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與你有親?」楚千塵停下了編絡子的動作,抬眼看向了琥珀。
琥珀點了點頭,「她娘和奴婢的娘是表姐妹,奴婢小時候常與她一起玩。」
琥珀是家生子,他們一家子在侯府已是有幾代人了,枝繁葉茂,府里的下人們有不少有與她有親,不過是關係遠近而已。
楚千塵大方地指了指放在書案道:「十全膏就在右邊的抽屜里,你自己去取一罐吧。」
「多謝姑娘。」琥珀眼睛一亮,歡歡喜喜地去書案的抽屜里取了一個白底藍花的小瓷罐出來,美滋滋地抓在手裏,「姑娘您真好!」
「你的嘴不夠甜,應該說姑娘我妙手回春,人美心慈!」
楚千塵說着,就被自己給逗笑了,眉眼彎起,眼波流轉。
琥珀看着她,只覺得美人如花,連這窗外的怒放的薔薇花都失去了顏色般。
她只是微一怔神,隨即就從善如流地誇了起來:「姑娘您妙手回春,醫術好似華佗再世!」
「姑娘您人美心慈,聰明絕頂!」
「而且還多才多藝,是這京中最厲害的貴女!」
琥珀說這些話時發自內心。與楚千塵處得越久,她就發現自家姑娘簡直是深不可測,人人都說大姑娘楚千凰是京城明珠,可在她看,遠不如自家姑娘。
這番話恰好落入這時進屋的玉露耳中,玉露神色有些古怪,低垂着小臉稟道:「姑娘,大姑娘來了。」
楚千凰是今天一早剛從宮裏回來。
楚千塵吩咐玉露把人給領了進來。
「二妹妹!」楚千凰人未到,聲先到。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同時,她笑盈盈地進來了,身上穿了一件海棠紅織金褙子,鬢角戴着嵌紅寶石珠花,身上似是籠着光華般,讓這屋子裏也明亮了起來。
楚千凰的手裏拿着一卷宣紙,笑道:「過兩天就是祖母的壽宴了,我跟貴妃姑母、三公主說好了,等祖母壽宴後再回宮去。」
「我前些天在宮裏時就想好了,打算我們姐妹一起給祖母寫一幅《百壽圖》作壽禮,二妹妹,你也寫上十個『壽』字吧。晚些,我再去找三妹妹。」
所謂「百壽圖」,就是要在畫紙上寫足一百種字體的「壽」字。
楚千塵放下手裏編了一半絡子,含笑應了。
楚千凰親自把手裏的宣紙置於窗邊的案頭,仔細地鋪平並以鎮紙壓好,只見那張宣紙上已經寫好了十個不同字體的「壽」字,看這婉約秀逸的字跡,正是楚千凰所書。
琥珀把手裏的那個小瓷罐放在了筆架旁,給楚千塵伺候筆墨。
不多時,小書房裏便飄起了陣陣墨香。
楚千凰就在另一邊,也看到了那小瓷罐,不由多看了一眼。
楚千塵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似是隨口一說,道:「琥珀的表妹不小心傷了臉,來找我討些藥膏呢。」
她一邊說,一邊以狼毫筆沾了沾墨,一口氣寫了十個壽字,簪花小楷、篆體、隸書、周鼎、甲骨文
楚千凰看着楚千塵寫完,含笑贊道:「二妹妹,幾日不見,你的字又進步了!」
琥珀聞言,神情卻有些古怪。
不是說這幾個字寫得不好,楚千塵這手字雖比楚千凰遜色三分,卻也絕對拿得出手,字跡秀美,可惜筆觸無力,有形無骨,全然不似她平日練字時寫的那些字信手拈來,自成風骨。
楚千凰的字根本不能與之相比!!
