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郊。
四面懸掛着簾幕的涼亭內,有幾個身影,正在欣賞着城郊汴河上的賽舟。
無數的精壯漢子,盡情地揮灑着汗水,汴梁百姓無論男女,擠在岸邊為他們歡呼喝彩。
簾幕之內,坐着不多幾人,居中的就是兩個中年文士,都帶着軟帽璞頭,一身便裝,既清爽又瀟灑,都是四十歲的年紀,白胖一些的氣度雍容,一看就是宦海沉浮有了經驗的官僚,一個黑瘦一些的卻眼睛黑瞋瞋的,談笑之間也不時轉動,看起來就是一個精明人物。
簾幕一頭敞着,入眼就是百舸爭流的景色,外面雖然有秋日涼風進來,可是簾幕外有爐子烤着,半點也沒覺出冷處。
爐子上燒着新茶,在這麼熱鬧的時候,這個絕佳的觀景涼亭里,坐着的可想而知非富即貴。
黑瘦的就是兵部尚書蔣褚才,他對着上首的白胖中年文士微微欠身,低聲道:「恩相,前幾天陳壽進獻了第二顆金丹,蠱惑的吾皇龍顏大悅,如今更是按不住了。這個人來歷古怪,出身西涼,和將軍府牽連不斷。而且幾件大事,都有他的身影,我們不得不防。」
大齊宰相一般是在職四五年,多則七八年,但是如今這個白胖文士,就是獨攬宰相大權十二年的魏雲色。
更可怕的是,他才五十九歲!身體一向沒有什麼毛病,而且十分在意養生,從今天這樣初秋的時候,都要在四周圍上簾幕,生怕惹了風寒,就可見一斑。
魏雲色臉色始終透着一股自在,斜着身子看向汴河的熱鬧情景,似乎根本沒把蔣褚才的話聽在耳朵里。
他輕輕一敲石桌,跪坐在一旁的侍妾,趕緊給他遞上手爐。
周圍的官員,都是朝中大臣,往日裏派頭極大。
如今也都規規矩矩坐好,靜靜等着魏雲色出聲。
「下毒,投毒,終究是下三濫的手段,不是你們做的吧?」魏雲色的眼光依然沒有收回來,卻淡淡地問道。
「不是,絕非我等所為。」蔣褚才趕緊辯解道。
「那就好,惹惱了陛下,咱們都沒有好果子吃。」魏雲色能在相位上待十二年,伺候的還是更元帝這個多疑好猜忌的皇帝,他實在已經把揣摩上意領悟到了極點。
這個時候得罪了皇帝,後果是很嚴重的,所有人都知道更元帝已經是風燭殘年,殺一個陳壽,就相當於斷掉他所有的希望。
若是再年輕個十幾年,更元帝未必不會懷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賊,但是如今他已經是將死之人,任何一絲希望,他都不會放棄。
魏雲色端起茶來,用杯蓋撥弄着水汽,輕聲道:「如今想要除掉陳壽,已經沒有機會了,你們要學會如何將他限制在避暑宮內,若是他只能給陛下煉丹,於社稷、朝廷甚而和我等,都沒有半點衝突,又何必睬他。」
「以獻丹媚上求富貴者,古往今來,又有幾個落得好下場了?」
蔣褚才諾諾連聲,猶疑道:「那小子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他的背後又有將軍府支持,更有四大太監為靠山,就怕他偏要興風作浪...」
魏雲色嘆了口氣,「你們把持着各級衙門這麼多年,各自都有門生故吏,若是這樣還限制不了一個西涼毛頭小子,是不是太廢物了些?」
在場的人渾身一顫,都感覺到了魏相心中的不滿,沒有人敢再多說一句。
眾人也不敢再討論,都跟着魏雲色,興致勃勃地去看汴河的賽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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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避暑宮下,金羽衛正式落成,衙署是現成的校場改建。
一共一百八十名番子,整齊地站在校場上,等着陳壽登台訓話。
周圍的彩旗有些寒酸,不過這已經是魏寧盡力爭取來的了,兵部武庫司錙銖必較,能拖就拖,根本不給撥下應有的旗幟和袍服。
至於餉銀,對不起,一個子也拿不出來。
陳壽含恨自掏腰包,好在他背後有一個大富婆蘇瓊枝,大富婆在京城的票號錢莊內,有不少的存款,而且隨便他花。
在兩個道士裝扮的親兵的護衛下,陳壽緩緩登上台,看了一眼底下的金羽士。
這些人雖然只有不到兩百人,但是跟西涼秦鳳營的那三千猢猻完全不一樣,領導這些人可比在秦鳳營當三千人的管事威風多了。
除了他們,還有一大群野心勃勃,卻得不到重用的人,很快就會像聞到肉味的野獸,慢慢湊到自己身邊。
朝野上下馬上就會形成一個新的權力集團,以自己為中心的集團,這個集團將會是無往而不利的,至少在更元帝活着的這段時間內。
老東西,你可一定要多活幾天,陳壽在心底默默念叨。
「今日既然開府建衙,往後我等就是一個營的弟兄,需要勠力同心,團結互助,不得互相欺辱,否則必將嚴懲。」
剛剛組建,也沒有什麼好說的,而且這些人都是一些打手之流,並不是金羽衛未來的骨幹,陳壽雖然激動,也沒說幾句話,便匆匆回到了府衙大堂。
府衙內,劉神醫笑吟吟地給一個檔頭把脈,「你這幾天房事有些勤吧?再這麼下去,十分危險。」
這檔頭是陳壽剛收的,以前在禁軍混吃等死的高歡,讓他來金羽衛他是千肯萬肯。此時正緊張兮兮地問道:「有什麼法子調理沒有?」
陳壽沒好氣地咳了一聲,才打斷他們的閒聊,兩人趕緊上前抱拳道:「常侍。」
陳壽點了點頭,說道:「高歡,金羽衛已經成立了,我前幾天跟你說的事...」
「常侍放心,我們已經找好了,戶部尚書劉欽有一個弟弟,十足的草包。不如從他下手...嘿嘿。」
「你看着做就行,記住,把事搞大,不要留餘地。這是我們的頭一炮,一定要打響,打疼這群王八蛋。」
高歡拍着胸脯答應下來,他嘴上十分痛快,心裏也難免犯起了嘀咕。
在汴梁攪風攪雨他不害怕,可是把火燒到皇宮,燒到皇家,他還是有些發憷。
陳壽不再理他,轉身拍了拍劉神醫的肩膀,臉色轉笑道:「老劉,有個事還要和你商量一下。」
劉神醫一臉憂色,生怕陳壽讓他也出面搞事,他可不擅長此道。「常侍有吩咐,我一定盡力而為,不過...」
陳壽馬上道:「哈哈,那就好,那我就直說了。令妹性情溫馴,秉性賢淑,我有意納入房中為一側室,咱們兄弟也能親上加親,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啊?...那自然是極好的,這個...我回去問一下小妹。」
高歡在一旁,不以為然地道:「長兄如父,你都沒意見,還有什麼好問的,就這麼說定了。嘿嘿,標下恭喜常侍喜得佳人,這就去準備幾分賀禮,哪天辦好事,可一定通知標下一聲。老劉,我也得恭喜你啊。」
劉神醫撓了撓頭,有些不知所措地道:「額...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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