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之石 第一章夢斷錦書來

    我是今年四月底接到b市q大學計算機系研究生院的入學通知書的，這對於我來說是個驚喜，原本我還以為自己定然是被淘汰了，不可能被錄取，因為我的印象中複試那一天的情況似乎是非常糟糕的。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在複試最後期限的前兩天才接到的通知，所以複試的前一天早上我才從很遠的g市飛到b市，匆匆地找了一個旅店安頓下來便要開始複試的準備。突然想起前輩們曾說過，複試會有以後的導師來參加，還要問一些專業方面的問題，我在考試前曾和幾位同科拜訪過幾位導師，因為時間原因而沒有單獨拜訪，這一次是複試，因此在正式場合給導師一個很好的印象是非常重要的。

    對着鏡子照一照，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竟是大學時穿了兩年的一件單薄的外衣，心想這樣肯定不行，於是吃了午餐了又不顧旅途的辛勞跑去了百貨商店，轉悠了好一陣子，比較了好幾家店，最後終於因為怕耽擱了準備複試的時間了，這才匆匆地忍痛花費一大筆預算外的開支買下了一件西服。

    回到旅館已是天黑，忙放好了衣服洗個澡來看書，大概是因為忙了一整天了沒有休息，看書沒多久竟然伏案呼呼地一覺到了天亮，醒來的時候才發覺，書沒看成，卻感冒了，還好並不嚴重，對於專業方面的問題也自信沒有什麼問題，而且距離早上複試的時間也還有很多，便細細地整理自己的衣着了，穿上了新買的西服，對着鏡子傻笑了幾下，感覺挺好，便又拿起書來一邊看，一邊等着送早餐的來。

    等了好久了卻不見早餐來，出門叫人來問才知道這間旅店並不提供早餐，暗自怪自己糊塗把他鄉當故鄉了，在g市的旅店裏面都是提供早餐的，我到了這邊匆忙得很，竟然沒有問清楚，再看時間還有一點，得知對面便有一家早點店，於是就匆匆地出了旅店的門奔向早點店。

    剛出了旅店的大門，這時候街道上了迎面來了一輛灑水車身上披着水扇子走過，我光顧着匆匆奔往早點店，滿身卻被這水扇子拍了個正着，立刻成為落湯雞。看着濕漉漉的西服，知道是白買了，心中暗叫：倒霉透頂！

    怏怏地買了早點回旅社來換衣服，卻連連打了幾個噴嚏，知道這感冒定然是加重了，無奈地弄乾了身上後，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便匆匆忙忙地拿着早點叫了輛taxi去學校。

    q大學如今是全國最著名的大學之一。其實它的崛起也是這幾年的事情。以前它只不過是個不怎麼起眼的二流學校，前些年突然來了一個大股東，買斷整個學校的股權，她資金雄厚，而且對學校的投資又很得力，因此教學設施非常齊備，僱用的校長管理又很得當，所以教學也井井有條，短短四、五年的時間q大學就躋身全國最著名的學府之列。優秀的教授、老師、學生紛紛湧來，更有各國的留學生聞名前來留學就讀。

    據說學校和軍方也有聯繫，經常會有軍事科研項目落到學校裏面研究開發，所以學校常常又有國家資金的注入，更是如虎添翼。

    如今它兼併了本市的另外幾所大學，又買地擴充了自己的規模，日日向着全世界一流的學校的行列邁進。

    考入q大學的學生並不需要為經濟方面的問題而擔心，因為它的獎學金制度非常周全。只要進了學校了，好好地努力，便可以通過獎學金解決日常的經濟問題了，因此贏得了很多貧窮學生們的青睞，爭相報考這個學校。

    學校既然很好，要考它自然很不容易。而且它的入學考試非常嚴格，錄取新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年年都有差異，向外宣傳是本着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來設計這套錄取方法的，即使是政界或是商界的千斤或公子也要老老實實地經過流程。雖然時常流言說有走後門的事情發生，但是相比國內的其它學校要好得多多了。

