍術荒廢了不少,但龔騁的身手也不是普通小賊能抵擋。誰知那名小賊有幾把刷子,身形靈活賽泥鰍,滑不溜手。他幾劍也沒刺中,後者的走位總能出乎他的判斷。

    這時,共叔武大喝道:「停手!」

    龔騁下意識聽從他的命令。

    那名蒙面小賊也同樣住了手。

    他這才意識到這名蒙面小賊恐怕不是賊人,而是那位共叔武義士的夥伴。龔騁僅遲疑一瞬,將長劍收回劍鞘。蒙面小賊也笑着拉下面巾,露出一張在他意料之外的面龐。

    「半步!」

    沈棠笑着朝共叔武走來。

    共叔武無奈地搖搖頭,叮囑道:「五郎,下回你可不能再做這樣令人誤會的舉——」

    沈小郎君居然還學杜鵑啼鳴。

    學得蹩腳,一點兒不像!

    「原來是妻兄!」

    龔騁一語,石破天驚!

    共叔武也被他這話驚得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高壯魁梧的男人直接石化在了原地。

    沈棠:「……哈、哈哈,雲馳兄好呀。」

    大兄弟怎麼還記得「妻兄」這稱呼?

    還是當着共叔武的面這麼喊,沈棠突然有一種社死的既視感,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假笑。

    共叔武期期艾艾。

    「妻、妻什麼兄???」

    此時他的表情唯有黑人問號臉能精確形容。視線在沈棠和龔騁之間來回打轉,內心已是驚濤駭浪。他耳朵要沒出毛病的話,自家大侄兒似乎喊沈小郎君為——妻兄???

    共叔武茫然地眨眨眼。

    許許多多的問題環繞着他。

    他的侄兒什麼時候成婚有妻兄了?

    沈小郎君什麼時候成了雲馳的妻兄了?

    他不由得用眼神詢問當事人之一的沈棠,沈棠秒懂他眼神要傳達的疑惑,頗有些羞恥地捂臉道:「此事真的是……說來話長……」

    既然說來話長,咱們就不說了叭。

    只要知道有這麼個奇怪的馬甲就行。

    龔騁倒是沒注意到共叔武和沈棠間的「暗流涌動」,見到沈棠的一瞬,他是有些欣喜的。出於對沈氏的愧疚,孝城被圍之後,他第一時間派人去找沈棠下落,可惜一無所獲。

    他只能私下安慰自己,妻兄沈棠或許已經聽到風聲,跟着逃難百姓一塊兒離開孝城了。

    萬萬沒想到,此番還能見到人。

    驚喜之餘又生出幾分擔心。

    孝城這是個是非之地啊。

    共叔武目光幽幽地看着沈小郎君,平靜道:「無妨,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道來也行。」

    沈棠:「……」

    龔騁倒是沒有避諱,簡單說了自己與沈棠的關係。聽聞自家侄兒娶了沈家之女——儘管大禮未成就被鄭喬派來的人抓進大牢,但他看向沈棠的眼神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沈小郎君是侄兒岳家最後的血脈!

    沈棠:「……」

    要不是身高實在是不夠,她真想跳起來抓住共叔武的脖子讓他冷靜一些,你侄子說什麼都相信,你不要求證一下的嗎???

