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第六戰團的指揮官是高其狸同志,年富力強,面容端正而英武,我們敬重他,因這位前輩親身參加過流火革命,他還說自己有幸與邊寧同志見過一面,在他回鼓山述職的時候。燃字閣 www.ranzige.com說來難為情,我們都期盼他下次負傷——一定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傷小病——他能來這兒,到時候一定要聽他講講,他是如何與邊寧同志見面的,有沒有說上什麼話。或許等戰爭結束,他可以寫一本回憶錄,這樣他就不必生病來醫院,我們就可以知道他的那些傳奇經歷。
但現在我看見了他滿是創口和撕裂傷的屍體,他下半部分的臉頰被一發熱彈融化,嘴唇和下頜骨變成焦黑凹陷的坑洞,灼燒的灰沾滿他的臉龐,使他英氣的眉毛和幹練的短髮都變成塑料線團一樣髒兮兮的樣子。我們儘可能為他擦乾淨身子,但人不是布匹,不論如何是不可能將他潰敗的創傷彌補回來了。他咽喉的孔洞裏,曾經發出激勵人心的怒吼,如今也像是夜晚黑黢黢的山窟,只有隱約的回聲了。
聽一位打掃戰場的同志說,當時把高其狸同志從機甲里解下來的時候,龐大的白霜-陸型厚重的防彈板已經變成海釣的漁網那樣,他的整個正面都遭了很大的傷害。「他像是從泥里扒出來的,脊背上扎滿針管,維生劑都打完了,腎上腺素拮抗劑也打完了,他一直沒有撤下來,太陽第二次落山前就在那裏,我們找到他的時候,已經是十一天後的凌晨……」
戰團長鐵青着臉趕到醫院時已經傍晚,他站在廣場上——這裏堆滿了戰士的屍體,因為太平間和所有病房都已經佔滿,我們準備了棚子和白布,但並不能蓋住所有犧牲英雄的遺骸。
「高政委同志,以及所有在懷山七四一高地戰役里死難的同志們,他們的屍體就在這裏,為解放全世界受苦難的人,流幹了身體裏最後的一滴血,他們是當之無愧的人民英雄。今天我們將他們埋葬在這裏,因為敵人不會在前線等着我們哀悼完畢,所有的,第六機甲陸戰團的戰士們!我要求你們立即振作精神,檢查裝備,隨時待命!」
我站得遠遠的,就在一樓門廳外的廊柱後面,那些戰團的男子們齊聲發喊,我瞧見隊伍里的秦人和吐蕃人,有幾個韃靼人,剩下的我認不出來。這支戰團在不斷壯大。他們的眼睛就像燒紅的煤球,我不知道他們真的這樣難過,滿以為見慣了生離死別。
葬禮的事情全部交給我們了。這支英勇的隊伍和他們死硬不近人情的長官在陰沉沉天空下唱完《統一戰線之歌》後,齊齊舉起電能機槍,朝天空鳴唱的尖聲禮炮,滾燙的子彈一定撕破雲層,讓燦爛的日照灑落,不然為何他們的熱淚如此閃爍着光芒。
二十九連指揮員厲聲高呼:「全體都有!向後轉!二檔機動,跑步前進!」
我瞧着這支在火焰和革命之錘中鍛煉出來的鋼鐵之師邁着震天動地的步伐,遠去的背影像是推移向地平線的山脈。當時沒有人懷疑他們會失敗,誰也不會懷疑,直到□□年十一月的紅海鄉會戰,資產階級的反動勢力用潮水一樣的智械集團軍將第六、第九、第十二、第十七和第三十四戰團淹沒,第六戰團可敬的戰士們沒有回來。
一個都沒有。
因為死去的戰士實在太多,醫院前的空地堆得極滿,病房裏還有受傷的,太平間,停車場,辦公室和臨時指揮所,坐在屍體旁開術前會議,我們沒處去,這樣一個小小的野戰醫院,那時候的我卻只是一個愚蠢的年輕規培醫。
死人需要趕緊下葬的,原本有運屍車負責轉送,但現在他們人手緊張,拖延着,用不到三天,屍體該爛得不像話了。附近沒有殯儀館焚化爐,只能埋在土裏。沒有棺材,用床單涼蓆裹一裹就當棺材了。我們能怎麼辦呢!外科主任已經睡了,頭枕着一個不知名的色目人戰士的腿。
晚上七點四十分的時候,有一群做法事的和尚尼姑,他們吹着法螺,肩膀上扛起白幡,走來時朝路兩邊灑紙錢,黃色的印着金剛經、普門品的紙錢鋪在炮彈坑和運兵車的轍印上,沾濕了,附着泥土,這麼夜的時候他們竟然來了。是專給死去的人民派戰士收斂屍骨的。
站在廣場的台子上,白天這裏站着第六戰團的團長,當時他從漂亮、雄壯的壁壘機甲里走出來,風塵僕僕的臉頰滿是男人氣概,叫每個見到他的人都情不自禁。現在這裏站在心內科的年輕主治,他高聲宣讀着前線的消息,見到和尚們的隊伍,他又急忙開始朗讀領袖的政治提綱。聽說他讀本科的時候贏過六次歌唱比賽,平時會唱戲,聲音又尖又亮,現在已經沙啞了。
「……我們的事業和目標,不僅是一場階級革命,更是對人類文明的大改造……所以要時刻保持學習,對封建傳統加以嚴厲的批判!」
月亮出來了,跟着那些肥胖的和尚尼姑們一起來的,我竟不知道月光會這樣溫柔,罩在人身上就像消毒紗布一樣,那些可怕而可憐的屍體們已不再悲慟了,沐浴在涼爽的晚風裏,爺兒江吹來濕潤的空氣,河畔菖蒲搖曳的聲響也很清澈,還有螽斯和斑鳩的叫聲。
他們一來一切都好了,那麼多幫助挖掘墳墓的人手。他們一個個都十分有力氣,雖胖但有勞力,一部分年長的出家人站在墳包旁誦經,瓮翁的,和那些蟲鳴鳥叫沒有兩樣。
我已不知為何夜晚這樣空涼,四下是堆紙錢的荒涼戰場,白天燃着火焰的紫葉小檗、鑽天楊和連翹已經熄滅,焦黑蜷曲的手指像是焚燒後的樹枝。護士長將收拾停當的,高其狸同志的屍體抱進墓坑裏,突如有幾個年輕婦女同志大哭起來。這是醫生難以遏制的眼淚。
月下,身後的野戰醫院燈光明亮,外科主任發出長長的,悠遠的鼾聲。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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