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小隊行進於山谷之間。灰色的軍裝,拖沓的步伐,已經凍結起來的紅綢,無疑顯示出他們的疲憊。
那紅綢之所以是凍結的,是因為上面已經沾滿了侵略者的血水,血水遇冷凝結為冰,所以那紅綢便已經不再是柔軟的樣子。
「出了這個山谷就應當上公路了,不管怎麼咱們都能返回去了。」這時有人說話,那是杜滿。
就跟在杜滿身後的王老帽並沒有說話,他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地形,前方的山口已現。
昨夜他們與日軍一頓亂戰,最終也只是衝出來了15個人。而根據大家互相的談論交換情況,現在看29軍的那支大刀隊一共也就剩這15個人了。
他們之所以走的這麼慢,一方面是因為昨夜他們受到了日軍的追殺已經失去了方向感,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們中間有兩個傷員。
一個傷員的腰上挨了一槍,一個傷員的小腿肚子挨了一槍。
大家同生共死,能夠活下來就已經不易,他們自然不會捨棄那兩個傷員的。
可如此一來他們行軍的速度也就慢了,以至於現在已經是上午9點多了,作為偵查連長的杜滿才領了他們找到了回軍營的路。
「也不知道昨晚上咱們殺了多少日本鬼子,夠不夠本?還有為啥後來小鬼子的照明彈沒有亮起來?」跟在王老帽身旁的韓練才便說。
王老帽依舊沒有吭聲。
不過他覺得日軍不會無緣無故的就不打照明彈的,就當時的那種情形,如果日軍照明彈不斷溜兒的話,就他們這些人一個也出不來。
至於說是誰沒讓日軍把照明彈打起來,那發射照明彈的地方離他們有五六百米呢,他們也搞不清楚。
王老帽雖然心中有一種隱隱的想法,但是未經證實,他絕對不會說出來。
「我說王老帽,你砍死了幾個日本鬼子?」韓練才眼見王老帽不吭聲便直呼其名了。
「小屁嘎子,王老帽也是該你叫的?」王老帽邊往前走邊斜了韓練才一眼這才說道。
「這名字就是用來叫的嘛!知道你是個排長,排長就了不起呀,我也是排長!」韓練才不以為然的說道。
說以老為尊,那是在老百姓過日子的時候,部隊中那是以強者為尊的。
都是老兵,年輕歲數小的老兵絕不會因為你歲數大就對你表示出尊重來。
「你少跟我胡扯,你當我不知道你就是個班長嗎?」王老帽反駁道。
王老帽所認識的29軍的人,也就是當初杜滿帶的那幾個兵,是因為先前他們已經在一起打過鬼子了,所以已經是兄弟,彼此都不見外。
也正因為如此韓練才才會主動和王老帽說話。
「馬上就是排長了,因為我們排長陣亡了。」韓練才不以為然的說道。
「哈!」王老帽被韓練才給氣樂了。
原來你小子現在還沒當上排長呢。
他想說你們排長陣亡了,你就在後面排班啊,那要是你們連長你們營長你們團長陣亡了你還往上頂嗎?
不過這種話王老帽也只能想想,誰都不會去主動咒別人去死,更何況這裏是軍隊,所以王老帽終於是忍住了自己的腹誹才冷冷的說道:「等你當上排長之後再跟我說話吧!」
什麼叫薑是老的辣?韓練才到底是沒有說過王老帽。
「我倒是好奇了,你到底殺了幾個日本鬼子?」可是已經走到山口的杜滿說話了。
韓練才那是他的手下,他來給韓仁才找場子了。
其實他那言下之意無疑是,你說韓練才現在不是排長沒有資格和你說話,我現在是連長,我問你話你總不能不回答吧。
「哈!」王老帽又笑了,「咋的?我說小韓子你不樂意聽,來給你的人找場子了啊?」
「我是連長。」杜滿想啥說啥了。
「我當了10多年的排長,我之所以沒當連長,是因為我不樂意當。
我手下的兄弟有好幾個已經當連長了,還有當營長的。
再說了,別看你是連長,我只是個排長可我卻是活的時間最長的排長。
論資歷,別看你是連長,在我這兒不好使!」王老帽口燦蓮花般反駁杜滿。
「你的兄弟就是當了旅長當了師長又能怎樣,不還是被日本鬼子攆得嗖嗖直跑?」年輕氣盛的韓練才開始揭短了。
「小韓子咋說話呢?」聽韓練才這麼說杜滿忙制止。
瘸子面前別說短話,東北軍是沒有怎麼抵抗日軍的入侵,可是你這事兒和人家王老帽說不着啊,而且你這種說話的方式很容易引起矛盾的,這是會傷了兄弟之間的感情的。
「哈」,只是誰曾想王老帽又笑了,而且王老帽也沒有跟韓練才急眼,他所說的正是杜滿所想的。
「第一,咱們現在也在跑,有本事咱們殺回去啊,誰他媽不回去誰是孫子。
第二,打不打是上面做主,跟我有雞毛關係?」王老帽依然是振振有詞。
韓練才正想再說點什麼的時候,山口已經到了。
杜滿和王老帽警惕的上前把手中的槍都端了起來,到了此時自然不能再打嘴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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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山口正是那條公路。
路上有雪,有雜亂的行人的腳印。
杜滿和王老帽此時的動作那都是完全一樣的,兩個人先看道路的兩端。
由於這條路處於山谷之間,那道路曲曲直直往哪頭看都不可能看得通透。
不過目前他們視力所及的地方都沒有人。
戰事一起,又是冬季,老百姓都躲在家裏貓冬,終歸沒有人沒事兒出來找事兒。
眼見道路的兩端沒有人影,杜滿和王老帽便又把目光投向了路上的雪,去看那雪上的腳印兒。
雪上的腳印談不上多也談不上少,不過看樣子有些腳印還是很新的,像剛踩上去不久。
而這時杜滿和王老帽便不由自主的交換了一下眼色。
都是老兵互相看一眼,那都表示了在內心裏對對方的認可。
「不是日本人的腳印,接着走吧。」杜滿回身說道,然後他就命令韓練才,「你帶兩個人上後面走去,小心點,別讓日本鬼子跟上來,省得在這裏唧唧歪歪的。」
韓練才忙應了一聲,可就在他轉身開走的時候他就問:「連長,啥時候你提我當排長?」
「嗯?」杜滿看了一眼正鬼頭鬼腦的看向自己的韓練才反問道,「你還打算當連長不?」
先前韓練才可是說了排長陣亡了,他現在可以當排長了,那麼杜滿問他打算當長不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還用問嗎?
韓練才連忙說「我哪敢」的時候,杜滿已是說了一個字「滾」!
於是韓練才也只能訕訕的和其他兩個士兵便往後去了。
「我覺得你們29軍的人挺老實巴交的,怎麼冒出這麼個這麼皮的玩扔?」當隊伍再次行進起來的時候,王老帽笑道。
「我記得你們東北人說話都屁了嘎唧的,可是你們那個商震為什麼那麼老實巴交的?」杜滿反問。
王老帽被杜滿反問就是一愣,這時他便想起商震來。
他倒不是覺得商震會有什麼事,因為商震平時話不多,可辦事心裏有數,只是不知道這小子和自己那幫子兄弟會合沒有,現在又跑到哪裏去了?
至此,杜滿和王老帽兩個人都不再說話警惕的看着前方行進。
可是他們也只是才走了十來分鐘,身後便有腳步聲起,韓練才已經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了。
「連長不好了,後面有日本鬼子了!」韓練才的話直接就讓杜滿和王老帽心中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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