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一直到了晌午,吳良才終於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有些事總是在過度勞累之後,腰腿酸痛,精神不振,仿佛身體被掏空。
回想起昨夜的經歷,吳良竟有些心有餘悸。
再回顧前世今生,他還從未見過如聞人昭一般似狼似虎的女子,最令人無語的是……這女子還是一個處子,床單上留下的那一朵艷麗的梅花騙不了人,昨夜那吳良前世曾體會過的撕裂感,也做不了假。
此時此刻,聞人昭早已離開。
吳良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只記得自己好不容易喘了口氣合上眼睛的時候,已經透過屋子的門縫看到了一抹晨光。
在這種事上,他從未如此被動過。
整夜。
沒有憐憫……
一切的一切,都再一次證實,聞人昭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狼人,對人對己都足夠狠的狼人,吳良都只能自愧不如的狼人。
虛弱的舒了口氣。
吳良很是費力的自凌亂的床上爬了起來,扶着快要散架的老腰慢慢下床,又挪動着沉重的雙腿來到門邊。
「公子。」
典韋早已在門外等待。
事實上聞人昭出來的時候,典韋便先進屋查看了一番,確認吳良只是因為勞累睡着了,又將房門重新掩上,才放聞人昭安然離去。
「她什麼時候走的?」
吳良的聲音有些嘶啞,大概是脫水所致。
「辰時。」
典韋不動聲色的將目光移開,一邊答着話,一邊指着擺在門邊的一個小木箱子說道,「巳時的時候,聞人家的傭僕又送來了這個箱子,還給公子帶了話。」
「什麼話?」
吳良有些好奇的走上前去掀開小木箱,裏面竟是幾列黃澄澄的馬蹄金,吳良是經常接觸黃金的人,只是看了一眼便預估出了這些馬蹄金的分量。
應該不會低於十斤。
「聞人家主教傭僕告訴公子,她說這是昨夜的過夜費,她對公子的表現很是滿意……」
典韋又將目光移向了天空,假裝漫不經心的說道。
「靠……」
一聽這話,吳良頓時有些蛋疼。
他雖沒有什麼大男子主義者,但也不是很習慣這種被人當鴨的感覺……要是前世有這種好事,他哪裏用得着去做導遊?
「典韋兄弟,你想笑就笑出來吧,用不着憋着。」
見典韋目光始終游離,吳良將小木箱蓋上,又扶着腰坐在上面有些鬱悶的說道。
典韋的眼神終於不再游離,反倒正色看着吳良說道:「韋不想笑,韋只是想對公子說,其實這種事只要習慣了也就好了,韋當初與那大戶人家的夫人偷腥之時,其實也是樂在其中,大家都是憑本事吃飯,許多人求還求不來呢,公子又何須在意?」
「典韋兄弟,要不你還是出本書吧,我認真的!」
吳良這才想起,典韋之前說過,他年幼的時候也曾被一個大戶人家的夫人包養,如此說來,他們二人倒算是同道中人了,難怪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
「公子說笑了,韋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也就能為公子出些力。」
典韋謙虛的撓了撓後腦勺,隨即想了想又道,「不過在韋看來,公子這次其實是虧了,以公子的身價根本不缺這點黃金,卻要因此承擔一些原本不必承擔的後果,這無疑是一樁虧本買賣,倒便宜了那聞人家主。」
「哦,此話怎講?」
吳良聽出典韋話中有話,蹙眉問道。
「菁菁姑娘已經知道了昨晚的事……」
典韋沖白菁菁所住的屋子努了努嘴,欲言又止的道。
「哦……」
吳良瞬間便明白了典韋的意思。
白菁菁吃醋了。
而且估計是吃了不小的醋,否則典韋應該不會特意提醒。
雖然這種事在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東漢根本算不上多嚴重,而且身為一個原住民,白菁菁也相對會容易接受一些,但既然已經吃了醋,進行一些適當安撫還是十分有必要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嘛。
於是吳良先洗了把臉提起精神,便立刻跑去叩響了白菁菁的房門。
「誰?」
裏面傳來白菁菁冷漠的聲音。
「我。」
吳良連忙放低了姿態,笑呵呵的答道。
