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紀 第747章 我願化身為橋

    天地間，本來是沒有修行的，更無所謂正統不正統。

    任何武功，秘法，乃至於神通都是一步步演變而來，玄星內家拳，外家拳如此，久浮界的武功如此，萬陽界的神通同樣如此。

    沒有任何法門，學問是一蹴而成的，蘇傑的路有了偏差，這很正常，安奇生也並不意外。

    儒家至聖尚且要求教老聃，遊學諸國，又如何能期望蘇傑一步到位，走出不破難易之道路？

    「您知道？」

    白虎有些驚訝了。

    蘇傑所做的實驗也是極為隱秘的，即便是特事局也只有他們這一小部分人知道，連特事局的那位狄先生都被隱瞞着。

    安奇生從哪裏知道的？

    姜世黎心中也是一動，不由的也是有些驚疑。

    唯有王之萱與蘇傑的瞳孔一縮，心中浮現出一個令人驚悸的念頭。

    他們能感覺到安奇生的態度。

    這是從容，漫不經心，甚至根本不在意他自己說的話會不會泄露什麼，會不會造成其他人的聯想，猜測。

    這背後蘊含的意義，讓兩人心頭都泛起寒意。

    迎着眾人心思不一的眼神，安奇生語氣平淡：「人無心不如牲畜，龍無首寸步難行，神無規矩，則癲狂入魔。」

    「神規？神王？」

    蘇傑嘴裏咀嚼了一句，似懂非懂：「心為神之主，這點我懂，可神規，又是什麼？」

    「肆無忌憚的是魔，恪守秩序者方為神！你編篡信息團，以精神干涉肉體以達到超越自然的進化，這條路是對的，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安奇生抬目遠眺，似乎隔着玉皇頂看到了其下懷抱鐵箱的李炎：

    「王安風的症狀並非異化，而是精神改變超過他的極限，打破了他身體各方面的平衡......」

    「不錯。」

    王之萱略有些複雜的看了一眼安奇生，點點頭：「安風的各項體能特徵都處於一個很好的狀態，無時無刻都在提升......可他的意識，被無支祁的信息團所覆蓋了。」

    「沒有束縛的神就是魔，你沒有失敗，可若置之不理，活下來的，就不會是王安風了。」

    安奇生淡淡看了一眼蘇傑：「你當懂得神魔一念間的道理。」

    「安先生，您說了這麼多，能不能先去救安風？」

    姜世黎有些忍不住了。

    「姜小姐對我倒是生分不少，你以前可是自稱大姐的。」

    安奇生啞然一笑，隨即搖頭：「你們剛上山，我已經出手了，只是你們看不到而已。」

    「是那時候？」

    姜世黎捂嘴驚呼，卻是想起上山之時感受到的氣場。

    「你......」

    王之萱心頭也是一顫。

    哪怕知曉安奇生的境界早已超乎自己的想像，可這也未免太高了。

    武功，真的能練到這個地步？

    嘟嘟~

    一眾人心思複雜之時，李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王安風已經恢復了正常。

    「安風沒事了？」

    王之萱幾人驚喜莫名，匆匆告別安奇生，去看王安風。

    而蘇傑卻留了下來。

    「人工智能定律我也懂，可信息團本就是根植靈魂的手段，信息上的束縛很難有效果。」

    蘇傑嘆了口氣。

    他不在意信息團的反噬，可不解決這個問題，他想要普及着信息團模板就不可能。

    因為哪怕是入夢者繁多的現在，能與他相比的人也沒有幾個。

    而信息團，本就是他以應龍模擬而出的大數據，其中包羅萬象，卻又不是人工智能那般一板一眼。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第二靈魂。

    靈魂怎麼束縛？

    他至今也沒有什麼辦法。

    「這個問題，卻不該我來回答你。」

    安奇生笑了笑，沒有回答，反而看了眼蘇傑斜挎的小背包，其內，兩枚水晶球熠熠生輝：

    「解決的鑰匙本來你就已經拿到了，卻不用我來多此一舉了。」

    水晶球本就是那『匠神』神格流失的神力所化，其中本就包括了他的神職和神權。

    當然，在玄星之上，神力，神職，神權都毫無用處。

    但這水晶球之中本也蘊含成神之秘，自然能夠解答蘇傑的疑惑，且，會比他更全面。

    「水晶球嗎......」

    摸着包內的水晶球，蘇傑心中一動，片刻後，他也起身告辭。

    安奇生點點頭，目送他離去，又自轉身，立於這玉皇廟之前，感悟着這座五嶽之首，傳奇名山之上蘊含的歲月氣息。

    「安先生.....」

    臨下玉皇頂之前，蘇傑心中一動，驀然回首，似乎看到了滾滾氣運匯聚至玉皇殿上。

    再看安奇生，恍惚之間，蘇傑只覺這位安先生，比那廟中供奉的玉皇神祗像還要來的神聖威嚴。

    ......

