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決戰幽雲(十三)
幽州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池,最早的名稱為薊,是戰國時代燕國的都城,自秦漢至隋唐,均是重要的郡守或幽州的治所,十六國時期的前燕曾於此建都數年,唐安史之亂時,史思明也曾於此建都。石敬塘將幽雲十六州割讓給契丹人以後,遼太宗耶律德光將幽州改名為南京,又稱為燕京,只是在非正式場合,人們多半仍按照舊俗,把南京叫做幽州。
幽州位於華北平原的北緣,很早就是農業民族和遊牧民族互通有無的中心,是進入中原的一條重要通道,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契丹人在幽州長期駐有重兵,一般都派重要的皇室成員擔任幽州守將,目前的守將是駙馬蕭思溫。
蕭思溫向來不修邊幅,此時大戰來臨,在公主的不斷督促之下,他還是穿戴整齊地出現在眾將面前。
來到議事大廳中,蕭思溫抬頭看着披掛整齊的眾將,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迷惘,他來到幽州已有兩年多時間,這兩年來,蕭思溫從來沒有認真帶過兵,這些將領都是自己的酒肉朋友,向來在一起縱情玩樂,此時大家都人模狗樣、一本正經地坐在大廳里,讓蕭思溫多多少少有些不適應。
蕭思溫的副將是耶律洪山,也是耶律家族的成員,他一直駐守幽州,長得彪肥體壯,臉滿是濃密的鬍鬚,他最喜中原歌舞,在家中養了一個大戲班,全是從中原甚至是從廣州買來的色藝雙絕的女子,耶律洪山和蕭思溫一樣,每日嬉戲於其中,自得其樂。兩年來,蕭思溫甚少看過耶律洪山出現在軍中,因此。進大廳看到一身鎧甲耶律洪山,居然沒有認出這位時常和自己在一起吃喝玩樂的副手。
耶律洪山滿臉嚴肅地坐在蕭思溫的左側,見蕭思溫久不說話,也不知道他再想什麼,終於忍不住道:「蕭帥,周軍在拒馬河的固安渡口正在造浮橋,已有近萬人馬涉水渡過了拒馬河,是戰是守。蕭帥要趕快定奪。」
蕭思溫看着一本正經的耶律洪山,楞了一下,暗道:「這個耶律洪山,平常總是嬉皮笑臉,今日怎麼板着臉,裝起了正神。」
蕭思溫假意咳嗽了兩聲,然後慢條斯理地道:「大家不必急着出戰,幽州城不足四萬人馬。距探馬所報,拒馬河南岸至少有十萬周軍,敵強我弱,我們輕率出戰,若主力有什麼閃失。幽州城必然不保,如今最好地策略就是固守待援,反正城內糧食充足,守上半年時間不成問題。只要上京鐵騎趕到幽州,周軍必敗無疑,眾將意下如何?」
蕭思溫見到眾將都在凝神聽自己講話,暗自嘆息:「這兩年天天嬉戲,這四萬人馬根本沒有認真操練,然而周軍一直在南征北戰,若真要在幽州城下決戰,必然不是周軍對手。眾將也是明白人,也不用說得太明白。」
蕭思溫的固守之策,得到了不少將領的認同,他們紛紛隨聲附和。
耶律洪山站起身來,他大聲道:「契丹騎兵縱橫無敵,中原軍隊無不望風而逃,今日周軍打到了家門口,我們卻不敢迎敵。躲在城內做縮頭烏龜。真是讓祖先們蒙羞。」
蕭思溫沒有想到耶律洪山會說出這樣的話,心中有怒意。強忍着沒有發作,道:「兩軍交戰,比的是實力,若意氣用事,離死不遠矣?」
耶律洪山臉上沒有表情,他道:「周軍數千騎兵,已經渡過了拒馬河,他們過河以後,並不與我軍游騎接戰,一路人馬朝北,一路朝東,若末將所料不錯,這兩路騎兵定然是衝着古北口和德勝關而去。」
蕭思溫心中一驚,自從來到幽州以後,他常常出去狩獵,對於幽州城外的地形極為熟悉,古北口和德勝關兩個關口,他都曾經多次到過,聽聞此言,猶如當頭棒喝,頓時醒悟過來,冷汗密密麻麻地涌了出來。