「咣!」
房門猛然打開,面色冰冷的白菁菁出現在吳良面前,「你來做什麼?」
「菁菁,其實我……」
吳良連忙又腆着臉笑了起來,準備將提前準備好的說詞說出來。
「你不必解釋,如今有一位仙子與你做我做不了的事,我高興還來不及,今後不但你不必再壓抑自己,我也不必終日憂心違背祖訓,這對你我來說皆是天大的好事。」
白菁菁目光清冷的望着吳良,聲音更加冷漠的說道,「我只有一個要求,從今日開始,你還是你的吳校尉,而我也還是我的隨珠人,你我進水不犯河水,此前的事當做沒有發生過便是。」
說完這話。
「砰!」
又是一聲巨響,白菁菁根本不給吳良說話的機會,便已經再次將房門關上。
「唉……」
摸摸鼻頭上的灰,吳良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這件事想要通過正常途徑解決,肯定需要花費一些時日,或許是時候用上一些非常手段了……
眼下曹昂與曹稟都還在處理壽曹道信徒的收編事宜。
而曹昂又明確表示一定要借這個機會跟隨吳良去長長見識,教吳良無論如何都要等他一起探墓。
吳良不好駁了他的面子,便只好先叫瓬人軍兵士去看住齊哀公墓的入口,等上一兩日再說。
也是因此,吳良便有了先解決眼下問題的功夫……
如此吃過午飯之後,吳良立刻帶上典韋出了浮屠仁祠,直奔聞人府而去。
……
與此同時。
聞人府內已經開始上演逼宮的戲碼。
聞人昭雖還堅持坐在議事堂的主位之上,但她的父親聞人功已經被族人放了出來,並將聞人昭圍困起來。
「將這膽大妄為的不孝女拿下!」
聞人功怒不可遏,一雙眼睛怒視着自己的女兒,大聲喝道,「即日起,此女自族譜中除名,按家法施以極刑,死後不得葬入聞人家祖墳!」
聽到聞人功的話,原本便已經對聞人昭形成合圍之勢的族人立刻便要上去拿人。
雖然聞人昭坐上家主的時間並不長。
但最近一段時間她的所作所為還是觸及了不少族人的利益,尤其是那些元老長輩的利益,這些人自是恨不得立刻將她趕下台去。
也正是因為聞人昭掌權的時間並不長,再加上有些名不正言不順,雖然她已經盡力去做,但還是沒有完成對家族資產整合,更沒有沒有拉攏到足夠多的支持她的族人,以至於面對以父親為首的老一輩族人的反擊時,能夠為她所用的人依舊寥寥無幾,幾乎沒有反抗之力。
「我倒要看看誰敢!」
眼見這些人便要動手,聞人昭重重的拍了下案幾,接着又故作冷靜的冷笑道,「你們不會以為壽曹道亡了,族內護衛被曹軍收編,我便失去了依仗,任由你們揉捏了吧?」
「?」
一聽這話,這些人又遲疑了下來,聞人功也是下意識的皺起眉頭,有些狐疑的問道,「你還有何依仗?」
說到底,聞人功還是慫。
若是換了其他的家主,面對這樣的一個晚輩,便是其背後真有什麼依仗,也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面遲疑,畢竟一家之主,代表的可是全族人的脊樑與立場。
但聞人功偏偏就是遲疑了。
若非他是這種前怕狼後怕虎的軟弱性格,此前壽曹道根本就沒有機會騎在聞人家頭上拉屎拉尿,聞人家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父親,莫要聽她胡言亂語,她哪裏還有什麼依仗。」
聞人昭的一個哥哥藉機說道,「如今壽曹道已不復存在,千乘縣城內只有曹軍,而曹軍當年攻打黃巾賊時又與你有過交情,要站也定會站在父親這一邊,她的依仗便是再大,難道還能大過曹軍不成?」
「二公子說的是,她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只要曹軍支持家主,家主又何須有所顧慮?」
「家主,此女大逆不道,若是今日不除,日後聞人家定要受天下人恥笑!」
「家主……」
眾人思索了一下,也覺得那位公子分析的頗有道理,當即又群情激奮起來。
「安靜!」
聞人功也是終於放下了心中的顧慮,當即又咬着牙大聲喝道,「你這大逆不道的不孝女,死到臨頭仍敢虛張聲勢,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有何依仗,給我拿下!」
「慢着,你們若敢拿我定會後悔!」
聞人昭仍想強撐。
