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班大師的立場處於搖擺之中。
一方面,他無法完全忽視天明的感受。
另一方面,他也不能棄置墨家的『大局』不顧。
搖擺不定無疑不是智者所為,但高漸離他們也都理解班大師的逡巡不定。
他一向是最疼愛天明的。
和高漸離與雪女那種過份的保護欲不同,班大師是真的照顧天明方方面面的感受,也最願意陪着天明胡鬧。
一時間,眾人全部陷入了沉默。
蓋聶冷眼旁觀,並未發表任何意見。
他對這個話題確實沒什麼想說的。
讓天明參與也好,不讓也好,他都能接受。
因為在他看來,青龍計劃對墨家來說有風險,但對天明卻沒太大的危險。
在蓋聶看來,青龍計劃成功的幾率確實不大,但是墨家一敗塗地的可能性也不大。
最大的不確定性就在古尋身上,如果他親自出手阻撓青龍計劃,並且對墨家痛下狠手,那班大師他們確實危險了。
可天明反而是不會出事的——古尋對天明明顯抱有善意,多半是會留手的。
沉默持續了片刻後,雪女低吟出聲,打破了僵局:
「不管是出於對巨子應有的尊重,還是墨家弟子的行為準則,我們或許都該考慮一下班大師的提議。」
因為在樓蘭之行中見識過天明和少羽兩個少年人有多虎,也見識過兩人有多命硬,所以她成了繼班大師後第二個願意鬆口的人。
兵魔神那麼離譜的玩意這倆傻小子都敢上,參與刺殺皇帝貌似也不是啥大事。
有了雪女的支持,班大師心中搖擺不定的天平似乎也逐漸有了偏向。
他環視一圈,看着神色各異的眾人,最後視線落在了蓋聶身上。
「蓋先生,事關天明,我們也應該聽聽你的看法。」
蓋聶無意主動發表意見,但班大師既然問到了他的頭上,那他也不介意說兩句。
這幾天,天明沒少在他面前有意無意的旁敲側擊青龍計劃的事。
這孩子的意思,蓋聶當然清楚。
稍作沉吟後,蓋聶開口沉聲說道:
「從我的角度,只考慮天明自身成長的因素來說,我覺得他應該經歷更多的考驗和磨難了。」
「對於如今的天明,他有能力,也有準備應對真正的世事艱難了。」
「想成長為一個他所憧憬的,真正的俠,這是不可避免的。」
蓋聶難得一次說了這麼多話,態度表達的也很明確。
他支持天明參與青龍計劃!
蓋聶的支持,相比較班大師等人就要特殊的多。
因為他的身份和班大師等人是截然不同的。
天明是墨家巨子,不管他有多年輕,論身份都是高於班大師這些墨家弟子的。
可蓋聶不是墨家成員,他的身份更接近於天明的監護人,是個不折不扣的長輩。
如果他不支持天明,班大師等人基本也就不需要再多做討論了。
而他現在選擇了支持,班大師等人也都必須認真考慮他的意見。
高漸離沉吟一番後問道,「蓋先生覺得可以冒險?」
「無所謂冒險一說。」蓋聶淡然的搖了搖頭,「青龍計劃,未必有多大的兇險。」
「對墨家而言,留在桑海本就是最大的危險,既然能一直相安無事至今,青龍計劃想來也不會招致最壞的結果。」
蓋聶話說的隱晦,但也直白,在場的人一聽就明白了。
他把話說的很含糊,但話里的意思卻很露骨,直接點明了對墨家來說最大的威脅就只有古尋。
如果他有心對墨家趕盡殺絕,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安穩的藏在桑海周遭。
既然已經平安待到了現在,也就沒必要太過擔心這方面的問題了。
人家要動你,你根本跑不掉,何必想太多呢。
班大師捋着鬍子看着眾多同僚,「你們怎麼想?」
盜跖試探着先回話道,「那不然就就讓天明也參與進來?」
高漸離沒說話,看神情還是有顧慮,卻也沒有明確表態反對,算是默認了吧。
他的態度軟化,這件事也就算達成了共識。
天明還是如願以償的光明正大的加入到了這場策劃了十餘年的漫長計劃中。
班大師心中長嘆一聲,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又會導致怎樣的結果
蓋聶在一旁默默旁觀,不多說一句話。