墨跡未乾,楚千凰也就沒急着收紙,先讓它晾着。
她在窗邊坐了下來,突然關切地問道:「二妹妹,你和三妹妹還沒和好嗎?」
「我們都是一家的姐妹,就該和和樂樂的。」
「三妹妹年紀小,又逢大變,難免鑽牛角尖,不如你與我一起去找三妹妹寫百壽圖可好?」
楚千凰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溫婉端秀,很有長姐的風範。
她伸出手,想去拉楚千塵的手,不想卻落了個空。
楚千塵捏着帕子的手恰好抬了起來,在眼角擦了擦,眼角一下子紅了。
「大姐姐,不是的。」楚千塵委委屈屈地抿了下櫻唇,那瞳孔似是被水洗過似的,眸光盈盈,軟着嗓子道,「三妹妹對我多有誤會」
「哎,她一看到我,連路都走不穩,前幾天還被燙到了,我就怕我再去看她,她又出了什麼事」
說着,楚千塵那樣子,瞧着既委屈,又真誠,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恍如那池中的水
蓮般,我見猶憐。
琥珀神色有些複雜,又往案頭的那幅字望了一眼。
就如方才楚千塵寫的字般,她現在這瞻前顧後的樣子就似從前的她,懦弱沒有主見。
琥珀把頭垂得更低了,低眉順眼。
楚千凰沒有注意琥珀的異狀,繼續勸着楚千塵:「二妹妹,有我在呢,我會幫着勸三妹妹的。」
「姐妹之間有些口角也是難免,這牙齒與嘴唇也有磕碰的時候。」
「」
楚千塵由着楚千凰說,她也不再說話,半垂着眼帘,雙手絞着帕子,模樣看着游移不決。
楚千凰凝視了她片刻,嘆了口氣,也不再勸了:「二妹妹,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
「我去看看三妹妹,先走了。」
楚千凰親自收起了案頭的那份宣紙,就離開了。
通往外間的那道湘妃簾打起又落下,小書房裏又只剩下了楚千塵與琥珀主僕倆。
在楚千凰離開的那一瞬,楚千塵就抬起頭來,面色如常。
她隨意地把帕子放到了一邊,又撫了撫衣袖,對琥珀道:「琥珀,你拿藥去給青玉吧,不用急着回來,我放你一個時辰的假。」
楚千塵獨自留在小書房裏,又拿起了放在筆擱上的那支狼毫筆。
反正都磨了墨,她乾脆就鋪了一張紙,練起字來,默的是《兵法二十四篇》中的一篇:將之器,其用大小不同。若乃察其奸,伺其禍,為為眾所服,此十夫之將
她就這麼信手寫來,沒有一筆一划的猶豫,落下的字筆力遒勁,瀟灑自若,與方才她在那幅《百壽圖》上寫的字迥然不同。
屋子裏靜悄悄地,一點聲響也沒有。
窗外的池子裏養着半池蓮葉,幾尾金魚在蓮葉下搖曳着魚尾,水光絢爛。
楚千塵足足練了近一個時辰的字,等到琥珀回來後,主僕倆就去了榮福堂,一如往常。
楚千塵抵達榮福堂時恰好是酉初,還沒進去,就聽到了左次間傳來楚千凰嬌俏明快的的聲音:「您的壽禮我已經給您備好了,我還給您準備了一份驚喜,您一定會喜歡的。」
「還是我們凰姐兒最乖。」太夫人樂呵呵地說着。
太夫人年歲大了,只求闔家安康,和和美美,兒孫們的孝心讓她打從心底里高興。
「二姑娘來了。」丫鬟掀開門帘,楚千塵走了進去,她向太夫人和沈氏福了禮後,就在楚千凰的右手邊坐下了。
有丫鬟上了茶水。
楚千凰扭頭沖她抿唇一笑,問道:「二妹妹,姜姨娘近日可還好?」
楚千塵含笑道:「勞大姐姐費心了。」她也不說好,還是不好。
一旁的沈氏挑了挑眉,眸光一閃。楚千凰今天才剛回來,沈氏還沒來得及問她對姜姨娘的事到底是怎麼想的。
「凰姐兒,」太夫人端起了茶盅,朝沈氏瞥了一眼,開口道,「府里一切都好,你別操心。」她心裏奇怪楚千凰怎麼無端問起了姜姨娘。
「祖母。」楚千凰遲疑了一下,櫻唇微抿,似是有話要說。
見狀,太夫人揮手把下人們都打發了出去,楚千凰這才道:「貴妃姑母也知道爹爹和娘爭執的事了。」
她口中的貴妃姑母就是楚令霄的胞姐柳貴妃,二皇子顧南昭的生母。
太夫人聞言,神色一凜。
楚千凰接着道:「姑母說,皇上特意過問了此事,雖然面上倒是沒說什麼,但是姑母說,皇上怕是覺得楚家治家不嚴。」
「姑母還說,皇上正在物色下一任的太僕寺卿,似乎有些中意爹爹。」
太夫人眸光一亮。太僕寺卿雖然只是從三品,但好歹也是小九卿,掌牧馬之政令,也是朝中不少人觀望的肥差了。
楚千凰停頓了一下,似是有些嘆息,又道:「爹爹與娘是為了姜姨娘才鬧得如此不快,所以,我本來是想着,若二妹妹替姜姨娘求個情,免了姜姨娘的罰,爹爹和娘也許就會和好了。」
她的意思是,沈氏免了姜姨娘的罰,就相當於是向楚令霄示好,一人退一步,自然就沒事了。
太夫人也是聽懂了,暗暗點了點頭,覺得楚千凰不愧是楚家的嫡長女,做事就是大氣,知道為長輩分憂了。
楚千凰的目光又看向了楚千塵,道:「二妹妹,你近日常常陪在娘身邊,娘總誇你性子好,我才想着由你去跟娘求情是再好不過了。」
姜姨娘是沈氏罰的,她是沈氏親生的,去求沈氏饒了姜姨
娘,顯然不妥當,所以,她才會幾次想去說服楚千塵去求情。
楚千凰這番話算是解答了沈氏心中的疑惑,只是沈氏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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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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