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昂的悔恨和感嘆,韓度冷眼旁觀。
片刻之後,李昂回過頭來看向韓度,說道:「侯爺想要知道什麼?」
韓度眼神平淡的望着他,輕聲說道:「你和潘富做的所有事情,還有哪些人在和潘富狼狽為奸,整個溧陽縣都有哪些人牽連進來。你把所有事情,一一都給我寫清楚。」
說完之後,韓度朝着身旁一位士卒示意一下。
士卒連忙拿出筆墨紙硯上前,讓李昂將供詞寫下。
李昂聽了韓度的話之後,眼睛裏面冒出不可思議的震驚之色,可隨即又全身鬆懈下來。他都是要死之人了,還擔心這些做什麼?不過他還是不得不感嘆道:「敢問侯爺來溧陽多久了?」
韓度有些疑惑李昂為什麼會問這個,不過還是和他實話實說,「本官是前天來的。」
「前天......」李昂一聲嘆息,包含了無數複雜的情感,「才兩天而已,侯爺就將溧陽的事情查了一個水落石出,果然是名不虛傳。可笑那些人,恐怕到現在都以為侯爺還不知道他們的勾當吧?」
到了這個時候,李昂才反應過來,為什麼無論他招不招供,韓度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態度。恐怕韓度早就拿到了那些人的鐵證,他招與不招已經不重要了。
而李昂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不重要,在他想來,無論是誰來審理此案,都需要從他口中得到供詞,他還是有利用價值的。
但是在韓度這裏,他卻是變得一文不值。從韓度的話就能夠聽出,一定是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已經拿到了潘富等人的罪證,他招供不招供都變得無足輕重了。
人就是這樣,自認為高貴的時候,不管做什麼都要端着架子討價還價,李昂哪怕是成了階下囚,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也仍然是如此。
但是這樣的人一旦知道他所認為的價值一文不值之後,又會開始歇斯底里的破罐子破摔。
「侯爺說的沒錯,大家一起犯的事,憑什麼要讓老夫一人承擔。大家一起走,黃泉路上也不寂寞。」說完,李昂便低頭提起筆,開始奮筆疾書。
......
韓度一夜未眠,連夜拿到了李昂的供詞。和蔣實收集的證據相比,李昂的供詞要更加的詳實。畢竟蔣實再怎麼說也只是一個里長,溧陽縣裏很多事情他並不清楚,也沒有機會接觸到。
而李昂卻是溧陽縣令,只要他不傻全縣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瞞過他的眼睛。
但李昂的供詞也更加的觸目驚心,像什麼滅門、什麼屍首沉河之類的,蔣實只是寫了聽說過這樣的事情。但是在里昂的供詞裏,卻連年月日,誰帶頭將誰家滅門沉河,寫的清清楚楚。
韓度看了一夜,也沉默了一夜。白紙黑字寫出來的字字句句,卻帶着最為濃烈的血腥味,也帶着溧陽百姓最深沉的苦難。
「這些狗雜種,還真是沒有把百姓當成人啊~」天光放亮,逐漸增加的光明讓韓度回過神來,沉沉一嘆。
據李昂的招供,溧陽縣最大的首惡還不是潘富,而是包庇潘富的大豪紳蔣一儒和溧陽縣最大的十三戶地主豪紳。
這些人和潘富狼狽為奸,在溧陽縣胡作非為。潘富將百姓逼得破產,以至於不得不賣田賣地。而這些地主豪紳便乘機以極低的價格收購百姓的土地,雙方配合的天衣無縫,把溧陽百姓往死里坑。
就在此時,縣丞帶着一大隊衙役和獄卒來到縣衙,二話不說直接朝着裏面衝進去。
由於縣丞乃是僅次於下令的高官,衙門的人也並沒有阻攔他。
等到他來到韓度居住的院子門外,才被守門的士卒給攔住。
「本官要見欽差大人,還不快滾開!」說着便要往院子裏沖。
而這些士卒只會聽從韓度的命令,對於他們來說別說是一個小小的縣丞了,就算是縣令也不被他們放在眼裏,自然不會讓他就這樣衝進去。
就在雙方爭執不下的時候,李繼祖走了出來,一聲爆喝:「吵什麼吵?驚擾了大人,你們吃罪的起嗎?」
縣丞看到李繼祖走過來,才怒氣沖沖的暫且壓下了強行衝進去的打算。陰沉着臉說道:「本官要見欽察大人,你快讓他們閃開。」
李繼祖聞言嗤笑一聲,「欽差大人豈是你想見就見的?就在這裏等着吧,咱去為你通傳一聲,至於大人見不見你,那就看你的運氣。」
說着瞥了縣丞一眼,轉身朝着裏面走去。
縣丞滿腔的怒火又不好貿然發作,只能夠恨恨的握起全都,將指節外皮繃緊的快要裂開。
