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說是個結,說了就是個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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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朦朦朧朧之中,世界仿佛只剩滿眼的灰色,無望而晦澀。
言諾在無止境的荒蕪中穿行,步伐沉重拖沓……
這是什麼地方?
她為什麼在這裏?
她要怎麼走出這裏?
似乎,大腦已經無法再思考,正如她的左心房一樣,空空蕩蕩,只余自己心底的聲音在迴響。
有沒有人?張了張唇,她剛想呼喚,卻發現喉嚨如同被人狠狠掐住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恍惚中,她的周圍突然陷入了整片漆黑。
心裏一慌,她下意識的邁開腿,小跑了起來。
「砰——」還未跑出幾步,她便被重重的絆倒在地,摔得頭暈眼花。
緩緩支起上半身,四周的黑幕和未知的前方讓她再沒有勇氣站起來……言諾有些心灰意冷的坐在原地,一股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包裹着她。
突然。
黑暗中仿佛傳來一個人的腳步聲。
「噠……噠……噠。」
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讓她的太陽穴都仿佛隨之隱隱跳動。
濃的幾乎化不開的漆黑突然緩慢的向四周退散,她的眸色漸漸亮起,周邊的景象已初具輪廓。
森林——
參天大樹。
無名野花。
滿地枯枝。
狼狽不堪的她,跌坐在泥地里,額間的冷汗打濕了縷縷劉海。
還有……
那個正朝她走來的少年,白衫黑褲,眉眼如畫,雙手隨意的插在褲兜里,一步步踩在落葉與枯枝上,姿態優雅,好似閒庭信步。
看清來人的面龐時,言諾猛地瞪大了眼,眸色一深,神色複雜莫測。
靳……易。
這二字一出現在她的腦海里,霎時掀起陣陣波瀾。
她下意識的想向後退,卻又被定在原地,捨不得逃開。
言諾愣愣的看着少年在自己面前站定,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良久,緩緩伸出左手。
那白皙而修長的手掌伸至言諾眼前,幾乎瞬間就點燃了她眼底的希望。
言諾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抬眼看了看少年的神情,又看了看向自己伸出的手,心裏驀地就被填滿了。
那滿足的感覺讓她有那麼一瞬間的窒息。
靳易在她眼前,向她伸出手……
她不是在做夢吧……
等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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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言諾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一雙瞪大的美目里滿是游離。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言諾的視線游移開來。
自己暖黃色的小床,床邊白色的窗紗,遮不住愈發刺眼的陽光。
恩,50平米的單身公寓,是她家沒錯……
原來,自己又做夢了。
又夢到……靳易了。
言諾揉了揉眼角,對於她來說,有靳易的夢境,是個美夢。但醒過來後的整天,都會是噩夢般的存在。
就像一個人暴飲暴食後,肚子空空的感覺就更勝了,因為胃被食物撐大了。
而此時,言諾的心亦是如此。在美夢裏得到滿足的心,夢境消散的那一剎那,感受到的是更勝從前的失落。因為……心膨脹了。
言諾無力的又倒回了自己的被窩,完全不顧形象的滿床打滾……
「能不能繼續做夢啊啊啊!!」
言諾,女,今年25歲,原為x市人,後搬家至w市。大學在s市h大讀心理專業,碩士畢業後留在s市的一所高中,當心理諮詢師,兼心理輔導老師。這個坐落在市中心的50平米小公寓就是她在s市的私人空間。
言諾在滾了許久還入不了夢境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蹭蹭蹭的躥下床,猛地拉開了「縹緲」的窗紗。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落一室斑駁。
「該死的,當時為什麼要為了好看,選這種毫無實用價值的窗簾!」無辜的窗紗默默承受了言諾的起床氣。
頂着雞窩頭,趿拉着拖鞋,一身熊貓睡衣,她走出了用玻璃隔出的小臥室。
「砰砰砰——」
言諾剛剛梳洗完畢,就聽得自己家門被擂的驚天動地。
不用想,大周末跑到她家來,還像土匪進村一樣打門,除了她的親親表妹,絕對不會再有第二人。
言諾癱着臉,拉開了門,果然,一身紅色運動服,短髮清爽的宣芷帶着滿臉的「八卦」杵在門外,門一開,便向警犬一樣沖了進來。
「姐!你是不是藏男人了?!!我敲了這麼久才給我開門,一定是藏男人了吧!!」