    幽暗深沉，無光怪異。

    這是一處前所未見之地。

    轉輪王心有恍惚，只覺自己在無盡的飄蕩如浮萍，沒有方向，也沒有盡頭。

    「這就是天門之後嗎？」

    轉輪王心神沉凝，有着對於未知的忌憚，也有得脫樊籠的自在。

    九世大成仍不能勝過王權，他心中已經絕望，李太白的才情絕高似更勝其祖師，一戰擊潰了他心中所有的僥倖，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堅持。

    九世不成，十世就能成嗎？

    他動搖了，更發現了自己千瘡百孔的心境，轉輪法終究不是長生法，他已經到了極限。

    第十世，他最想要做的，已不是覆滅王權道，而是破開天門！

    可李太白劍斷天門，其後千年，不乏有着經世之才，可都無法破開天門。

    他也沒有把握。

    可在發現那王權道人達到了一個難以力敵的境界之後，他無比果斷的燃燒了自己九世修持，寧肯拼死渡斷路，也不願留在久浮界。

    好在，付出極多，可終歸成功了。

    呼呼~

    不知多了多久，久到轉輪王心頭都有些恍惚，無法把握自己的神意之時，他突然聽到的風聲。

    他心頭一震，散亂的精神瞬間歸一，凝神望去，第一次，在這昏暗之地看到了光明！

    那光明初時還很微弱，似被隔斷，但隨着他漸漸靠近，光芒大作，驅散了所有的陰影。

    一片與久浮界氣息截然不同，更蘊含着勃勃生機的世界，在他面前展開！

    他看到了碧色無雲的穹天，聽到了風聲嗚嗚之聲......

    「這，就是仙界嗎？」

    轉輪王心神迷醉，不由的喃喃自語，他心有無盡悸動，只是失心之語，本沒有想着能得到回答。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一道他無比熟悉的聲音，在他的心頭響徹，好似地裂天崩：

    「不是。」

    「不是？那......嗯？！」

    轉輪王下意識的回應了半句，隨即心頭狂震，驀然抬頭，就看到一張他從未見過，卻又刻骨銘心的面容。

    「安奇生？！」

    似呻吟，似怒嘯，轉輪王神意恍惚，心態徹底崩盤。

    那不是他熟悉的那個王權道人，可那一道淡漠平靜，好似天崩都不會有絲毫顫動的眸光。

    曾在他十世人生，無數個午夜夢回之時浮現。

    這，就是王權道人，安奇生！

    而自己，九世掙扎，一次次搏殺生死，直至燃燒破開天門，卻仍在他的掌心之內，五指之間......

    安奇生五指攤開，垂眸凝視，似洞徹了他近乎崩盤的內心：

    「好久不見了，轉輪王。」

    「哈哈，哈哈哈！原來，原來我從始至終都不曾逃出你的手掌心......」

    轉輪王的神意劇烈抖動，好似狂風之中的蠟燭，隨時都有着熄滅的趨勢：「安奇生，你，好狠......」

    九世掙扎，十世人生。

    橫跨三千三百年的掙扎，自己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掙扎，全都是個笑話......

