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後,所有事都是下酒菜。
***************************************************************
言諾又鬱悶的朝自己的鼻尖和眼眶上撲了撲粉,不是很滿意的架上墨鏡,走了出來。
落地窗邊,已經上好了餐盤,而剛剛還尷尬冷清的氛圍,此時竟然出乎意料的熱絡起來。
靳容和宣芷坐在了一起,兩人手舞足蹈,眉飛色舞的邊吃着東西,邊聊着天。
這兩人雖然年齡有差,但性格差不離,能聊得歡也是在言諾的意料之中。
但……
誰能告訴她,靳易那個向來清冷,沒有什麼表情的人,為什麼在笑?那表情,是笑吧,是笑沒錯吧!
他隨意的靠在椅背上,一派從容閒適,唇角微微扯向一邊,平日眉眼間的冷意暖化了開來,眼底里閃爍着零星的笑意,儘是柔和一片。
言諾一時看愣了神。
「小姐,請讓一讓——」一名服務生推着餐車從言諾身邊經過。
言諾一驚,閃到了一邊,又在心裏暗暗罵了自己幾聲。有什麼好看的,再好看也不是她的良人,而是別人的。
嘴角溢出一絲苦澀,現在就連對靳易冒出一點念頭,言諾都覺得是一種不知廉恥的行為……
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言諾緩步走向了窗邊的座位。
言諾的身後,一個穿着紅色立領夾克衫,慵懶靠在軟座上的男人盯着她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餐桌上。
宣芷:「我姐平常可懶了。手碰不到的地方對她來說都叫遠,每天做的最多的運動就是呼吸,寧願餓死也要睡着。」
靳容在一邊震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愣愣的問,「天哪,言老師竟然是這樣的人?」
見靳容被言諾的外表迷惑,宣芷連忙看向靳易,「她就是這樣的!!不信你問你哥!」
靳容的視線一下轉向了靳易。
靳易唇邊噙着一絲笑意,遲疑了一下,竟然真的開口了,「下雨時寧願淋雨也懶得打傘,最喜歡吃的水果是香蕉,因為不用洗。吃西瓜從來都是直接吞西瓜籽,因為懶得吐。從不喜歡吃魚,也是因為懶得挑魚刺。」
這一回,宣芷都震驚了,萬萬沒想到,青梅竹馬就是青梅竹馬啊……靳易哥哥說的每一條都直戳自家姐姐的要害啊。
宣芷難以置信,又開始揭言諾的老底,「我姐不僅懶,還很邋遢!靳易哥哥,對吧?」
靳易像是想起了什麼,竟然頭一次露出了笑容,直直看呆了對面的靳容,「備忘錄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字太潦草她自己都讀不懂。找不到東西時首先找的地方就是垃圾桶。明明都已經夠邋遢了,竟然還有輕微潔癖,下雨天地上的水濺到腿上就會抓狂……」
「咳咳——」
靳易只感覺一個身影「唰」的在自己身邊落座,隨後便是一陣劇烈的乾咳傳來。
「咳咳咳咳咳咳——」
剛剛言諾在不遠處聽的一清二楚,竟然敢在外人面前說她懶?!宣芷這個死丫頭嘴巴簡直就是個漏斗!
正要發飆,就聽得靳易這尊大佛竟然開口了——
「下雨時寧願淋雨也懶得打傘。」
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將言諾直接拉向了回憶……
*************************************************************************
天色明朗,一切都空空濛蒙,瀰漫在這綿綿無盡的春雨中。
小學逸夫樓的鈴聲響起。
一群群背着書包的小朋友朝校門外涌了出來。
天空中細雨婆娑,讓人不知不覺中已濕透衣衫。
五年級的言諾背着書包,站在教學樓下,上個星期因為一場小考試,她和靳易吵了一場「小架」。
兩個才上三年級的小孩都明確表明:「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然後,坐在前一排的兩個小男生當着他們兩人的面打賭,「我賭他們三天之內,一定和好。」
「哎喲,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相信他們言出必行……我賭一個星期——」
為此,她和靳易就較上了勁,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說話,也一個星期沒有一起回家了。
言諾鼓着腮,瞧了瞧外面的小雨,書包里裝着她的小花傘,她正要從書包里拿出傘……
「靳易,再見!」身後有人在和靳易打招呼。
「恩,明天見。」
靳易清亮的聲音響起。
言諾轉了轉眼珠,也不急着拿傘了,徑直就走進了雨里。
細雨一絲又一絲的落在她身上,漸漸浸濕了她的連衣裙。
言諾大大咧咧的絲毫沒在意,依然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在春雨里。
「哎哎哎——」還沒走幾步,言諾只感覺手腕一緊,整個人就被拉向一邊。
踉踉蹌蹌的站定後,言諾微微仰頭,比她高出半個頭的靳易就打着傘站在她身邊,另一隻手握着她的手腕。
言諾下意識的想要抽出手腕,卻發現根本掙脫不開。