言諾抬腳將門關上,一把拎住宣芷的衣領,阻止了她像警犬一樣的搜查,「你給我老實點,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屋子!你要是給我翻亂了,就等着挨揍吧!」
宣芷一聽,哀怨的轉過頭,「姐,你好歹也是一位偉大的人民教師!怎麼這麼粗暴!你們學校的小朋友會被嚇壞的!」
言諾鬆開宣芷的衣領,拍了拍手,踹了她一腳,「糾正一下,我是一個心理輔導老師。而且我的學生們都是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不是小——朋——友。」
宣芷嘟着嘴,在客廳的小沙發上坐了下來,翹起了二郎腿。
宣芷,女,今年20歲,x市人,現如今在s市t大讀大三。
言諾和宣芷從小一起在外婆家長大,直到後來言諾跟着父母去了w市,兩人才稍稍有了分離的時間段。兩人雖然相差五歲,但言諾孩子氣一些,宣芷有點早熟,因此兩人從小打到大,打出來的感情比親姐妹還親。
由於言諾在s市的緣故,宣芷她媽,也就是言諾的小姨,在填志願的時候,給宣芷報的通通是s市的大學。
於是,最後,宣芷如願以償的滾到s市和她表姐相依為命來了。
一般到了周末,宣芷都會跑到言諾的小公寓裏來住上兩天。對此,言諾一直表示很嫌棄。
「我的早飯呢?」
言諾從客廳對面的冰箱裏拿出一盒牛奶,在宣芷身邊坐下。
宣芷撇着嘴,從書包里拎出一塑料盒,「給,這就是我的住宿費了啊——」
言諾面癱着的臉瞬間笑意盎然,「啊,雞蛋餅~吃到現在,我覺得你們食堂的雞蛋餅最好吃了~~」
宣芷斜了眼自家表姐,臉上毫不掩飾的嫌棄,「姐,你就不能自己下樓去買早飯嗎?」
「別煩我,我今天心情估計會很暴躁。」言諾忿忿的咬着手裏已經涼了一半的手抓餅。
宣芷站了起來,開始在小小的屋子裏晃悠,趁言諾不注意,就溜到了玻璃門裏面,直直倒在了言諾心愛的床上。
躺在床上的宣芷懶懶的開口,「你心情暴躁?讓我想想,一般你大早上心情暴躁,那肯定是晚上做夢了。唔——,什麼夢呢?」
言諾也靠在沙發上,盯着天花板,聲音懶洋洋的,「春、夢吧——」
「哦——,什麼?!!」宣芷一下跳了起來,竄出了玻璃門。「誰啊,誰啊?」
言諾都沒正眼瞧宣芷,哀嚎了一聲,「……你猜。」
宣芷興致勃勃,正要猜來猜去,卻一眼瞟到了言諾那哀哀戚戚的表情,突然蔫了下來。
「得,我知道了。」
這還用猜嗎?自宣芷記事起,她就充當言諾的樹洞,但是她不得不吐槽,她姐的心事也太單一了點,永遠只有一個人,兩個字——靳、易。
言諾又哀嘆了一聲,將頭埋在了抱枕里。聲音悶悶的,帶了些壓抑,「今天又將是煩躁的一天。」
宣芷拽了拽自家表姐的長髮,見怪不怪的坐在一邊,算算年數,應該也有十年了吧——
靳易是誰……說起來,那可是標準的男神一枚,從小就是。
不過,這個男神和表姐算起來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靳易的奶奶就住在她們外婆家隔壁,兩個老太太還挺要好的。而靳易比表姐大一歲,但因為表姐提前上學,所以兩人從幼兒園同班,變成了小學同班,再變成了初中同班。
因此,兩家人都會開玩笑說他們是天生一對,金童玉女。
這兩人從上幼兒園開始糾纏,直到初中畢業,呀,算起來,也有十多年啊——直到後來,姨夫被調至外地工作,表姐和大姨也都搬去了w市,表姐和靳易的這段「孽緣」才被「無情斬斷」啊~
瞧了瞧言諾那鴕鳥似的動作,宣芷拍了拍她的頭,「姐,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人家都走遠了,你怎麼還留在原地呢……」
言諾刷的一下抬起頭,一個抱枕砸向宣芷,「這些話你都說了多少年了!也不嫌煩!」
宣芷一下接過抱枕,嘟囔着,「你都單相思靳易十幾年了,也不嫌煩!」
一聽到「靳易」,言諾心裏下意識的一縮,眉頭蹙了起來,「都說了不要叫他的名字……」
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養成了一個條件反射,只要一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就會下意識的緊張……
宣芷默默閉上了嘴,想了想卻還是開口教訓了一下言諾,「喜歡就爭取,得到就珍惜,錯過就忘記。難道你就準備這樣一直暗戀一個十年不見的人?」
言諾垂下眼,良久,抬頭啐了宣芷一口,「大道理還用你和我說?!我可是心理諮詢師。」
「唔——姐,要我說,你不是私藏了靳易的很多聯繫方式嘛!你去表白啊!」
「好了,不是說今天陪我上街購物嗎——我換個衣服就走啊~」言諾推開宣芷,抱着自己的衣服就進了衛生間。
言諾將宣芷關在了外面,隔斷了她所有的勸誡和慫恿。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言諾的臉垮了下來,目光有些凝滯。
宣芷不懂……
有些事情,不說是個結,說了……就是個疤。
靳易……現在就是她的一個解不開的心結,或許……有那麼一天,這個結會被打開。
但是,若是成了疤……
便再也消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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