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韓度看來,脫古思帖木兒現在更加應該明白他自己的身份。他現在只是大明的一個俘虜,不再是北元的皇帝。若是繼續在藍玉這件事上糾纏不休,那不僅僅是一個妃子,他剩下的妃子同樣也朝不保夕,甚至他自己都有性命之憂。
是,藍玉的確是對不起他,的確是侮辱了他。但是那又如何?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講,沒有什麼公平可言。
他若還是北元皇帝,他可以因此一怒揮師南下,與大明打個生靈塗炭,你死我活。可惜,他現在除了一個北元皇帝的名頭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生死都被人捏在手裏,容不得他反抗。
脫古思帖木兒痛苦的閉上眼睛,雙手十指攥的青筋隆起。忽然虎目圓瞪,憤恨的看着韓度說道:「好,與其如此憋屈的活着,那朕還不如死了的好。來啊,你去叫朱元璋來殺了朕。」
見事情談崩,韓度頓時止住了繼續威逼脫古思帖木兒。自己是來勸他的,不是來逼死他的。
既然他不肯就範,那就先涼涼他。
韓度決定暫且先退一步,頓時起身神色平淡的說道:「一個妃子而已,除了這個妃子,你還有這麼多的妃子。你即便是不為你自己着想,也該為你的兒子想想吧?本侯向你保證,只要你當中這件事沒有發生,本侯保你一世平安。」
「滾!」脫古思帖木兒瞠目欲裂。
韓度見脫古思帖木兒已經快要失去理智,不好和處於暴怒當中的他說些什麼,只好就此離開。
而在韓度離開之後,剛才還在暴怒當中的脫古思帖木兒神色飛快的平靜下來,不過是幾個呼吸時間,就再也看不到他臉上有絲毫憤怒的神色。
好似剛才的所有屈辱和憤怒,都是做給韓度看的。
......
刑部大牢,韓度施施然的來到這裏。在劉牢頭的熱情問候下,跟着他來到藍玉的牢房門外。
劉牢頭熟練的打開鎖鏈,笑着朝韓度說道:「侯爺,小的這就去外面守着,絕對不會讓人打擾到兩位侯爺。」
「有勞了。」韓度微笑着點頭,算是謝過劉牢頭。
藍玉聽到動靜,連忙希冀的翻過身來,看到來的是韓度,並不是他想要見到的人。整個人的動作頓時就慢了下來,有些敷衍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是不是活夠了,想要找死啊。」韓度沒好氣的堵了藍玉一句,有些不爽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藍玉從地上的乾草上坐了起來,走到韓度對面坐下,「咱怎麼就找死了?」
「你若不是想死,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玷污元妃,揮軍破關,你真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罪名?」韓度見藍玉到現在都還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想到自己為了他奔走,差點連命都沒了,頓時心裏就升騰起一股火氣來。「就你玷污元妃這一件事,砍你十次都足夠了。」
「咱......」藍玉想要反駁,卻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神情當中反而帶着幾分委屈。
韓度見了
,更是差點笑出了聲,嗤笑道:「怎麼?難得你還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不成?」
豈料,面對韓度帶着譏諷的話,藍玉不僅沒有絲毫羞愧,還點頭贊同了韓度的說法。
「怎麼?難得你真有苦衷?」韓度見藍玉這個樣子,頓時驚奇不已。他不知道是該說藍玉死不悔改,還是覺得他已經無可救藥。
藍玉嘆息一聲,說道:「咱也知道,咱這次功勞太大,因此,便想着學着古人自污一下,誰知道會弄巧成拙?」
韓度聽了藍玉的話,都驚呆了,完全沒有想到藍玉會是這個想法。
半響過後,韓度怔怔的問道:「你知不知道什麼是自污?」
藍玉羞愧的低下頭,他要是知道的話,那事情就不會變成是這個樣子了。
韓度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要是想自污,那就回京之後,將你的畫舫給拖出來啊,找上一堆鶯鶯燕燕,每日眠花醉柳,甚至乾脆娶七八個小妾回去,這才叫自污。
像你這樣玷污元妃,又揮軍破關的,這不叫自污,這叫找死!
