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舊調小組」一直等到太陽完全升起,才離開營地,駕着吉普,重回臨河村。
這裏與昨天天黑之前沒什麼兩樣,只是老槐樹下的泥土多了翻動的痕跡……
它們是商見曜和龍悅紅讓杜少沖屍骨入土為安時留下的。
蔣白棉仔細打量了一陣,對組員們道:
「進村吧。」
走了幾步,商見曜突然「呃」了一聲。
就在蔣白棉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又犯了什麼毛病,猶豫着要不要詢問時,商見曜主動提出了問題:
「你們說,老槐樹下埋的屍骨還在嗎?」
怎麼可能不在?我們昨天才埋的!龍悅紅在心裏嘀咕了起來。
話是這麼說,他腦海里還是忍不住想了想如果真不在了的可能性。
這非常驚悚非常恐怖!
蔣白棉老神在在地回應了商見曜的問題:
「我剛才觀察過了,泥土的狀況和我們昨晚離開時沒什麼區別。
「再說,既然我們現在不會嘗試把屍骨挖出來,那它在和不在又有什麼區別?你又確認不了。回頭出了公司,帶上老格,再來檢查。」
不知為什麼,聽到組長後面這句話時,白晨腦海內油然浮現出了一副畫面:
自己等碳基人躲在幾公里外,拿着望遠鏡,圍觀老格一個智能機械人在那裏揮鏟掘土。
「好吧……」商見曜對自己想出來的驚悚發展未被認可很是失望。
「舊調小組」繼續前行,抵達了入村之處。
商見曜側過腦袋,將目光投向了小沖帶着那幫孩子撒尿的地方。
「收起你現在的想法!」蔣白棉充分預警,提前制止。
商見曜嘆了口氣道:
「那可是聖遺蹟啊!」
……龍悅紅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腹誹。
過了幾秒,他才咕噥道:
「那些土叫聖遺物?」
蔣白棉沒給商見曜討論這件事情的機會,直截了當地下達了命令:
「進村!」
她率先前行,走入了臨河村。
白晨等人緊隨其後。
他們隔着一塊塊保存還相當完整的玻璃窗,打量起路旁房屋內的情況。
沼澤1號廢墟這片區域之前沒有被發現,所以此地直到現在,似乎都還未被遺蹟獵人們光顧過, 不管是電視、冰箱、空調、汽車等高檔物品,還是桌椅板凳、泡麵罐頭, 都靜靜地安放於原位, 幾十年都未曾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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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看着, 龍悅紅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這裏少了些什麼!
下一秒,白晨開口說道:
「整個村子的人呢?」
不管村民們在舊世界毀滅時究竟遭遇了哪種情況, 總會有人死亡,有殘骸遺留,可現在的臨河村, 看不到一具屍體!
商見曜笑了起來:
「可能他們當年都沒什麼事情,活過了舊世界的毀滅,然後整村搬遷到了別的地方。
「有執歲庇佑就是這樣。」
他說得言辭鑿鑿, 仿佛親眼所見。
蔣白棉看了他一眼,言簡意賅地說道:
「整村搬遷不會不帶糧食。」
尤其還是比較方便攜帶的罐頭和泡麵。
「也許是一部分人得了『無心病』, 另一部分人被逼急匆匆撤離,嗯, 那些『無心者』一路追趕而去,再也沒有回來。」龍悅紅試着猜道。
白晨不太贊同:
「真要有部分人在舊世界毀滅時變成了『無心者』, 剩下那部分肯定會死一些, 而倖存者們急匆匆撤離的時候, 如果還顧得上帶屍體,就不會留下便攜的食物。」
這是她多年以來聽過見過的那些事情轉化成的經驗:
一旦某個地方有一大批人突然變成了「無心者」,那他們周圍必然會有人來不及防備, 慘遭獵殺。
而要是臨河村的「無心者」不多, 足以被村民防住,那倖存者們也不用急吼吼地逃走,連食物都不帶。
「是啊。」龍悅紅點了點頭。
他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
「全部變成了『無心者』, 去別的地方尋找食物了……」
說着說着,龍悅紅聲音漸低,因為「無心者」們也是懂得使用簡易工具, 懂得開罐頭, 撕包裝的。
這在許多城市廢墟內都得到了證實。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若有所思地說道:
「執歲提供的未必是庇佑。
「你們還記得台城的情況嗎?」
白晨和龍悅紅一下回想起了台城那些市民的狀態:
他們在舊世界毀滅時全部瞬間死亡了!