再看向四周,不料周圍的同學們卻已經對此見怪不怪了。
四年級的小學生已經對這些桃色八卦十分上心了,靳易和言諾從幼兒園就是同桌,平日裏又一起回家。
他們早就將靳易和言諾的名字連在了一起,傳的那叫一個「名揚四海」,到後來,連老師都知道這事,時不時還打趣言諾。
現在,熊孩子們已經對他們兩的任何事情免疫了,幾乎是理所當然的覺得靳易對上言諾——那可不就是家事了,他們才不去湊熱鬧呢。
言諾別過頭,鼻孔里出氣,「哼——」
靳易清亮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下雨天不打傘,你還嫌自己不夠林黛玉嗎?!」
言諾突然得瑟的笑了,抖着腿,轉臉看向面色清冷的靳易,「這可是你先和我說話的哦~~」
靳易挑了挑眉,淡定從容,「是你先說的。」
言諾怒了,「我說什麼了我?!」
靳易揚唇一笑,「你說——哼。」最後一個哼字拖得極長,百轉千回。
言諾氣急敗壞的一掌拍上靳易的手臂,「…………這個不算!!!這不是對你說的。」
「哦,那我現在也不是和你說話。」
言諾被噎住了,憤怒的小眼神直直射向靳易,扭頭就走。
靳易手上一個用力,又輕輕鬆鬆的將人拽了回來。
「……打傘!」聲音裏帶了些無奈。
言諾扭着頭不看靳易,又一次較上了勁,「你這是在和我說話嗎?」
靳易嘴角抽了抽,半晌,才嘆了口氣,「……是是是。」
言諾滿意的點了點頭,依舊雄赳赳氣昂昂,「那……走吧。」
「你打傘!」
「懶得打。」
「……過來點。」
「啊啊啊啊,地上的水濺到我腿上了 o(≧口≦)o」
「……你又不愛乾淨,還嫌棄人家地上的水髒?」
「啊啊啊啊,我要剁掉我的腿!!」
「吵死人了你,滾出去自己打傘!」
「我偏不!」
**************************************************************************
多年後,所有事都是下酒菜。
這句話果然沒錯,每每想起那些年的時光,言諾都會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揚。
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麼,言諾連忙轉開視線,扁下了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備忘錄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字太潦草她自己都讀不懂。」
言諾眉一挑,什麼情況?!
「找不到東西時首先找的地方就是垃圾桶。」
言諾怒了,靳易這是在說她壞話吧?是在說他壞話沒錯吧?
「明明都已經夠邋遢了,竟然還有輕微潔癖,下雨天地上的水濺到腿上就會抓狂……」
言諾抓狂了,要是再不阻止靳易,這貨估計要把自己小時候的所有糗事全說出來了吧!!
現在那一桌是什麼情況?是「言諾糗事交流大會」嗎?!!
眼見着靳易還要繼續揭她老底,言諾風風火火的沖了過去,一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乾咳着打斷了靳易。
沖的有些急,言諾一下收不住咳嗽了。
「咳咳咳咳咳——」止不住的咳嗽讓言諾微微彎下了腰,臉頰都因為劇烈的咳嗽而紅了起來。
正痛苦的與自己喉嚨作戰,言諾只覺得有什麼溫暖的東西覆上了自己的背,像是……手掌?!
靳易好笑的拍了拍言諾的背,貼心的遞了杯水。
言諾摘下了墨鏡,直起身,接過水,一飲而盡。
啞着嗓音,張了張口,「謝謝。」
靳易眉頭微蹙,「……嗓子怎麼這麼啞?」
言諾還小心眼的記着剛剛的話,也顧不上面前這個人是誰了,一個白眼翻了過去,「看苦情劇看哭的!有意見?!」
靳易微微一愣,隨即舒展了眉頭,眼底的笑意更甚。
言諾目光兇狠的看了看宣芷和靳易,沙啞的嗓音不帶絲毫威懾力,「說我邋遢?說我懶?」
敢情只有她的小時候有糗事嗎?
既然要交流糗事,那也得禮尚往來才行啊!
「有人小的時候,大早上對着西邊看日出。」
宣芷默默低下了頭。
「有人小的時候,就因為不能來我外婆家蹭飯,急的哇哇哭。」
靳易的嘴角抽了抽,臉上的從容變得有些僵硬。
靳容的下巴已經掉到了桌上,她這次來果然是一點錯都沒有啊——
看言老師和堂哥互相撕,這個 feel 真是倍兒爽啊!
靳易頓了頓,唇角突然扯出了一個詭異的弧度,「有人小的時候,不被允許看電視,她就翻窗到別人家,只為追一部泡沫劇。」
言諾更怒了,撕撕更健康是嘛?!那麼她就不客氣了!
重逢後第一次,言諾和靳易開始了掀老底大賽。
那個唇槍舌劍,刀光劍影的,直直讓對面的兩位小姑娘看的一愣一愣的。
宣芷:原來這兩人之間還能這麼「融洽」的相處啊——
靳容:原來堂哥還有這麼「氣死人不償命」的一面啊——
言諾歇了口氣,喝了口水,看着身旁偃旗息鼓的靳易,突然一陣恍惚。
仿佛穿越了時光,穿越了流年,回到了當初,回到了□□,她又可以絮絮叨叨的和他吵架,就好像還和以前一樣,就這麼坐在一起,任時光流轉,划過永無止境的昨日和明天。
第 13 章往事互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