但此刻聞人家的族人已經不再聽她說話,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沖了上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將她捆了起來,按着跪倒在了堂下。
而聞人功也已經邁步坐上了主位,正式奪回了家主之位。
「按照聞人家家法,大逆不道者應當杖斃,我聞人家已多年未用此家法,今日便要用上一用,以正家風!」
「來人,執行家法!」
聞人功已是恨透了聞人昭,甚至不與她再說一句廢話,便下了命令。
幾名族人聽到命令立即提着棍棒走上前來,準備對聞人昭行刑。
這就要死了麼?
聞人昭知道大勢已去,非但不怕反倒想笑。
她此前費盡心機布了局,但若是這麼快就被父親處死,布的局自然也就變成了廢局。
那就這樣吧。
死亡,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如此一來,聞人家是興是亡,與她也就沒什麼關係了。
至於昨晚的事情,她也並不後悔,至少在臨死之前,她也算是體會過了成為女人的滋味,而且是和一個自己看得上的男子,倒也算是沒有白活一遭……
就在這時。
一名傭僕忽然跑到了議事堂門外,扯着嗓子大聲報道:「報!家主!門外有人求見,乃是曹軍的人。」
「哦?」
聞人功一愣,連忙站起身來說道,「快快將人請入客堂,我立刻前去相見……你們繼續執行家法,不得有誤!」
「是!」
幾名族人再次舉起了棍棒。
「家主恕罪!」
那傭僕此時才看清了議事堂內的情況,也是很快便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連忙又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說道,「那人以為女公子仍是家主,要見的其實是女公子……」
「你說什麼?」
一聽這話,聞人功頓時愣住,幾名族人舉起的棍棒也立刻停在了空中,不敢再輕舉妄動。
「千真萬確,那人點了女公子的名字……」
傭僕連忙又道。
「……」
聞人功下意識的看向了聞人昭,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其他的族人也是紛紛皺起了眉頭,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不太確定這到底意味着什麼。
他還是來了!
來的恰到好處!
聞人昭卻是微微勾起了嘴角,心中大定。
她與曹昂並沒有什麼交情,因此曹昂來找她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是曹昂,也斷然不會特意點出她的名字,因為兩人並沒有熟到點名道姓的程度。
所以外面的人,一定就是吳良!
這一刻,聞人昭又莫名感到委屈,只想鑽進吳良的懷中好好哭上一場。
這個壞人!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時候來,就仿佛命中注定要成為她的真命貴人一般,非要來的這麼驚險,來的這麼巧合。
這難道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麼?
「看住她,我先去見見此人,看他究竟所為何事。」
聞人功不敢繼續執行家法,卻也不肯輕易放了聞人昭,如此思索了一陣,只得如此說道。
片刻之後。
聞人功帶着傭僕快步來到門外,看到吳良之後,頓時又面露驚疑之色:「是你?」
此前聞人昭被擒,他慌忙前往天師殿內向孫寶求情的時候曾見過吳良一面,並且吳良還給他留下了挺深刻的印象,自然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怎麼是你?」
吳良也是一愣。
難道……
吳良心中立刻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他一早就知道聞人昭將聞人功軟禁的事情。
而如今見到出來迎接他的卻是聞人功,即使說,聞人功的軟禁已經失效,若是如此,聞人昭的處境定是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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