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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蘭暗香尚未消散,房間的地板上散落着輕薄春裙。
床榻之上無聲無息,左凌泉側躺在枕頭上,眼罩遮住右眼,和海盜船長似的,用手比劃,安慰旁邊的熟美佳人。
吳清婉身上搭着薄被,露出雪膩肩頭和團兒的上部分,咬着下唇,神色懊惱,冷冷瞪着左凌泉,想打人又怕弄出動靜,不敢動手。
薄被下面,一條雪白的狐尾探出來,搭在床沿上,就好似躺着一隻狐狸精。
吳清婉和左凌泉在一起後,也算經歷過大風大浪,但往日做夢都不敢想像,自己還能遭這種窘迫難言的罪。
偏偏怕畫舫那邊聽見,她還不能開口說話,這份羞惱和憋屈,只能呈現在秋水雙眸之中,在左凌泉臉上颳了一遍又一遍。
咚咚——
忽然起來的敲窗聲,打破了房間內的寂靜。
吳清婉回過神兒來,柔美臉頰微變,急急翻身,撿起地上的春裙。
光潔雪白近在眼前,畫出一道完美的曲線。
左凌泉望向瞄了眼,抬手柔柔掰開,想看下玉器接觸花般柔嫩的皮膚會不會過敏,結果清婉一哆嗦,回身差點抽他一巴掌。
抬起的手兒沒抽下去,又換成了捏住他的耳朵,狠狠擰了幾下。
左凌泉也沒反抗,含笑抬手,幫清婉繫上了花間鯉背後的系帶,和絲襪的掛扣。
吳清婉迅速整理好衣裙後,低頭看了眼,又把尾巴拿起來,想一掌揉成齏粉,銷毀這刑具。可惜左凌泉反應很快,直接搶救下來,收進了玲瓏閣。
「你……」
吳清婉氣急了,卻也沒有辦法,她冷眼瞪了左凌泉一下,意思約莫是『臭小子你等着,今年你都別想再碰我一下』,然後快步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
呼——
清涼海風吹入窗戶,一道人影也落在了屋裏。
上官靈燁在屋子裏站定,掃視一眼——左凌泉在床榻上閉目盤坐,衣袍整潔,好似真的修煉了一晚上;吳清婉儀態端莊,雙手在腰間交疊,露出輕柔微笑,神色不見任何異樣。
不過,屋子裏的味道還是出賣了兩人。
上官靈燁聞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石楠花香,忽然明白了以前在姜怡寢宮的味道源自何處。
吳清婉瞧見上官靈燁聞味道的動作,心裏就是一沉,可此時此刻也只能裝糊塗,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開口道:
「太妃娘娘你來啦。」
左凌泉也收功靜氣,睜開的雙眼,露出了一抹笑容。
上官靈燁終究是未經人事兒的女人,心裏感覺怪怪的,沒有點破,也不想在屋裏久留,開口道:
「待會有事兒要處理,你先喬裝打扮一下,我先送清婉回去,馬上過來。」
說完取出一份卷宗,放在了茶案上,帶着清婉離去。
吳清婉雖然久違地私下獨處了一番,但不能言語,只能肢體眼神交流,哪裏能排解相似;此時被帶走,感覺比被王母帶走的牛郎織女還無奈。她也說不得什麼,只是叮囑道:
「凌泉,你自己注意些,我先走了。」
「好。」
左凌泉起身相送,但還沒走到跟前,兩個女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半相依,雖無言語,但伊人的溫情如蜜依舊沁人心脾,連日來高度集中稍顯疲憊的精神,也確實放鬆了些。
左凌泉輕輕吐了口濁氣,在茶案旁坐下,拿起留下的卷宗查看。
卷宗看起來是連夜整理,太妃奶奶手書的婉約筆跡,封面就四個字——四象神侯。
『四象神侯』是尊號,本名為侯玉書,帝詔王朝澐州臨海郡侯家的老祖。
侯家是修行世家,傳承約百餘年,做靈獸生意起家,產業多在帝詔王朝西部,在九宗也算有名有姓。