這種純粹的墨家內部事務,只要沒人徵求他的意見,他是絕對一言不發的。
剛回到墨家據點的天明立刻從班大師口中得知了有關自己的好消息。
聽到班大師他們真的願意改弦易轍,他不由呆楞了好幾個呼吸,隨後才一蹦幾尺高,歡呼着狠狠的抱了抱班大師,興高采烈的呼喊着:
「太好了!」
「沒想到你們這些老頑固還真能同意,真是出人意料!」
班大師先是讓抱了個趔趄,聽到後面的話後更是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你個臭小子,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事吧?」
天明自知說錯了話,沒有頂嘴,只是撓着腦袋嘿嘿一笑糊弄過去,然後趕緊轉移話題:
「到時候你們就瞧好吧,看我天明巨子怎麼帶領你們帥氣利落的完成整個行動!」
班大師嗤笑一聲,翻着白眼回道,「到時候你別添亂老頭子我就謝天謝地了。」
「哼!」對於班大師的輕視,天明抱着胳膊哼了一聲,卻未作過多爭辯。
他不想現在做無意義的爭論,不如到時候直接用事實向所有人證明——他天明已經不是過去的他了!
屆時,一切質疑與輕視,都將蕩然無存。
班大師見他這副不屑於人爭辯的模樣,不由笑了笑,沒有繼續逗他,轉而說起第二個好消息:
「你小子要的那玩意,我已經做出來了。」
「這麼快?」天明下意識的脫口驚訝道。
雖然他巴不得班大師一頓飯的功夫就把東西做出來,但他也清楚自己要的東西有多麻煩,就算是班大師也不可能短時間內搞定。
班大師能這麼快拿出成品,肯定是加班加點趕出來的。
回過神的天明用複雜的目光看着班大師,卻並沒有說什麼感謝的話。
他想說,但是話到嘴邊有感覺似乎沒什麼好說的。
對於自記事起就無父無母,孑然一身的天明來說,世上只有兩個人真正給了他長輩般的關懷。
一個是蓋聶,雖然總是沉默無言,在關鍵時刻卻總是最可靠的,一切關心愛護都蘊藏在無言之後。
另一個就是班大師。
和寡言少語的蓋聶不同,班大師和天明之間的交流非常多。
有上課的內容,有機關術的內容,也有一些閒聊。
這些交流基本沒有教會天明任何知識,只是讓他多了一個可以隨意交流的對象。
他對天明的愛護是直接溢於言表的。
除他們倆以外,其他人給天明的感覺都差了一點意思,哪怕是古尋都差上一籌。
天明從來不會跟班大師客氣,此時也不想客氣,只是把一切都默默記在心裏。
班大師對此大概有數,也沒有為自己邀功的打算,只是笑眯眯的追問道:
「東西給你之前,你老實告訴我,你要這玩意到底是幹什麼的?」
經過幾天時間,班大師多少回過點味,覺得多少有些不對勁。
天明一點不緊張,一臉坦然的回道,「沒別的啊,之前都跟你說了。」
「老頭子我可沒那麼好糊弄,你老實說吧。」班大師不鬆口,繼續追問。
天明這時候裝作一副扭捏的樣子,猶猶豫豫的似乎想說什麼。
班大師見狀趕緊再次逼問,「快說吧,我不會跟你計較的。」
「行吧。」天明輕嘆一聲,看起來似乎是終於要吐口的樣子,「其實真的沒什麼目的,就是用來調整身高,然後然後用來偽裝嘛。」
「偽裝?」班大師眉頭一皺,這個回答讓他覺得有些不妙,「偽裝什麼?」
「就偽裝成大人啊。」天明一攤手回道,一臉無奈的樣子。
「最近我和少羽經常進城去找石蘭玩,可是桑海城開始戒嚴,混進去很麻煩的,我們倆也不能總是翻牆,就想偽裝一下嘛。」
「咱們都是被通緝的狀態,那畫像雖然不怎麼像,可是我和少羽體型很明顯,遮掩起來不容易。」
「有了增高裝置,我們倆掩蓋身份就方便多了,而且能用上的地方和時候很多,一勞永逸嘛。」
「就這?」班大師狐疑的又問道。
天明一臉無辜的反問道,「不然還能有什麼事?」
「或者你能給我們提供什麼更簡單的辦法嗎?」
班大師沒接這個話茬。
更簡單的辦法當然有,但只是對天明少羽來說簡單,本質上還是會給別人添麻煩。
他轉而問道,「你們倆老是找那個蜀山的小姑娘幹什麼?」