    老天爺估計還嫌場景不夠混亂。

    「這不是沈郎嗎?什麼夜風將你吹來了?」院牆上,傳來一聲含着笑的揶揄,沈棠抬頭便見顧池和褚曜立在牆頭之上。

    沈棠:「……」

    又是這位話癆克星,真倒霉。

    沈棠不得不收起心理活動。

    「五郎,祈元良呢?」褚曜躍下牆頭,衣袂飛揚,落地姿勢優雅又從容,走上前看看沈棠左右側,沒看到熟悉的身影,不放心地問道,「他怎麼能讓五郎一人出來?」

    沈棠道:「元良自然也……」

    話未說完,便被自暗中走出的祈善自打斷,他摘下遮住大半張臉的黑色披風兜帽,語氣不善:「善怎會不來?若非等了幾日也沒你與半步的消息,沈小郎君何必來這一趟?」

    沈棠:「……」

    氣氛好像比剛才更加焦灼了。

    夾在中間的沈棠正想着怎麼找話題,耳尖聽到褚曜懷中有什麼東西蠕動了一下,發出輕微的喵嗚聲。她好奇湊近,一顆毛茸茸的腦袋biu得一下,從褚曜衣襟探出來。

    她神色一喜:「素商!」

    素商是跟着林風的。

    貓貓在這裏,林風想必也被找到了。

    聽到素商,祈善三步並作兩步上前。

    褚曜沒好氣地道:「給你。」

    將睡飽的素商丟還給祈善。

    驟然離開溫暖的懷抱,小貓一個勁兒往熟悉的氣息拱,看到完好無損、毛色鮮亮的素商,祈善暗暗鬆了口氣。懷中抱着失而復得的貓,看褚曜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溫柔和善。

    沈棠問:「無晦,林風呢?」

    褚曜:「還未找到。」

    沈棠剛落下的心又懸吊起來,她道:「還未找到?但素商不是……他們不是一起的嗎?」

    共叔武回答:「我們過去的時候,只在屠榮家中柴房找到素商,未見其他人蹤跡……」

    沈棠:「那林風——」

    褚曜出言寬慰道:「只要還未收到壞消息或是見到屍體,便是好消息,興許是跟着屠榮一家出城逃難了,五郎不要急。」

    沈棠很難不着急。

    她與林風相處時日不長,但對這個一夕之間失去血親的孤女很是憐惜同情,更何況她還答應要庇護林風長大。這才過了多久,自己便將人弄丟了,如今林風還生死未卜!

    龔騁見沈棠面色焦急,主動提出替妻兄解憂,自己現在也有些人手,或許能幫忙找人。

    沈棠按捺心焦。

    她道:「那邊多謝龔郎君了。」

    龔騁淡笑:「舉手之勞。妻兄可有尋好下榻之處?若不嫌棄的話,可在郡守府邸暫住兩日。」

    沈棠並未拒絕。

    她此行目的之一便是孝城如今的主事。


    因為太晚了,還未來得及收拾多餘的客院招待沈棠和祈善,便委屈他倆和褚曜二人擠擠。顧池離去前,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棠。待外人走光,褚曜抬手布下防竊聽言靈。

    褚曜道:「這種時刻讓五郎來作甚!」

    他率先對祈善發難。

    祈善抱着素商,有一下沒一下地順着貓閨女的毛毛,他反問:「五郎如何不能來了?」

    褚曜屈指敲着矮桌,示意祈善能認真一些,別敷衍自己:「你可知叛軍一夥想做什麼?」

    祈善道:「多少猜出一些。」

    褚曜一聽更怒了。

    「既然猜出來,為何還讓五郎進來?叛軍意圖在於國璽!他們知道國璽在孝城,為此想製造瘟疫,刻意激發民怨消耗國運。一旦國運消耗完,國璽位置便會徹底暴露!」

    這不是上趕着找死嗎!

    祈善挑眉,看向沈棠道:「這個你就要問問沈小郎君了,或者你說服沈小郎君連夜離開。」

    乖寶寶坐姿的沈棠:「……」

    不是,這把火怎麼又燒到她身上了?

    沈棠硬着頭皮道:「我也是為了孝城百姓啊,若能挽救城中數萬百姓性命,冒一點兒風險也是值得的。我、我想,無晦也不會希望我是冷心寡情,視黎民為螻蟻的人吧?」

    褚曜:「這又不是你的百姓!」

    沈棠手指揪着衣角,「委委屈屈」地道:「我知道現在不是,但未來就未必了嘛……對吧?」

    褚曜:「……」

    他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

    下意識看向祈善,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儘管他心裏打了無數的計劃稿子,但他心裏清楚沈棠並無多少野心,至少還沒有他想要的那種野心,五郎還只是騎個豬、遛個狗、玩玩騾子就能開心大半天的小小孩童。

    決計不會說出他剛才聽到的話。

    祈善聳了聳肩,似笑非笑地道:「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麼攔不住了吧?攔得住也不能攔。」