「難道臨河村的人也在舊世界毀滅時死光了?」龍悅紅疑惑自語起來, 「可要是都死了, 屍體去哪裏了?」
聽到這句話, 商見曜露出了笑容。
他壓着嗓音道:
「變成了殭屍……
「他們正躲在某個地方,看着你的脖子……」
龍悅紅雖然知道這傢伙是在講鬼故事,但經歷了那麼多異常後, 他不敢隨便否認這種可能性。
蔣白棉斟酌了一會兒道:
「繼續搜查,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他們緩慢前行着,時不時打開某扇大門,進入裏面,做一下檢查。
這些房屋內的情況都頗為相似,處在生活的某個瞬間,然後突地凝固在了時光里。
於是,「舊調小組」看見有的人家桌上擺放着碗筷,食物早腐爛蒸發,只留下一些骨頭和污跡,有的人家拖把倒在客廳中間,似乎才完成了一半工作……
這和蔣白棉剛才的猜測越來越像:
舊世界毀滅時,這裏的人們不管在做什麼,都瞬間死亡了。
可問題在於,他們的屍體都不見了。
「怎麼樣?」商見曜望向龍悅紅,笑着說道,「真實的鬼故事。」
「這背後必然有某種原因。」龍悅紅嘴硬回道。
「是啊,那種原因就是,屍體都變異了……」商見曜故意讓聲音變得陰惻惻。
蔣白棉收回視線,望向前方不遠處道:
「根據我的民俗知識,那邊應該是村子的祠堂,過去看看說不定能發現點有趣的東西。」
比如,某個寫着「杜少沖」名字的牌位。
「好。」白晨並不想在這裏聽商見曜講鬼故事。
「舊調小組」繼續前行,繞過一棟房屋,來到了臨河村祠堂所在。
這座祠堂有舊世界古老年代的風格,但無論檐,還是拱,都已是水泥鑄成。
此時,祠堂的黑色對開木門緊緊閉着。
「我去開門?」商見曜搓了搓手,主動請纓。
他的「狂戰士」突擊步槍就那樣挎在胸前。
蔣白棉點了點頭:
「去吧,小心一點。」
商見曜興奮地加快腳步,走到了祠堂門口。
他側耳傾聽了一陣,又閉目感應了一會兒,然後才戴上手套,伸掌推動大門。
畢竟蔣白棉讓他小心一點。
吱吱嘎嘎的聲音隨着大門向後的敞開迴蕩於祠堂前方的空地上,裏面的情況也一點點展現在了「舊調小組」幾名成員的眼中。
因為隔了有一段距離,龍悅紅拿起瞭望遠鏡。
白晨做過相應的基因改造,蔣白棉視力也很強,依舊只靠雙眼。
很快,他們看見了一個個灰白色的墳包。
這些墳包都不大,處於祠堂天井內,密密麻麻,佔滿了每一個地方。
「哇喔!」商見曜發出了驚嘆的聲音。
他半轉身體,對蔣白棉等人喊道:
「這裏變成了亂葬崗!」
不僅天井內,就連祠堂側面、後方、正祭處,似乎都被墳包填滿了。
蔣白棉凝望了一陣,自言自語道:
「村子裏失蹤的那些屍骨?」
那些死去的人都被埋葬在了祠堂內?龍悅紅悚然一驚。
「應該。」白晨覺得沒別的可能。
她隨即抿了抿嘴唇:
「可又是誰埋的他們?」
倖存者?龍悅紅在心裏猜測道。
可他迅速又推翻了這種可能性。
因為倖存者不會不消耗或者帶走那些罐頭、泡麵。
商見曜在祠堂門口探頭探腦打量了一陣,直至蔣白棉等人走到他的身旁,他才一臉崇敬地說道:
「當初應該是有幾個人活了下來,把整村的死者都埋到了祠堂里。」
這和龍悅紅剛才的推測一樣,但接下來的發展就完全不同了:
「他們同時也喪失了活下去的信心,給自己也挖了墳,然後自己埋了自己。」
又驚悚又悲涼的展開……龍悅紅咕噥了一句。
他沒有反駁,因為這不失為一種可能性。
蔣白棉「嗯」了一聲,嘗試着走入了祠堂。
那些灰白色的墳包之間只有一點點地方可供落腳,「舊調小組」幾名成員相當艱難才在不踩別人墳墓的前提下,進入了供奉祖先的那處廳堂。
這裏依舊滿是不大的墳包,只有立着牌位的幾個地方未被佔據。
蔣白棉仔細看了一陣,發現這裏屬於杜姓,但沒有杜少沖這個名字。
「舊世界毀滅前,杜少沖還沒有死,或者死訊還沒有傳回來。」她斟酌着說道。
然後,她望向腳邊的灰白色墳包,猶豫了一下道:
「挖開一個看看,我總覺得這些墳太小了,不像能埋一個人的樣子,除非是豎着葬。」
「好!」商見曜自告奮勇。
他領着着龍悅紅,以扭秧歌般的姿態出了祠堂,很快帶回了兩把工兵鏟。
沒過多久,他們挖開了一個墳包。
裏面的屍體埋的並不深,就在下方一點,所有的骨頭都堆在了一起。
很顯然,他們不是以正常姿態下葬了。
「剁開埋的?這樣省地方。」商見曜「恍然大悟」。
喪心病狂……龍悅紅對此只有這麼一個想法。
蔣白棉搖了搖頭:
「應該是撿骨而葬。
「屍體都腐爛成骨頭後,才被葬在這裏的。」
「那是誰埋的?」白晨皺了下眉頭。
這肯定就不是倖存者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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