侯玉書的實際年齡,根本查不到,至於修為,『四象神侯』的四象,就是四象境的意思;不過幾十年前,侯玉書就有了這個諢號,到幽篁巔峰也不無可能,但可以確認沒有入玉階;入玉階會渡天劫,動靜太大,需要九宗幫忙護道,這點瞞不住。
幽篁修士同境之間上限和下限差距極大,哪怕都是幽篁巔峰,也有強者如陸劍塵之流,以仙兵為本命,在劍皇城打進前十三;弱者就沒下限了,有可能是隨便找了幾樣五行之屬,煉化為本命湊數。
五行本命的品階,直接關係到操控天地的能力,以侯家的底蘊來看,不可能強過上官靈燁,因為上官靈燁五行本命足夠扛過入玉階的大雷劫,只是五行不平衡而已;侯家一個修行世家,再厲害也不可能和鐵鏃府拼財力物力。
除開家族背景和境界,還有一樣值得注意的是——侯玉書查不到師門傳承,安家落戶之前據說在四方遊歷,和望海樓只是合作關係。
九宗沒有師門傳承的修士並不少,多是野路子出身,自己摸爬滾打,東邊買一樣功法,西邊學一樣武技,慢慢積攢實力,這種修士統稱為『散修』,左凌泉也算其中之一。
因為沒有宗門系統化的訓練和財力支撐,正常散修想要爬到靈谷都困難,能以散修出身闖到幽篁後期的人,不用想就知道,要麼天賦異稟,要麼得到過大機緣,再要麼就是走得邪門歪道。
『四象神侯』安家落戶之後,一直住在澐江下游的臨海郡,和望海樓來往密切,甚至家族裏沒法修行的弟子,還有在朝廷做官的;若是走邪門歪道的話,近百年都沒露出馬腳,除非望海樓是瞎子。
綜上所述,『四象神侯』所在的侯家,表面數據沒什麼問題,但存在走邪道的基礎,不能完全排除嫌疑。而且昨天發現,侯家盯上了孤身一人入九宗的謝秋桃,這就讓嫌疑無限擴大了,必須查清楚緣由。
至於吳尊義讓小心的人,是不是侯家,這個很難說,但登潮港附近沒有其他目標可供追查,找到些許蛛絲馬跡自然要跟進。
左凌泉看完上官奶奶的分析之後,把卷宗收了起來,在銅鏡之前,開始喬裝打扮。
但就在此時,腦海里忽然響起聲音:
「小左,你昨晚在做什麼呢~?」
湯靜煣的聲音,帶着三分曖昧。
左凌泉一愣,繼續化妝,含笑道:
「公主她們呢?」
「公主還在睡覺,太妃娘娘估計馬上回來了。我昨晚聽見你和清婉小聲聊天,說什麼『放鬆、痛不痛~』之類的,你在做什麼?」
「賞花罷了。」
「什麼花?」
「好看的花,小孩子不要瞎問。」
「什么小孩子?姐姐我都被你摸……那什麼了,不就是那種事兒嗎,那樣很疼嗎?」
「不疼,煣兒以後就知道了。」
「我才不信,昨天清婉哭哭唧唧……算了算了,清婉回來了,就這樣哈……」
左凌泉搖頭一笑,又聽見畫舫那邊傳來:
「靜煣,你盯了一晚上嗎?」
「沒有,半夜睡着了。誒?清婉,你走路姿勢怎麼不對?」
「有嗎?好着的呀……」
……
————
「鐺鐺鐺~~~」
一牆之隔的房間裏,玉珠走盤似的琵琶聲幽幽迴蕩。
琵琶音色不算好,渾厚高亢有餘,但圓潤稍顯不足,畢竟鐵琵琶不是單純的樂器;加之彈奏者有些心不在焉,行家聽起來,彈的是華鈞洲那邊流行的《清明調》,外行聽來,估計就是彈棉花了。
身着桃色褶裙的嬌小姑娘,抱着沉甸甸的鐵琵琶,坐在靠窗的茶榻上,手指有氣無力的輕撥鐵弦,臉蛋兒很鬱悶,就差張口唱一首『竇娥冤』,雖然沒彈出《清明調》的韻味,但給先人上墳的沉重,倒是體現得入木三分。
謝秋桃昨晚偷溜失敗,被那宮裝美婦直接攆回了客棧。
說是幫她解決麻煩,結果半點信任都沒有,為防她再次偷溜,竟然給房間佈下了禁制,連窗戶都打不開。
謝秋桃被困在房間裏無路可逃,現在都恨死那算命先生了;說什麼吉運在東方,結果剛下渡船,一連三個來歷不明的人找上門。
她連人家一根手指頭都鬥不過,得按照人家的安排行事,就算是吉運,她也不敢接呀,萬一人家是拿她當炮灰怎麼辦?