    褚曜:「……」

    氣氛一時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安靜。

    沈棠不懂兩位打什麼啞謎,一側的共叔武倒是有些看明白了。說起來也簡單,僅因為不管祈善還是褚曜,二人將自身的定位都是「臣」,希望藉助未來的「君」實現各自目的。

    他們不需要一個傀儡,沈棠需要的也不是指令,更不需要打着為「五郎」好而左右其選擇。在二人可以掌控的範圍內,尚且稚嫩的沈小郎君可以試着學會如何當一匹頭狼,

    冒險一場,未嘗不可。

    或許用不了多久,二人對自身的定位還會發生變化。這倒是讓共叔武不得不刮目相看。

    看清自身定位與身份,做身份對等的事情,這話看似簡單,但做到的人卻寥寥無幾,因為人是善變的存在。他們往往會因為與權利的距離拉進,而產生了擁有權力的錯覺。

    例如內侍,例如外戚,例如寵臣。

    更何況如今的沈小郎君仍是一窮二白。

    祈善和褚曜二人的分寸更難能可貴。

    一個已是罕見,沈五郎卻碰見了兩個。

    這得是什麼運氣???

    褚曜問:「五郎有什麼計劃?」

    「我起初是想『借力打力』,用國璽的消息吸引鄭喬過來,藉助他的兵馬掣肘叛軍,孝城危機即便不能解除,城內百姓也有了充裕的時間逃難。但如何將消息傳遞過去就成了麻煩,然後——」沈棠看了一眼祈善,繼續道,「元良說有辦法辦到,但先要進城……」

    褚曜順勢望向祈善。

    祈善則看向了置身事外的共叔武。

    共叔武:「……???」

    看戲吃瓜掛念侄兒的他微微一愣。

    這裏面還有他的事情?

    有的,祈善就是衝着他來的。

    祈善道:「叛軍明顯是衝着半步身上的國璽而來,對吧?半步可想好這塊國璽如何處置?」

    共叔武一聽,臉上的鬆快一掃而光。

    他目光銳利如刀,語氣不善道:「此事與元良無關吧?還是說,你有信心從在下手中拿到這塊國璽?打它的主意就不必了!」

    祈善:「半步以為辛國還能復國?」

    共叔武眸中閃過一絲絲凶光,略帶殺氣地道:「在下不敢有這個奢望,但食君之祿,國主有托,龔文便是拼死也要護住這枚國璽。職責所在,還希望元良不要再為難。」

    空氣中瀰漫着濃郁的火藥味。

    沈棠問:「半步以為我要你的國璽?」

    共叔武繃緊的脊背肌肉微微放鬆下來,但整個人仍像是蓄勢待發的凶獸,一旦祈善有任何惡意,他便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即便毫無勝算也不算完全辜負老國主的交代。

    這與忠誠無關。

    只為了對得起自己的道義。

    共叔武道:「沈五郎不會。」

    祈善兩個就未必了。

    被褚曜戳穿身份的時候,他就在想一個問題——祈善和褚曜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他身上有辛國國璽,那為何佯裝不知道,還幫着自己隱瞞身份這麼久時間?

    陌生人的好,總是帶着圖謀的。

    不知二人圖謀前,他不敢徹底放心。

    祈善冷笑道:「此事你可以放心,在下無意圖謀那塊辛國國璽,但的確有借用的打算。」

    共叔武皺了皺眉:「借用?」

    祈善:「如今的四寶郡歸屬於鄭喬,也是鄭喬的領土。若在他的領土之上,催動第二塊國璽,對鄭喬手中那塊國璽而言便是兩國間的挑釁。這速度可比什麼信使都快得多。」

    作為國璽持有者,鄭喬會第一時間收到感應,自然也會知道失蹤許久的辛國國璽下落。

    共叔武:「……你說借?」

    他從未想過還有這操作。

    要知道這種例子,往往出現在一國國主御駕親征他國的時候,相當於兩國開戰的前奏。

    雖說「御駕親征」屬於國璽的特殊領域,能提振三軍氣勢,但有膽量這麼幹的國主並不多。

    最近的一個就是鄭喬率兵攻打辛國。

    若不談兩國立場、鄭喬那一堆罄竹難書的黑歷史,光憑這份勇氣,共叔武也能另眼相看。

    但——

    共叔武遲疑了。

    倒不是懷疑祈善會有借無還——畢竟眼前這三人聯手,大概率能留下他,國璽自然也能到手,犯不着用騙的招數——

    他只是擔心一件事情。

    「誰能催動辛國的國璽?」

    祈善笑了笑:「這裏不正有個現成的?」

    被三雙眼睛盯上的沈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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