李繼祖進去來到韓度門口,伸手「咚咚咚」敲了三下。
「進來。」韓度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
李繼祖嘎吱一聲,推開門進去,躬身一禮,說道:「侯爺。」
「前面是怎麼回事?」韓度抬起頭看向他。
李繼祖語速不急不緩的回道:「縣丞帶着人前來求見侯爺。」
小心抬頭看了韓度的臉色一眼,才說道:「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呵~」韓度聞言頓時笑了,只是這笑容里滿是冰寒,「興師問罪?也好,本官也有罪名要問他。既然他來了,那咱們就去會會他吧。」
韓度當先一步走出房間,李繼祖微微躬身跟在後面。
現在院門口等的火急火燎,忽然抬頭看到韓度走過來,頓時指着他大聲喝道:「欽差大人,你為何要無罪而把牢頭給殺了?如此草菅人命,難道就不怕本官參你一本嗎?」
韓度邊走,邊笑着說道:「本官要提審李昂,他一個小小的牢頭竟然敢阻擾,本官如何殺不得他?」
「你!」縣丞氣急,毫不猶豫的說道:「就算是他有罪,那也需要下官親自過問之後,才能夠給他定罪,你憑什麼殺他?」
「憑什麼?」韓度呵呵一笑,臉色頓時冰冷下來,盯着縣丞的眼睛厲聲道:「就憑本官是欽差大臣,身負皇命,有先斬後奏之權,夠不夠?你算什麼東西,也資格來質問本欽差?」
縣丞被韓度冷眼威逼着,反而冷靜了一些。論品級,他只是八品縣丞,和韓度這樣的正五品大臣差距不可以道里計。論身份,韓度是皇上點名*派來的欽差大臣,而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丞。
要不是因為他在溧陽縣作威作福慣了,一時間忘了他和韓度身份的巨大差距,他絕對做不出剛才這樣莽撞的事情來。
縣丞被逼迫的氣勢一弱,等他回過神來之後,又頓時鼓起勇氣,一副十分不服氣的樣子看着韓度。在他看來,韓度是欽差大臣又如何?他可不是一個人,在他背後還有着整個溧陽縣的權貴人物。
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就不信韓度可以拿他怎麼樣。
韓度暫時的確不會拿他怎麼樣,那也是因為想要先抓到潘富罷了。只要將潘富抓到,這些一個都跑不了。
「來人。」韓度大喝一聲。
「請大人吩咐。」李繼祖立刻站出來,躬身拜道。
「本官要升堂,捉拿此案主犯。」韓度沉聲喝道。
縣丞聽了,一股不好的苗頭浮現在他心裏。不由得反對道:「欽差大人,此案主犯李昂已經落網,現在正被大人看管在大牢裏,哪裏還有什麼主犯需要大人去捉拿?」
韓度走進一步,瞪大眼睛威逼着縣丞,說道:「你是欽差還是本官是欽差?這誰是主犯,是你說了算,還是本官說了算?」
冷冷的看了縣丞一眼,韓度提起脊背,氣沉丹田,「升堂!」
說罷,直接不再理會縣丞,朝着公堂走去。
李繼祖連忙帶人跟上。
韓度來到公堂明鏡高懸的匾額下,李繼祖連忙上去用衣袖將椅子上的灰塵掃乾淨。
韓度施施然的坐下,看着空無一人的公堂,抓起驚堂木猛然一拍。
「啪!」
躲在公堂兩邊廂房的衙役,一個個的拿着威武棍,一言不發的看着他們的頭。而此人正眼巴巴的望着縣丞,希望他能夠給自己一個主意。
縣丞當然是希望這些衙役都別出去,讓這欽差大臣的升堂變成一個笑話。但是這話他自己也不肯親口說出來,因為他也怕此人立刻找他算賬。雖然欽差大臣只是殺了一個不入流的牢頭,但是誰能夠保證對方不敢殺他?
又想要這些衙役和欽差大臣對着幹,但又不願意背鍋,這就是現在縣丞的心態。
衙役也不傻,看到縣丞大人故意沒有說話,他們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在頭的示意下一個個小跑着出去,站好台。
「威~武~」一眾衙役聲音低沉的吟唱起來。
「嘭嘭嘭」伴隨着一陣威武棍杵地的聲音。
韓度笑着看了衙役們一眼,還以為他們要和自己對着幹不會出來了呢。看來,還是有人識相的。
韓度根本就沒有在意過這些人,他們站不站出來都影響不了自己的計劃。
縣丞見狀,雖然臉色黑的像鍋底一樣,滿眼都是對那些衙役的不滿,但他還是站了出來,走到韓度下首的短桌後面坐下。這是每次升堂的時候,他這位縣丞專屬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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