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答的環節,自然是白霧最喜歡的。
在有把握戰勝對手且對手不自知的情況下,獲取儘可能多的情報,頗有一種大資本壓榨剩餘價值的快感。
而且白霧算得准,井三雖然是記憶體,但在小魚乾創造的世界裏,這個記憶體基本等於一個被封印的本體靈魂。
和高塔里那位也差不多。
當然,比高塔里那位要運氣好一點,至少腐蝕了不少記憶,能夠獲取龐大的信息。
「為表誠意,我先說一個?嗯,高塔出現了,又消失了,你的弟弟井四瘋了。啊,這可是兩個了,換一贈一,我吃點虧好了。」
井三的確很想知道外界的消息。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不知道,你只能選擇相信還是不相信,記憶是可以騙人的,但人類不相信記憶,還能相信什麼呢?」
「你在試圖矯正這個世界。」井三的記憶體說道。
井三的扭曲之力,絕對是遠遠大於白霧的。
但井三的記憶體就很難說了,如今白霧意識徹底清醒,影響到的東西很多。
他看起來沒有和井三展開對決,而是情報交換,但事實上……
在這間無法抵達的貨倉之外,世界已經開始發生變化。
秦縱從女人的包夾中醒來,揉了揉腦袋,忽然間有些厭惡這種花天酒地的自己。
正在做節目訪談,講着一口優美盛國話的林無柔,猛然間蹦出一句:
「wdnmd!草!」
主持人和嘉賓們直接傻眼了,因為這是一場直播。不過很快現場還會發生更為混亂的事情。
人稱白老魔的白小雨,看着正在向自己下跪求饒的流氓,忽然間有一種想把人扶起來,好好安撫的衝動。但接下來,周圍的小弟們似乎有了異樣。
世界正在異變。
白霧在扭曲這個世界,井三的記憶體也在扭曲這個世界。
街上的行人們開始發狂,開始憤怒的宣洩着情緒。
這座奇怪的,無數區域縫合而成的城市,不斷響起玻璃被砸碎的聲音。
走在路上的行人,都紅着雙眼,偶爾有那麼幾個正常的,被其他紅眼病凝視之後,也漸漸變得不正常,加入了砸,搶,燒的行列,開始肆意發泄。
警備廳的警員很快開始組織防暴部隊,但半數的警員也開始發狂。
宴自在和商小乙躲了起來,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事態規模極大,可以說足以影響整個城市,這種情況下,可不是他們兩個警員能夠阻止的。
神秘的貨倉內,井三記憶體說道:
「我會把你矯正的所有區域,全部抹殺!這是我的世界,滾出去!」
「這句話我也曾說過,後來你的廢物弟弟井五,真的從我的城市滾出去了。好吧,我本來誠心誠意要跟你換取情報,但看起來,你只想殺了我。」
井三的表情很詫異。
白霧也捕捉到了他的詫異,他的話其實是一番試探。
井四在2094年這個時間線還沒有出生,那麼井五井六也沒有出生。
可井三後來已經沒有記憶……那麼井三為何會詫異井五的情況呢?
井一到井六,他們幾個最強大的怪物,在井中被「殼」封住的時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
這種殼,是為了抵禦井水的侵蝕?殼的內里,到底是一番怎樣的天地?
六個井之間……如果只是毫無關聯的陌生人,具備某種資質被扭曲源頭選中,最終在殼中成長為井字級的怪物……那麼他們為何會有兄弟間的羈絆?
雖然都是塑料兄弟情,井二可以看着井五被揍,井五則惦記着井三的身子……
井六和井一更像是對弈的兩個博弈者。
但井四和井六的關係又有不同……
這是一個白霧想不明白的地方,白霧很想藉由井三的記憶體找到答案。
只是井三的記憶體,並不打算告訴白霧。
黑色的血管不斷蠕動,隨即暴漲,仿佛從黑色的蛇變為了黑色的巨蟒。
無盡的黑色霧氣瞬間將貨倉變為一片黑暗。
黑暗蔓延開來,貨倉仿佛已經不存在,無邊無際,而貨倉中的二人,宛若在一片沒有星光的夜空中。
黑暗之中,很快傳來了大劍揮舞的聲音。
兩股力量在不斷的碰撞,赤紅的業火,在兩股力量碰撞了幾十次之後……
將絕對的黑暗撕開了一道口子!
赤紅業火能夠克制井字級的扭曲物質,白霧必須得說,掌握了憤怒情緒之後,這是一股最為好用的,最為霸道的力量!