長生是好,但命可只有一條,賭錯一次人可就沒了……
謝秋桃心中碎碎念,想逃又逃不掉,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謝秋桃彈完一曲兒,不解心中惆悵,就想換首歡快點的曲子沖沖喜。
但就在此時,背後的窗戶傳來動靜,好像有什麼東西跑了進來。
謝秋桃身體一僵,連忙露出一個可愛的笑臉,回過頭來:
「嘻~仙子早呀?」
「早。」
上官靈燁輕飄飄落在了茶榻。
謝秋桃轉眼看去,上官靈燁身上的鳳裙已經換成了底層女修的裝扮,一身淡色裙裝,髮髻間的珠玉金飾也換成了常見銀釵;原本艷冠群芳的面容也有所變化,膚色微黃,帶着些許日曬斑,看起來就好似常年在底層打拼的女散修。
不過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便白如羊脂的肌膚有所遮掩,細看起來,無可挑剔的五官依舊能感覺到那份骨子裏的柔媚。
除開裝束變化,上官靈燁的肩膀上,還多了一隻傻鳥。
鳥兒毛色雪白,眸子和鳥喙黑亮,看起來就好似個糯米糰子;體型比尋常麻雀大得多,圓圓的一大團兒,看着就想讓人捏兩把。
但鳥兒的神態很蠢,歪着頭,還嘗試咬住自己的爪爪,做出吃手指的模樣,只可惜太圓夠不着,看起來也不怎麼通靈性。
「誒~?!」
謝秋桃瞧見這隻白糰子,大眼睛明顯亮了下,放下鐵琵琶,站在上官靈燁跟前,抬手摸了摸糰子的腦袋:
「這鳥長得真漂亮,是從外面撿來的嗎?看起來好蠢呀。」
「嘰?」
糰子本來按照奶娘的囑咐裝傻,聽見這話有點不高興,用小翅膀拍了謝秋桃的手一下。
瞧見上官靈燁瞥了它一眼,糰子又歪頭做出傻兮兮的模樣,繼續吃爪爪。
「咦?它能聽懂人話?」
糰子搖頭如搗蒜。
「……」
謝秋桃張了張嘴,覺得這鳥很聰明,但又不是特別聰明。
上官靈燁也有點無奈,餵了糰子一條小魚乾:
「裝傻要吃手指,你吃腳趾做什麼?又夠不着。」
糰子聞言一呆,才發覺不對,放下小爪爪,改成咬住翅膀尖兒,然後恍然大悟的「嘰嘰~」兩聲,大概是在說:
「怪不得,鳥鳥說怎麼夠不着,原來是泉泉教錯了。」
謝秋桃眨了眨大眼睛,有點眼饞。
上官靈燁示意糰子老實裝傻,從玲瓏閣取出了一根髮簪,插在了謝秋桃的髮髻之間:
「直接去四象齋吧,我會跟在後面,有事兒隨時馳援,不會讓你出半點岔子。」
「好吧。」
謝秋桃沒有拒絕的權利,強顏歡笑答應後,背起鐵琵琶,轉身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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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左凌泉和上官靈燁,喬裝成散修道侶,在滿地奇珍異獸之間緩行,前往入海口附近的四象齋。
登潮港附近的集市很大,斷斷續續綿延近百里,離開港口附近的密集街道,外圍的產業就開始逐漸鬆散,規模也開始擴大,變成了依山傍水的雅致莊園,或者各種作坊。
四象齋做的是靈獸生意,靈獸體型沒上限,最大的托天王八,大小如同島嶼,哪怕小一些的仙鶴,也有兩層樓高,需要的場地肯定不小。
港口修士來往太密集,寸土寸金,連鐵鏃錢莊也只是三層高樓,畫一條街出來當獸圈,純粹是錢多燒得慌,因此侯家的四象齋,是在入海口附近,開闢了一塊場地當鋪子。
四象齋裏面除開各個小宗門、世家養的特產靈獸,還有托關係從驚露台、望海樓等大宗門弄來的香餑餑,用以吸引修士拉熱度。