    能上這樣好的學校定然是不容易，競爭激烈啊，而我所報考的計算機系又是這個學校中最一流的專業，所以要想考上這樣的研究生，更是難上加難。首先，報考的人非常多，通過國家統考後被通知可以複試的則是其中的很少數的一部分人，在複試中又要淘汰其中的大部分（約90的人都要被淘汰），最後能夠被錄取的幾乎可以被稱為鳳毛麟角了。而我現在要考的就是這樣鳳毛麟角的研究生。

    我坐在車上想着這些不禁心裏有些發慌，連忙告誡自己要鎮定，要對自己有信心，不能快到關鍵時候了卻馬失前蹄。

    我到學校的時候考試已經開始了，喘着粗氣趕到門口，見到許多複試生正在門前緊張地走來走去。問問工作人員情況，才知道今年的複試是問答式，所謂的問答式也就是由幾個評審官在那裏單獨問你話，你要回答他們所提出的問題就行了。我在先前已經想到了這種方法，倒也不奇怪。

    我看看前面還有幾個人，要排到我還有好一會兒，我便像其他人一樣坐在考場外的凳子上靜靜地等。只見從考場出來的人都個個垂頭喪氣，見到這樣的場面，心中雖然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卻也不自覺地跟着緊張起來，腦中耿耿於早上那些倒霉的事情，又連住打了好幾個噴嚏，想來感冒很不容樂觀，抱着那幾本書翻了一會兒卻一點兒東西都沒看進去，又想想這麼多人來爭取，十個人中間卻只有一個能被錄取，知道被錄取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不禁有些頹然。前面一幫人在談論考試的事情，我卻獨自坐在熙攘的人群邊發呆。

    「張愷！」

    「到！」曾經是軍人的我聽到別人喊自己的名字便敏感地大聲地起立應到，這本是很正常的，但在這時候卻有一種莫名的豪氣騰升，「大不了被淘汰嘛，明年再來就是」心中這樣想着腳下便不緊不慢地隨着喊我名字的工作人員邁進了考場。

    考場是一個長方形的房間，前面橫着一條長桌，正對着考生的位置，一個椅子和一個方桌子，這個方桌子是給考生用來放複試時候需要帶的資料的。長桌上蒙有紅布，布上是茶几和資料，後面坐着評審的四位老師。中間的一位是一個花白鬍子的老者，戴着一副黑框的眼睛，想來便是主審了，我看着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一時想不起來；他左面端坐着一個穿着空軍軍裝的中校軍官，目光炯炯有神，神采奕奕，一看就知道曾受過高強度的軍事訓練，我暗忖為什麼這計算機系的複試弄了些軍官來當評審；再左邊是個年輕的中尉，拿着筆正在默默地抄記；那老者的右邊是一個中年的女評審，面相慈愛，雖然一臉肅然，但相較其他三位，在我感覺卻是異常親切了。

    我暗笑這個格局哪像是考試，分明就是公安局裏面警察在審訊罪犯，只是這中間少了的一道鐵柵欄罷了。但是轉念卻又擔憂起來。我原以為複試應有導師問話，至少該有考試前曾拜訪過的幾位中的某一位，如今見到的卻都是陌生臉孔，拜訪過的幾位導師全不在列，心中不禁有些發慌，忍不住，又打了幾個噴嚏，忙一邊拿出紙巾來擦臉一邊衝着他們抱歉地笑了笑說明自己感冒了，我看他們也望着我微笑，心中稍許寬慰了點，和他們都打了招呼，這才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看見面前的方桌子才發現我的複試的資料沒有帶，剛剛起立應到得倉促，竟然把它忘在了門外的凳子上了，去拿又不是不去拿也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那坐在中間的老者首先開口說話了。

    「我是這裏的主審，這幾位是陪審，」他指了指身邊的幾位，繼續說道，「你就是張愷？」

    我儘量掩飾自己的慌張，微笑着點點頭說：「是！」

    那主考又繼續問道：「你曾在軍隊服役過？」

    我有些奇怪，因為這應該不會影響到我報考研究生的啊？但是還是微笑地作答：「是的，大學二年級的時候我開始服兵役的，往後兩年我都在空軍服役。」雖然我對他的問題有所疑問，但是為了表達我對這次複試的誠意，我還是很認真地作了回答。