黑暗之中白霧與井三記憶體交手。
在黑暗之外,城市裏那群猩紅之眼的暴動者,開始不斷的破壞城市,力量也越來越強大。
但隨着業火撕破黑暗,將原本的貨倉照亮,以無盡的燃燒不斷逼迫着井三記憶體後退的時候
城市裏的英雄們……漸漸歸位。
某海鮮市場,周圍的小弟們開始瘋狂的湧向還有理智的人,而白小雨雖然不願意戰鬥,卻本能的一推,將一名狂暴的小弟推飛十數米遠。
他感受到體內仿佛湧現出了一股力量。
某節目現場,林無柔因為一句「我帶你們打」讓一眾嘉賓和主持懵逼,最後現場觀眾眼睛猩紅而暴亂,他的暴脾氣也上來了。
猛地一腳,將一向以話多會聊天熱情似火著稱的主持人尹霜身邊的暴民給踹進了牆縫裏。
主持人尹霜猛然間冷冷的掃了林無柔一眼:「多管閒事。」
林無柔不知道為什麼很想罵髒話。
……
……
貨倉的戰鬥還在繼續,白霧與井三記憶體打得有來有往。
這個過程白霧始終在刺激井三的記憶體。
但井三的記憶體並不多言,白霧也多次提及井三記憶體的妻女。
「她們還活的好好的,你就不想見見他們?你明明知道她們沒有對不起你!你的記憶都是扭曲的,所以你到底在幫誰?幫那個讓你家破人亡的人?」
嘴遁當然還是得用,不是說能動手了就絕對不動口。手口並用,才能獲得最極致的享受,指的是戰鬥。
只是白霧這次失算了,他的話語始終無法讓井三的記憶體亂心。
以至於白霧不得不思考……
周澤水為何還會保留妻女的記憶?
如果他不在乎妻女,為何還會讓妻女在這個世界裏,安然無恙的活着?
「等等,我的記憶都是扭曲的,周澤水的記憶是不是也是扭曲的?」
「我以為周澤水的扭曲……其實是見到了扭曲的景象,但一直在努力的保護妻女,在抗爭……」
「但有沒有可能……周澤水的這層記憶,才是經過扭曲的?有沒有可能,我推斷出的,也不是真相,還有一層反轉?」
想到這一點,白霧用嫉妒大劍彈開了井三記憶體的攻擊後,無盡的業火如蓮花一般綻放,逼得井三記憶體不斷的退卻。
同時白霧說道:
「我說你的妻女還安然無恙,她們還愛你的時候,你之所以沒有反應,是不是因為你的妻女已經死了?」
井三的記憶體終於有了一點反應。
業火照耀之下,井三的反應逃不過白霧的眼睛。
這個各方面數值被眼睛調侃為9998的怪物,白霧目前應付起來並不太難。
記憶體雖然行為和真人無異,但力量終究極其有限。
「我說對了看來,所以被扭曲侵蝕,然後為了對抗扭曲,保全妻兒的這段記憶,本身才是扭曲的……你真正的經歷,大概是你早就屈服了扭曲,害死了你的妻兒吧?」
「住口!她們是養分,是我誕生的獻祭!」
白霧沒有很失望。也不認為自己的運氣不好。
事實上他運氣很好了。
一路上遇到的強敵,仿佛都有着苦衷,都有着能夠被嘴遁攻克的弱點。
似乎都有着善良的內心,有着所愛之人……
但總該會遇到幾個人渣敗類的吧?
被扭曲的源頭選中,然後記憶被扭曲,以為妻女背叛自己,卻因為深愛着妻女,始終不肯對妻女下手,靠着日誌宣洩憤怒……
可這一切都只是第一層。
就好像看透了谷青玉是一個英雄不是一個廢柴,也只是第一層,第二層的身高才是最大的扭曲。
當然,這只是一個比方,一個舉例。
周澤水的現實才是真正的扭曲。
他的妻女早就被他殺死了,至於妻女有沒有背叛他,是因為什麼原因殺死妻女,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這個人不是周澤水,是井三。
記憶體不具備被嘴遁攻破的必要條件,因為他的靈魂……沒有淨土。
白霧斬出一道業火凝聚的弧刃,將井三的記憶體逼退,他不再多言。
因為不管井三的記憶體是周澤水,還是扭曲的生物,為了小魚乾的安全,他都是要去消滅的。
這一紅一黑,一光一暗,再次交織在了一起,無聲的戰鬥着,不死不休!
只是這一場戰鬥,雖然值得白霧用出全力認真對待,但勝負已然沒有任何懸念。
白霧會贏。
無盡的業火,不斷的驅逐着黑暗物質,也不斷的……矯正這座城市。
……
……
目光猩紅的暴亂者越來越多,司機鄭岳的車,被一群人圍住。
他們瘋狂的砸着鄭岳的車玻璃。
鄭岳一個平日裏過於興奮的人……面對這種生死驚魂的一刻,竟然打了個哈欠。
不興奮,甚至有點犯困。
從公園返回市區的該隱,看着一大堆在街上遊行,然後朝他快速湧來,宛若喪屍一般得人……該隱挑了挑眉,興奮的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帶着一種癲狂與愉悅。
下一秒,他沖入了人群之中,宛若忽如起來的暴風!