修行道養靈獸的修士並不少,群體之所以集中在下層,是因為高階靈獸太稀有,尋常人根本得不到,並非不想養。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靈獸之所以稱之為『靈獸』,是因為通人性擁有靈智;九宗盟約主旨是『仙道貴生』,其中有專門的規定,靈獸擁有部分人權,化形後與修士平權,無故宰殺、藥用、虐待都違背人道,會受到嚴懲;這也是為何修士和自己的靈蛇那什麼,會被人抓住舉報,而且還真處罰了。
三人一路前行,謝秋桃獨自走在前面,來到四象齋的入口後,就拿出了名帖,然後被護衛請了進去。
上官靈燁為了融入周邊環境,肩膀上蹲着糰子,看起來就像是過來逛集會的尋常散修,帶着左凌泉進去時,也並未受到查問。
四象齋佔地面積很大,中間有樓宇房舍,接待的是貴客;外面則是山水園林,各種奇珍異獸也不關在籠子裏,都在草地、水塘里閒逛,由馴獸師看管,成群的修士在旁邊評頭論足。
能放出來售賣的鳥獸,都是靈獸崽崽,長得一個賽一個可愛,因為是人為培養,也不怕人,些許小獸還在太陽下翻着肚皮睡覺,憨態可掬很吸引眼球。
左凌泉和上官靈燁雖然正事兒在身,但到了這地方,心情還是愉悅了幾分,感覺就和進了動物園一樣。
糰子則不然,感覺是進了自助餐廳,傻都裝不下去了,左看右看,一副『看起來好好吃的』模樣,如果不是左凌泉攔着,恐怕已經撲上來,上演一出『鳳凰斗百獸』了。
兩人終究不是來逛動物園的,跟着謝秋桃在人群中走了一截,來到中心的高樓之外。
高樓掛着『四象齋』的匾額,一個身着錦衣的公子從裏面迎了出來,拱手道:
「謝姑娘,快請進,叫賣才剛剛開始,你再來晚些就錯過了。」
謝秋桃也沒有回頭察看兩人,笑眯眯回應道:
「侯公子家的鋪子真大,我方才在外面,都有些不敢進來。」
「哪裏哪裏,請進。」
……
上官靈燁稍微打量了一眼,沒有看出侯冠的確切底細,於是帶着左凌泉,準備進入高樓。
但高樓裏面賣的都是極其珍貴的靈獸,沒點財力不會讓人進去湊熱鬧,兩人打扮成尋常散修,看起來沒啥家底,走到門口就被門衛攔住了:
「兩位道友,這裏是持請柬才能進去,若是東家忘記給二位送請柬,二位可否報一下家門?在下去馬上通報一聲,規矩所在,還請兩位見諒。」
這話說得很客氣,但意思也很明顯——沒點名望的修士不准進。
上官靈燁能過來,自然提前計劃好了,她從懷裏取出偽造的家族腰牌,示意自己是望海樓一個長老的遠房後輩,帶着上門贅婿過來認親,初到此地。
正常情況下,修行家族惹不起九宗長老,都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免得得罪人。
但上官靈燁剛把腰牌拿出來,還沒遞給門衛,剛走上樓梯的侯冠,就聞聲回頭看了眼。
侯冠心思集中在謝秋桃身上,本來只是隨意打量,但這一眼望去,就瞧見了蹲在上官靈燁肩膀上的傻鳥。
侯冠出生在馴養靈獸的世家,對鳥獸的了解絕非常人可比,他眼前微微一亮,又走下了樓梯,開口道:
「道友這隻白山精倒是稀奇,我活三十來年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都長成球了,這是怎麼餵的?」
糰子的品種確實是荒山特產的白山精,原本只是凡鳥,數量稀少,除了好看一無是處,被天地選中才異化成了現在的模樣。
聽見『長成球』,糰子明顯不樂意,不過已經長了記性,繼續歪着頭裝傻。
上官靈燁查過糰子的品種,對此並不意外,含笑道:
「公子好眼力,這隻白山精從小伙食好,長得是有些大,讓公子見笑了。」
侯冠走到跟前打量了幾眼,沒能看出底細,礙於規矩也沒有再細看,抬手道:
「來者是客,兩位請吧,老周,安排個雅座。」
