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驕陽似火。
城郊攏畝內,幾個莊稼漢揮汗如雨,低着頭鋤地。
他們彎着腰,動作十分熟稔,肩頭搭着一個擦汗的帕子,早就濕漉漉的,一擰能擰出水來。
任誰看到,都不會多注意他們一眼,這就是標準的老農,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自然。
突然,老農耳朵一動,怪叫一聲朝着旁邊一滾。
剛剛栽上的苗子,就被自己徹底壓死,三支箭矢釘在旁邊的土裏。
「有官兵!我們被發現了!」
遠處的高歡一聲令下,藏在周圍的官兵一擁而上,堵住了他們的退路。
「不可放走一個白蓮賊人!」高歡憋着一肚子惡氣,全都撒在了白蓮教的頭上,這些日子被他層層抽絲剝繭,把開封府隱藏較深的幾個分舵全拔了。
一陣箭雨漫天襲來,白蓮教徒紛紛拿着鋤頭格擋,卻只能護住要害。
「香主先走!」幾個老農用肉做盾,護住其中一個中年人,中年人沒有絲毫遲疑,利用着電光火石之間微弱的機會,滾地而逃,落入水溝中。
汴河正在清淤,散發着水草臭味的淤泥阻擋了追兵,在高處的一個金羽衛探子,拔出羽箭,彎弓就射。
一隻手按住了他,高柄笑道:「讓他走。」
金羽衛令行禁止,探子立刻放下了弓箭,高柄豎指於唇,輕輕呼哨,傳來犬吠聲。
十幾隻惡犬?
撒丫子往前追去?
高柄等人翻身上馬,探子們緊緊跟上。
很快?
眾人追到了一處莊園?
高柄笑道:「給我圍起來,這一回摟草打兔子?
管教他死個精光。」
一隊隊人馬,將這個莊園死死圍住?
已經有人開始用刀斧破門。
砰砰的聲響?
像是剁在裏面人的心頭,渾身濕漉漉的方旭捂着腿上的傷口,道:「跟他們拼了。」
「敵眾我寡,怎麼拼?
香主快躲起來?
記得給兄弟們報仇。」
方旭眼珠一轉,沒有立刻藏進莊園的密道,而是叫道:「那怎麼能行?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死了,誰給我們報仇?」
方旭怕自己躲起來,他們出賣自己?
從懷裏掏出一個藥丸來,「金羽衛的狗官兵折磨人手段酷戾?
不似人心,我們寧死不做俘虜。」
在他身邊?
一個漢子伸手拍掉他的藥丸,道:「報仇!」
方旭這才一瘸一拐?
跑到柴房?
扒開柴火?
鑽進一個地道中。
上面的機關蓋上之後,準備好的灰落了一地,根本看不出來。
門砰的一聲被撞開,莊園內的白蓮教徒面部猙獰,舉起刀嚎道:「狗官兵,放馬過來!」
刀劍相交,廝殺成一團,打着打着,越來越多的教匪口吐黑血而死。
高柄罵道:「一群被人愚弄的蠢人,已經吃了毒藥了。」
金羽衛的人魚貫而入,很快佔領了整個莊園,一個探子抱拳道:「將軍,沒有發現方旭。」
「給我搜!」
不一會,又有一些老弱婦孺被押了出來,高柄眼睛掃過其中一個少婦,眉頭一皺,「蘇荔?」
他饒有興趣地打量這位年輕老鴇,柳眉杏眼,雙峰高聳,笑道:「這不是醉月樓的蘇荔麼,蘇媽媽做鴇兒可惜了,應該掛牌接客才是。」
蘇荔啐了他一口,罵道:「狗一樣的破落戶,你知不知道,連老鴇姐兒,都沒一個瞧得上你的。」
高柄被她說到痛處,揮手就是一巴掌,還沒打到,蘇荔頭一歪,倒在了地上。
「這婊1子也服毒了,她是刺殺侯爺的主犯,快帶回去救治!」
高柄捉到了蘇荔,這可比一個小小的香主功勞大多了,她可是差一點就害死侯爺了,也是自己被貶的重要原因。
距離莊園幾里外,幾塊石頭被人推開,方旭小心翼翼地爬了出來。
他看了一圈周圍,走到臭水溝前,進去滾了一滾,遮蓋身上的氣味。
「汴梁是待不下去了,開封府到處都是探子,大名府也是一樣,狗日的白蓮教沒給老子一點好處,犯不上為他們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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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府外院,劉神醫轉了一圈,又伸手把了把脈,點頭道:「如此便無礙了。」
陳壽點了點頭,道:「多虧有你,竟然做出了這白蓮教的自殺藥丸的解藥,高歡你馬上派人去照着方子做,以後人手一瓶。」
高歡這次活捉了刺客,立了一大功,眼看官復原職有望,興沖沖地抱拳出去。
劉神醫伸手戳了戳蘇荔,輕聲細語地說道:「這位...呃,白蓮大姐,你起來吧,別裝暈了。」
蘇荔老臉一紅,自己卻是早就醒了,一直裝暈想找個機會自殺。
眼下被人拆穿,她坐直了身子,身上被綁的結結實實,睜眼一看,坐在他對面的人,一件淡黃色直身,玉帶腰束,足踩快靴,玉面劍眉,不是陳壽是誰。
在他身邊,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清淡的臉兒未施妝粉,清雅嫵媚,一頭及腰的長髮,烏黑髮亮,好似綢緞一般,正是自己一手培養的薛韶。
薛韶看到蘇荔盯着自己,心中不知道什麼滋味,俏頰一紅,低着頭沒有出聲。
「蘇媽媽,好久不見。」陳壽知道,蘇荔不同於其他人,她肯定是接觸過白蓮教的中層的。
因為她的地位特殊,是白蓮教打入西涼的唯一棋子,而且差點成功刺殺了自己。
「陳壽,要殺就殺,想要從我嘴裏審處什麼來,卻好似做夢。」
陳壽好像沒聽見一樣,笑着拍了拍薛韶的屁股,道:「過去把她的戒指拿過來。」
薛韶低眉順眼地上前,走到蘇荔跟前,不敢看她,取下戒指拿了過來。
她雖然在陳府內,屬於一等一的美人,姿色、身段、才藝都是一等一的好,卻是個丫鬟的身份。大戶人家主人行房這等私密的事情,都不避着丫鬟的,陳壽和妻妾行房的時候,薛韶有時候都要在一旁捧茶遞水、侍候濕巾,甚至難免還要做些助興的服務。
饒是如此,她也十分知足,比在醉月樓當萬眾矚目的花魁要開心的多,可惜今天見了蘇荔,一些不好的回憶又湧上心頭。
她拿着戒指,交給陳壽,陳壽看了一眼,果然有一個小凸粒,輕輕一按,一枚鋼針彈了出來。
薛韶嚇得粉面煞白,陳壽對着她笑了笑,道:「你的這位媽媽,可是渾身是刺呢。」
蘇荔瞪着眼道:「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我讓你被紮成刺蝟。」
陳壽站起身來,走到她跟前,一手拔下蘇荔頭上髮簪,烏雲散落,陳壽拽着她的頭髮笑道:「你怕了,所以你才這麼大聲。你見過遼東人熬鷹麼,我有的是時間和你慢慢玩,早晚你會求着我說出你知道的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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