谷青玉所在的小區里,阮清韻聽着外面的慘叫與無數玻璃破碎的聲音,手微微的顫抖着。
谷青玉一臉平靜的思考了許久,同時感受着身體的變化,回憶起白霧今天的話語,他轉過頭,神色平靜的說道:
「這裏不等待了,我帶你走。」
「你……你怎麼帶我走?你不害怕嗎?」阮清韻覺得眼前的谷青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谷青玉搖了搖頭,然後牽着阮清韻的手,一步步的離開了這個暫時安全,但遲早會被波及的地方。
下樓的時候,二人就遭遇了幾個紅眼暴亂者,但讓阮清韻無比詫異的是……谷青玉用一種快到匪夷所思的速度,輕鬆的解決了敵人。
小區外已經有一大群的暴亂者,少說也有三五百人,走到單元樓出口的時候,阮清韻看着這一幕,再次恐懼起來。
原本這個時候,丈夫應該是更害怕的,但他今天像是變了一個人。
谷青玉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沒有理會發現了「未感染者」而衝過來的人潮。
他背對着那些蜂擁而至仿佛喪屍一樣的紅眼病們,有些嚴肅的看着阮清韻:
「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不要亂動,遇到危險就高聲呼救。」
「好,好……」阮清韻還想問這是要做什麼。
但下一秒,轉過身去的谷青玉已經化身為一道電光。
就像是一道凌厲的不斷蜿蜒的斬痕,谷青玉所過之處,暴亂者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
由於谷青玉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以至於有一種暴亂者在成片成片倒下的視覺衝擊。
這哪裏是那個二十四秒就氣喘吁吁的廢柴?
從強大的實力,還有方才的那種難以言說的氣質變化來看……這都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阮清韻有一種感覺,覺得谷青玉就該是這樣的。但作為一個扭曲世界的記憶體……她又覺得這一切過於魔幻了些。
……
……
扭曲世界的局面,就意味着白霧與井三對決的局面。
隨着白霧記憶里那些被扭曲的熟人一個個得到了矯正,雖然井三的力量看起來很可怕,但已然無法對白霧造成任何威脅。
「真遺憾吶……你的靈魂對我毫無價值,但我希望你的肉體能夠對我有價值,我意識到了一件事。」
白霧大劍嫉妒將井三記憶體狠狠壓制着,只有再進一步,就能夠斬斷井三的頭顱。
「你在說什麼?」井三的記憶體是忠於高塔里的怪物的。
一切對於那個怪物不利的事情,它都會在意。
「雖然你的身體被一眾勢力惦記着……但我也許……是最有競爭力的那一個!」
猛然間收回大劍,一個後撤步之後,白霧雙腿微曲,弓身發力,驟然間以極大的力道發起衝鋒。
同時間,他如同一座藏着無限火焰的火山,在猛烈的爆發!
強大的業火瀰漫在整個空間,業火纏繞在嫉妒大劍上,衝鋒中的白霧一個力劈,狂暴的火勢以鯨吞之勢……將井三的記憶體徹底吞沒!
無數個世界之外,依舊蹲在地上,用手指頭對着地面戳來戳去的小魚乾,忽然間抬起了頭,既是震驚,又是喜悅。
扭曲消散,她便再也不擔心自己的世界,會被某種力量侵蝕,如今只剩下一個追獵者。
但小魚乾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
作為記憶之主,這個世界真正的締造者,白霧在扭曲世界的經歷,本身也會化為記憶……
那些白霧在扭曲世界裏的思緒與經歷,很快落在了小魚乾的記憶里。
她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起來:
「我,我是假的嗎……不我是真的,假的,我是假的,我是真的才對…但我是假的啊……他不會來找我了……因為我是假的……」
巨大的情緒波動會引來追獵者,在小魚乾得知自己可能是一個分裂體的時候,她的情緒波動前所未有的大。
哪怕這一切只是白霧的推測,哪怕她認為自己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可當一種可能性被喚醒的時候,就像是火沫子落在了油液中。
她的心境徹底亂了,以至於當那些漩渦出現的時候,小魚乾都沒有意識到逃跑。
追獵者緩緩從漩渦中走出,這是一個一臉威嚴的中年人,他的面相本就有些兇狠,冷着臉的時候,仿佛全世界都欠着他的錢一般。
巨大的白色披風被氣流吹的獵獵作響,隱約間能夠看到這個人誇張的肌肉。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小魚乾:
「死亡是最大的刺激,這會讓我徹底掌握你的力量,但你的死亡對於這個世界是有意義的,你的能力不該被埋沒在這片空間裏,也不該被埋沒在你的身上。」
「在你的一切為我所用之前,你可還有遺言?」
「你要殺了我……」
「是的,七百年了,你不會不知道我要殺你,你可以換一個問題。」
「你……你到底是誰?」
「我的名字麼……在這個到處記憶的世界裏,我不需要沒有價值的記憶,你可以就按照你認知的那樣,叫我追獵者。」
「你是專門來……狩獵我的?」
小魚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她前一秒還在為自己可能是一個分裂體而難過,但到了這一刻,她知道自己怕是在劫難逃了。
只想給白霧和白遠……多留下一些有價值的記憶。
算是……臨死前的饋贈。
追獵者搖頭說道:
「我狩獵任何扭曲濃度高的獵物,你是一個,記憶里的井三也是一個。待到你死去,我找到了出口,我會狩獵更多的人。」
(今晚十二點不用等,如果能寫出來,我肯定會寫,沒發的話,就是明天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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