    這時候主考望了望身旁的中校，中校向他點了點頭，然後面帶笑容地向我問道：「我這邊有你在空軍服役兩年的履歷。你那兩年在空軍表現的不錯啊。」

    我見他誇獎我，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更加憂慮了。我是來報考計算機系的研究生的，怎麼他把我以前在空軍的履歷拿出來審校？這葫蘆裏面到底買的是什麼藥？

    心裏雖然這樣想，但是臉上依然帶微笑且謙恭地說：「謝謝誇獎，不過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上了兩年的大學後才入伍服役的，服役過後又把剩下的兩年大學上完，並沒有落下半點課程，而且每門的成績都還不錯。」我是害怕他們會在我的入伍的兩年上做什麼文章，因此特意把入伍的事情說得輕描淡寫些，而強調我大學時候的功課，也以此提醒他們注意我大學時候的成績是很優秀的。

    我正在揣摩他們這樣問話的用意，那個中校又微笑着問道：「你在空軍的飛行記錄這麼良好，為什麼不去報考飛行學院而考計算機系的研究生呢？以你的條件，飛行學院似乎也很適合你啊。」

    「糟了！」我心裏暗暗叫苦，看來我的提醒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他們依然抓住我的兩年服役紀錄不放。但是轉念一想，如果這個計算機系是因為我有服兵役的經歷而不錄取我，那麼它倒也不值得我去讀，但是依依地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卻又一時想不出來怎麼不對。

    但問題還是要回答，忍一忍吧，總不能半途而廢，於是又打了兩個噴嚏，拿出紙假裝擦了擦臉。然後又揚起臉微笑着對那中年軍官說：「我在大學學習理論物理專業，業餘時間我非常喜歡計算機，而且也輔修完了計算機本科的全部課程，我雖然在空軍的兩年學習幾種飛機的駕駛技巧，但是我真正的喜好還是在於計算機，因此業餘時間我又系統地自學了計算機專業本科的內容。我之所以報考計算機專業，唯一的原因是我喜歡這個專業。」

    我本來還想說：「請恕我冒昧地問評審官，我的服役的經歷對我報考計算機系的研究生有所影響麼？」但是話到嘴邊卻又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畢竟在這樣的場合問評審官這個問題是很不禮貌的。

    這時候中校轉過頭去和主審耳語，主審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好了，你回去等我們給你通知吧。」

    我終於生氣了，我要考得是計算機系專業的研究生，結果他們問我得卻都是有關服兵役方面的問題，然後就這樣讓我回去了，我怎麼能夠甘心？因此我從椅子上站起來道：「我是來複試計算機系的研究生的，你們卻沒有問我有關計算機方面的一個問題，這樣就讓我回去，不會覺得有些草率麼？」雖然這樣說，面上卻帶着笑容，因為我知道在這裏，發怒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沒等主審說話，這時候坐在邊上的那個中年的女評審向我微微地笑着說：「張先生，請相信我們評審團的評審，我們也相信我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的。」聲音柔柔的，卻給人一種不可抗拒感覺。我見她一身乳白色的裙子，肌膚白嫩，氣質高雅。看着她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我鬼使神差地向她點了點頭，又向整個評審團說了聲「謝謝」便離去了。下午立刻打了火車票回g市的家了。

    那天回家之後我就發了高燒，大病了一場，病好了之後，我也認為我是不可能被錄取的了，也不期望能有什麼滿意的答覆了，只是默默地承受命運的安排繼續複習我的計算機專業考研課程，準備下一年的考試。

    然而沒有想到四月份的時候，果然應了那女評審的話，他們給我的答覆來了，我收到了那夢寐以求的錄取通知書。竟然被錄取了！想來想去都無法理解。人常常會碰到許多你原先所意想不到的事情，鬼才知道那是不是上帝在亂點鴛鴦譜呢！

    把這事情說給朋友們聽了，他們有說是我考的好了才被錄取的；也有說是那段空軍兵役的經歷幫助了我；也有人竟然開玩笑說是那個女評審看上我了，才會被錄取，虧他們也能想出來。管它呢，何必要為了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自尋煩惱呢？反正我終於是實現了我的q大學計算機系研究生的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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