「是。」
站在大廳里的管事,連忙上前,抬手示意,把兩人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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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三色鹿,為驚露台高人精心培養,出生僅三月,麒麟之屬,毛色極正……」
四象齋的二樓是一間大廳,中間放着質地精美的搖籃、魚缸,些許靈獸崽崽待在其中,四象齋的管事認真介紹。
所謂『叫賣』就是拍賣,價高者得,能放在這裏賣的都是壓箱底的實用型靈獸,價格高昂,能買的修士本就不多,修士地位也相對較高,四象齋對貴賓款待自然周到,每個人都安排了單獨的雅間,仙茶仙果伺候,還有琴師在暗處奏樂。
左凌泉和上官靈燁一道,來到了靠邊的一間雅間內就座,雖然有珠簾遮擋視線,但雅間裏並沒有隔絕陣法。
謝秋桃所在的雅間,位於二層正中,隨着謝秋桃進入其中,就感覺不到氣息了,房間明顯和其他人不一樣。
上官靈燁知道有古怪,等接待的管事出去後,先是檢查了房間四周,確定沒有窺探之物後,自行隔絕了房間,然後從玲瓏閣里取出銅鏡,通過謝秋桃的髮簪,查看屋裏的情況。
相距不遠的房間裏,謝秋桃進入雅間,在珠簾後的椅子上就座,雖然笑眯眯地好奇打量,但心裏明顯有點緊張,隨時都在觀察周邊環境,尋找撤退的最佳方向。
侯冠把人迎接上來後,並未跟在身邊,但謝秋桃沒坐多久,就有一名侍女,端着托盤走了進來,恭敬介紹道:
「仙子,這是桃花潭產的壽桃和仙人醉,極為名貴,平日裏只用來招待九宗長者,一般人都捨不得拿出來;公子聽聞姑娘跨海遠道而來,特地準備了些,還望姑娘不要嫌少才是。」
侍女拿來的仙人醉確實不多,也就一小瓶,估計兩口就沒了,桃子倒是很大一個。
謝秋桃頷首示意:「侯公子實在客氣了。」
侍女把托盤放下,便躬身告辭。
謝秋桃看着送來的酒水,明知侯冠有古怪,哪裏敢喝,做出沒興趣的模樣,盯着珠簾外的各種幼獸。
另一邊,左凌泉瞧見此景,皺眉道:
「給我們送的是茶水,給謝姑娘送酒,恐怕沒安好心。不過仙人醉好像灌不醉人,難道裏面下了藥?」
上官靈燁微微搖頭:「桃花尊主隱世不出後,仙人醉喝一壇少一壇,市面上基本沒真貨,我上次從皇城大庫順來的那壇,不是假酒就是保存不善放壞了。若是真酒,我們兩人幹了一整壇,能醉生夢死好幾年。」
「假酒?我就說嘛……不過假酒也挺好喝的,他們給謝姑娘送的是真酒?」
「應該是真的。能對付金身無垢修士的毒藥極為罕見,且不可能騙過修士感官,只有仙人醉能讓修行中人自行喝下並醉倒。」
上官靈燁說完後,又低聲開口道:
「你放心喝,我們在旁邊盯着,隨時能過來。」
銅鏡之中,謝秋桃明顯聽到的話語,有些猶豫,遲疑了片刻,才慢吞吞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估計是發現味道世間罕見,謝秋桃「嗯!」了一聲,然後又很糾結地,小口抿着難得的佳釀。
仙人醉的酒勁兒來得慢,但上來後神仙都擋不住。
謝秋桃起初還挺清醒,一小瓶酒喝完後,又啃了幾口汁水充盈的大桃子,眼神才慢慢地開始飄忽,臉頰酡紅,顯出幾分醉意;而後有些睏倦地用手撐着臉頰,靠在茶案上,閉上了雙眸。
上官靈燁瞧見此景,眼神也專注起來,蓄勢待發,稍有不對就準備衝過去;左凌泉也站起了身,測算着爆發的距離。
時間一點點過去,約莫半個時辰後,謝秋桃的房間裏才傳來動靜。
先是一個侍女進來,打量幾眼後,呼喊道:
「謝姑娘?謝姑娘?」
謝秋桃趴在茶案上,只是醉醺醺地呢喃兩句,聽不清言語。
侍女見此,把面向大廳的窗口關了起來,使得房間徹底密閉,然後退了出去。
很快,兩道人影走進了屋子,為首的便是侯冠。
左凌泉蓄勢待發,本以為這小子想做什麼傷天害理的戲碼,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侯冠進入房間後,並未露出異樣神色,而是看向旁邊的一個中年人。
中年人穿着管事的袍子,手裏極為小心地捧着一個金匣,金匣打開後,裏面是一隻老龜。
老龜只有巴掌大小,呈黃褐色,龍爪似的四肢,頭顱也好似龍頭,還長着犄角和花白的長須。
上官靈燁瞧見金匣里的老龜,眸子裏顯出意外之色:
「石潭贔屓[bi x,好大的手筆。」
「這烏龜很厲害?」
「石潭贔屓是龍子後裔,又稱招財龜,感知敏銳,道行高的龍頭贔屓,號稱能認出世間任何至寶,哪怕是蒙塵的仙兵、神兵,都能看出端倪。雖然不是仙獸,但作用比部分仙獸都厲害,價值也是如此,幾千年前都快被抓絕種了,野生的寥寥無幾;不過這隻石潭贔屓太小了,也並非金黃色,應該是血脈不純所致,不知道血脈天賦還剩多少。」
左凌泉微微頷首,仔細注意着那邊的動靜。
中年人小心翼翼把老龜捧出來後,放在了地面上;老龜歲數絕對不小,動作十分遲緩,慢吞吞爬到謝秋桃跟前,先是盯着黑漆漆的鐵琵琶看了半天。
侯冠見狀一愣,開口道:
「三舅,這琵琶看品相只是靈器,難不成我看走眼了?」
中年人注意着老龜的反應,鄭重道:
「靈器入不了龜爺的眼,琵琶必然有特別之處,具體的我也看不出來。」
侯冠沒有再多言,負手而立繼續等待。
老龜看了琵琶片刻後,才望向醉倒的謝秋桃,盯了良久,開口張合,發出沙沙的聲音。
烏龜的言語,人自然聽不懂。
上官靈燁注意烏龜的反應,想分析意思,糰子見狀,倒是認真翻譯了兩句:
「嘰嘰~」
可惜,和沒翻譯區別不大。
中年人應該是負責照顧這隻烏龜的人,認真觀察片刻,才開口道:
「龜爺的意思,應當是指和蛟龍之屬沒關係,但也不逞多讓。」
「和蛟龍之屬無關,怎麼可能驚動十幾條老蛟圍攻渡船?」
「海中蛟龍五行九成主水,能引來十幾條老蛟窺伺又和蛟龍無關,只能是和五行之水有關;莫不是這姑娘,得了龍王或者某洲北方之主賜下的福緣?」
「估計八九不離十。」
中年人見此把老龜叫了回來,輕聲道:
「想辦法把這姑娘請回去吧,先讓老祖宗掌掌眼。」
侯冠輕輕點頭,又看向了二樓的一間雅室:
「老祖宗一直在尋找罕見鳥獸,方才我瞧見了一隻白山精,特別大,就是看起來有點呆……」
「沒靈性的鳥,長再大也是肥。」
「不是,體型較之尋常白山精翻了近三倍,再肥也長不到這地步,肯定有特殊之處。」
「人能灌翻,鳥灌不翻,會被察覺。要不一起請回去做客,讓老祖宗瞧瞧,確定是好東西再想辦法買下來?」
侯冠本想答應,可話未出口,又有點遲疑,蹙眉道:
「三舅,我感覺不太對……這機緣來的太密集,常言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修行一道,道法自然,別迷信這些邪門說法;侯家又不是邪魔外道,怕個什麼?」
侯冠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嘆了口氣:
「行吧,我去安排。」
兩人聊完後,輕手輕腳離開了雅室,再無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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