「我們是好朋友,見面有什麼問題?」天明先是一句反問駁斥班大師,接着又解釋道,「石蘭最近一直很擔心還在船上的哥哥,我和少羽得安撫她,以免她一時想不開又偷偷摸上去。」
班大師點了點頭,倒是認可了天明的所作所為。
但是他心裏隱約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只是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天明見狀趕緊再給班大師分分心,主動開口問道:
「班老頭,咱們什麼時候再上蜃樓啊?」
「好多人等着咱們去救呢。」
天明這一打岔,徹底讓班大師找不到那一絲不對勁的感覺了,索性也就不糾結了,回答道:
「這就得等青龍計劃之後,再看情況了。」
「當然,人肯定還是要救的,只是現在確實顧不上。」
天明點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我也是這麼想的,一直也是這麼安撫石蘭的。」
「救人的時候也得有我一份吧?」
班大師一聽這話頭就開始疼,趕緊揮手:
「你去我屋裏拿上東西趕緊滾蛋!」
班大師甚至都懶得再問天明一個裝置怎麼給他和少羽兩個人用。
天明嘿嘿一笑,也沒有繼續纏着班大師,一溜煙跑走了。
注意力已經分散了,他就該趕緊撤了,以免再平生波折。
班大師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夜間,儒家小聖賢莊內的一處竹林中。
月光穿過層層竹葉投射到地面上,映照出斑斑點點的印痕。
一道人影乘着月光,踩着落葉,緩步穿行在林間,一直走到林間的一小塊空地上。
很快,另外兩道身影也出現在這裏。
最先到的人朝着後來的二人欠身一禮,先開口問好道:
「阿言,見過顏路叔叔,張良叔叔。」
月光下,露出兩張各不相同的帥臉,正是顏路和張良。
而他們對面的則是阿言。
看着一身素服的阿言,顏路先笑着回話道:
「要見面的話,約個合適的時間地點不好嗎?」
「怎麼挑這麼個時間地點?」
大半夜跑這麼個偏僻的林子裏偷偷摸摸見面,搞得他們仨彷佛是來商量什麼陰謀詭計似的。
張良含笑接話道,「見面當然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可以,如此作為只是為了表態而已,態度可是很重要的,師兄。」
阿言倒是直接把鍋攬了過來,「是阿言思慮不周,望兩位叔叔見諒。」
顏路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再糾結這個話題。
他一向什麼事都無所謂,提一嘴也只是覺得過於離譜而已。
他們仨見面本沒必要如此遮遮掩掩。
阿言見狀,目光移向張良,「張良叔叔,您和我父親已經聊過了吧?」
張良點了點頭,「在嬴政的事上,你爹並不願意退讓,但也沒有強硬組織我的意思。」
「父親他有自己的打算。」阿言語氣略微複雜的回了一句。
張良和顏路對視一眼後,笑着說道,「看來,你得到了一些消息。」
阿言點了點頭,「父親有自己的打算但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看來在這件事上,你和你爹走不到一條路上了。」張良依舊含笑,接了一句話。
「所以我才來找兩位叔叔。」。
顏路聞言趕緊擺了擺手,「這事,我恐怕幫不了你們什麼忙。」
「子房,我最多就幫你在大師兄面前打打掩護。」
阿言見狀解釋道,「我找顏路叔叔你,並不是需要你出手,而是想弄清楚一些問題。」
「什麼問題?」昏暗中,顏路眼神一晃,沉聲問道。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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