你知不知道!」
藍玉被韓度一陣連珠炮似的狂噴,半響回不了一個字,羞憤的恨不得把頭埋在桌子下面去。
韓度見到藍玉的窘境,也不好再多說他什麼。只好轉移話題,說道:「原本,皇上是準備封你為梁國公的,可是現在恐怕你的梁國公,要變成涼國公咯。」
說着韓度一聲長嘆,搖着頭,神色當中充滿了無奈。
藍玉卻愣神了一下,突然之間沒有明白韓度的意思。
韓度見此,只好解釋道:「梁國公,大梁的梁。涼國公,冰涼的涼。」
這麼一解釋,藍玉頓時明白了其中的區別。
韓度搖着頭嘆息道:「皇上原本是想封你為梁國公的,意味着那是真的看重你,將你視為大明柱石。可是若封了你涼國公,那可就意味着兄長你在皇上心裏失了恩寵了,以後可就要謹言慎行,低調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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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兄醒得了。」藍玉對此也毫無辦法,只是平淡的回了韓度一句。
韓度看了他一眼,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也只能夠希望藍玉是真的明白了。若是能夠從此夾起尾巴做人,那還算平安無事。
想了一下,韓度還是補了一句,「不過皇上終歸還沒有最後冊封兄長,究竟是封梁國公,還是涼國公,還是要等皇上最後定奪。我會在這期間儘量為兄長轉圜的,若是兄長最後能夠被封為梁國公,那就說明皇上是真的原諒你這一次了。」
藍玉聽了,凝重的點點頭,他也明白皇上選擇原諒他,和不原諒他,這之間的區別太大了。
和藍玉說完話之後,韓度便起身離去。
......
奉天殿,早朝。
老太監在老朱的示意下站出來,剛剛說完『有事早奏,無事退朝』,就有人迫不及待的站出來。
「啟稟皇上,臣有事啟奏。」
韓度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站出來的人,是左都御史詹微
。
老朱剛剛設立督察院的時候,這只是一個正七品的衙門,地位並不高。可是在僅僅數年之後,便一舉升為正二品衙門,與六部品秩相齊,左右都御史與六部尚書並稱七卿。
詹微身為左都御史,正二品大員,和六部尚書地位相當。
有這麼一位大佬親自赤膊上陣,再加上督察院的職能,朝堂之內百官面色頓時一緊,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說吧。」老朱語氣平靜,隨口就准了詹微,好似在和他說今日天氣不錯一般。
詹微豁然抬起頭,神色鄭重的看向皇帝,字正腔圓的說道:「臣彈劾永昌侯藍玉,居功自傲,膽大妄為,臣懇請皇上對藍玉嚴懲不殆,以儆效尤。
請皇上明察。」
說完,詹微頓時朝老朱跪拜下去。
見此,韓度知道自己不能站在不聞不問了。立刻出列站了出了,朝老朱一拜:「皇上,永昌侯率軍橫掃大漠,破北元皇庭於捕魚兒海,將北元朝廷一網打盡,如此奇功千古未有,若是不賞,恐難以服眾。」
老朱淡定的坐在龍椅上,沒有絲毫表示,因為他知道,既然韓度站了出了,那詹微肯定是不會和韓度對付的。
果不其然,詹微聽到韓度的話之後,頓時站了起來,瞪大眼睛看着韓度。「鎮海侯,本官知道你和藍玉是義結金蘭的結拜兄弟,你為他說話本官不怪你。可是你顛倒黑白,本官決不答應。」
「本侯怎麼顛倒黑白了?難道本侯說的不是實話嗎?難道藍玉大破北元皇庭,俘獲北元大小官員三千餘人,難道不是事實嗎?」見詹微找噴,韓度毫不猶豫就噴了他一臉。
韓度深諳打嘴仗的精髓,無理也要佔三分。
詹微也是毫不示弱,沒有選擇和韓度糾纏。他的目的不是為了對付韓度,而是為了藍玉,若是繼續和韓度糾纏下去,只會讓韓度找到機會,將事情攪和的一團糟。
那時候,他便被韓度給帶歪了,不言自敗。
於是,詹微直接轉身,朝老朱說道:「皇上,臣查證,藍玉與元主妃子有私,致使元妃羞憤自盡。如此大逆不道,狂悖無理,若不嚴懲,大明有何面目見天下人?」
來了,圖窮匕見!
聽到詹微的話,韓度便知道今日這一場,就是衝着藍玉來的。
韓度頓時沉着應對,雙眼一凝看着詹微,說道:「詹大人,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不過是以訛傳訛,子虛烏有的事情,怎麼能夠拿到這朝堂之上來說?」
詹微年紀不大,也就不到四十的樣子,但是脾氣可不小,韓度的話頓時讓他怒氣勃發,大喝一聲道:「本官有證據。」
「那感情好,本侯也有證據。」沒有等詹微拿出他的證據,韓度便搶先一步說道。
詹微有沒有證據,有什麼樣的證據,韓度並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無論詹微拿出什麼樣的證據,都會讓整個事情往着不可控的深淵滑落。
既然如此,乾脆先發制人,搶先詹微一步,拿出自己的證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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