    「你大概是誤會了，我對掌握你的命運不感興趣，也不會有這麼空閒。」

    看着轉輪王似乎隨時可滅的神意，安奇生平靜依舊，淡淡道：

    「反而，我給了你九世的機會，可你，仍不中用！」

    轉輪王九世之敗，安奇生自然看到了，可那本就與他無關，他傳道王權，卻也不可能算盡三千年，更不曾留下什麼後手。

    轉輪王之敗，終歸是因為他自己的法有差，道有錯。

    呼~

    說話之間，無形的氣場瀰漫，擴散，穩固了轉輪王幾乎要崩潰的神意。

    「成王敗寇！你贏了，自然隨你去說！」

    轉輪王慘然一笑，抖動的神意竟硬生生平靜了下來：「你不殺我，想來不是無因。」

    縱心境坍塌破碎，但轉輪王到底是梟雄心性，察覺到了安奇生的心意，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他之所以能活十世，不單單是因為轉輪法的特殊，也是因為他的求存之能，無比之強烈。

    「不錯。」

    此時，安奇生真有些讚賞的味道了。

    哪怕是在久浮界三千三百年前，他也不曾將轉輪王當做對手，但此時，卻有些另眼相看了。

    不說其他，單單是這份求生欲，已經不是常人能有的了。

    「呼！」

    轉輪王平復心境，勉強化出身形，盤坐在安奇生的掌心之中，面露苦澀：「你要我做什麼？」

    「我要你化橋，續接斷路。」

    安奇生也無隱瞞，直接說出自己的要求。

    「天門之前？」轉輪王心中一動，想起了被李太白斬斷了的天門之路。

    他十世修持，九世修為盡數燃燒方才打通斷了的天門之路，除他之外，久浮界當世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到了。

    「不，是天門之後。」

    安奇生眸光深處泛着漣漪。

    萬陽界兩千年的修持，他終將入夢大千推到了四星級的高度，而這一項道一神通，也隨之展露了其不遜色於古長豐『歷劫重生』的威能來。

    只要付出道力，他就能將打通入夢通道。

    將曾去過，且建立了入夢聯繫的久浮界，人間道與『無限洞天，輪迴福地』相連！

    曾預想的道路，將會真正的成為現實！

    「天門之後？」

    轉輪王喃喃自語，心頭突生諱莫如深之感。

    三千年過去，這位曾經的大敵到底修到了什麼境界？

    片刻之後，轉輪王回過神來，將無盡的不甘，怨毒，憤恨盡壓在心底，神意毫無波動的平靜開口：

    「我又能得到什麼？」

    安奇生垂眸掌心，洞徹所有，轉輪王的心思如掌上觀紋，卻也根本不在意：「千年之後，給你自由。」

    「自由......」

    轉輪王的神意頓時波動起來，幾乎有些不可思議：「你放虎歸山，就不怕有朝一日，攻守易形？」

    殺人誅心，斬草除根！

    貫穿了久浮界數萬年的鐵則，縱然在王權道宰執天地的三千年裏，也不曾徹底消失。

    這，是人的本性！

    沒有人會蠢到放虎歸山留後患，只有徹底死去的敵人，才是好的敵人。

    王權道人三千年前的心狠手辣他仍不曾忘記，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給自己自由？

    「攻守易形？」

    安奇生啞然一笑，五指緩緩合攏，神態從容而隨意：

    「你想多了。」

    縱在三千年前，轉輪王都不曾被他當做大敵，如今，自然更不會在意。

    更不必說千年之後了。

    呼~

    轉輪王心中有着無盡的疑惑，但隨着安奇生的五指合攏，盡數被黑暗淹沒。

    「終歸是有些倉促，可，時不待我......」

    合攏手掌，安奇生抬眉遠眺，凝望星海，隱隱間，他感受到了來自玄星的示警。

    災劫，或已接近了......

    絕靈宇宙的秩序森嚴，沒有絲毫靈機，縱然是此時的他，也無法窺探星海，推演未來。

    不知敵人坐標，道一圖也難以窺探其命運軌跡。

    未知，才更讓人忌憚。

    對外似篩子，對內秩序森嚴的絕靈宇宙，又將置換來什麼東西？

    沒有人知道。

    「希望你們能有所獲......」

    收回眸光，安奇生緩緩閉目。

    絕靈之地的束縛強大到難以想像，縱然是他，也只能依仗於『炁種』擴張，替換星辰乃至於宇宙磁場方才能修行。

    玄星之中所有武者所修之內力，真氣，也全都來源於他！

    若將『炁種』比作靈氣，他，就是玄星的靈氣源頭。

    玄星武者吞吐『炁』又稱為『炁』的傳播者，某種意義上，這已經是個完善的循環。

    只需要玄星入夢者的足跡擴散到太陽系，銀河系，炁場自會取代星辰，乃至於宇宙的磁場！

    若無外敵，他可以不急不緩的按部就班，可此時，他卻不得不加快這個速度了。

    「人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