耶律洪山聲音極為高亢,道:「周軍騎兵渡河以後,又有兩支步兵緊隨其後,哼,周軍打得好算盤,他們定然是以騎兵突襲險關,再以步軍來固守,若是這兩個關口被周軍奪占,北下援軍就極有可能被堵在燕山以北,屆時,幽州的四萬守軍,就成了周軍的一鍋肥肉。末將以為,我軍派出一支萬人隊,加上駐守在清水河四千人馬,一起去殲滅首先渡河地周軍騎步軍。」
幽州城上一屆守將是耶律碟蠟,是皇室貴族,因為參與了耶律盆都的叛亂而被遼穆宗耶律述律所殺,駙馬蕭思溫這才被派到了幽州。鮮血,在契丹皇族內亂中流得太多。蕭思溫本是太后一族,對內亂深深地厭倦了,他來到幽州以後,就沉浸在山水與嬉戲中,他這樣做同時也是一種姿態,意在向耶律述律及表達自己無意社稷江山的心意,二年來,蕭思溫天天遊戲人生,蕭思溫成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不修邊幅、無所事事的一個庸才。
耶律洪山,其實也和蕭思溫採取了同樣的策略,才在屠殺中,逃得一條性命。
只是,耶律述律、蕭思溫以及耶律洪山都沒有想到,他們防了政敵,卻讓大周軍隊鑽了空子。
蕭思溫很快就恢復了鎮靜,他思索了一會,道:「耶律將軍所言極有道理,古北口和德勝關一定不能失,特別是古北口,實是我們能否守住幽州的關鍵。」
蕭思溫振作精神,眼神也凌歷起來,一掃兩年來的頹廢,大敵當前,蕭思溫已經不能再裝傻了,他聲色俱歷地道:「耶律洪山接令,你率領一萬人馬出城,立刻馳援古北口。」
耶律洪山見蕭思溫採納了自己的意見,心中大喜,道:「末將接令。」
就在耶律洪山就要轉身離開大廳地時候,蕭思溫又道:「渡過拒馬河的周軍已有上萬人,周軍主力還在源源不斷地過河,依照幽州現有的軍力不可能擊敗周軍。你要記住,你的任務是死守古北口,若丟失了古北口,提着腦袋來見我。」
眾將聽到兩位將軍一問一答,均在臉露喜色。
蕭思溫來到幽州以前就是宮衛軍將領,可是來到幽州兩年來,從來沒有過問政事和軍務,政務是由幽州長史韓國柱負責。軍務則由各軍將領自行負責,眾將從來沒有見他指揮過部隊。俗語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眼看着大戰將臨,幽州眾將最擔心的是守將蕭思溫胡亂指揮,害了大家地性命。此時見蕭思溫臨陣並不驚慌,應敵安排雖然有些保守,卻也是井井有條。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耶律洪山是幽州老將,向來是足智多謀著稱,雖然由於耶律碟蠟之死,讓他心生恐懼,失去了往日的銳氣。可是他畢竟是一員素有威名的將領,強敵已經要卡住脖子了,他也就振作精神,很快就帶領着自己的一萬鐵騎。從幽州西門出城,也向着古北口趕去。
就在耶律洪山率兵出城之時,王騰驤率領着二千騎兵已經到達了古北口。
王騰驤一臉漂亮地長須,面如重棗,不怒而威,就如關二爺再生,禁軍軍士本是傑傲不訓之人,新調入禁軍的邊將常常會受到禁軍軍士的軟磨硬頂。但是,王騰驤初到禁軍,他的相貌把禁軍軍士鎮得一楞一楞地,禁軍軍士倒也不敢頂撞這位酷似關二爺的將軍。亂世的軍隊中,是一個特別講究實力、尊重強者的社會,王騰驤本是一員沙場老將,帶兵經驗極為豐富,憑相貌贏得喝采以後。接連使出了三板斧。很快就讓禁軍軍士們心悅誠服,在禁軍中站住了腳跟。
王騰驤所部騎兵接近軍寨之時。山路已經很是崎嶇,在一處較為開闊地密林,王騰驤命令二千騎兵全部下馬,休息了一個時辰以後,留下三百人看住馬匹,其餘的一千七百人則隱入了群山之中。
「李三,還要走多久?」王騰驤看着自己的軍士穿行在時隱時現的小道之中,抹了一把額頭上地汗水。
王騰驤身邊,有四個益津關降兵,他們都在古北口駐防過,十分熟悉古北口道路及佈防情況,王騰驤問起的李三,是四人中最為活潑者,渡過拒馬河以來,王騰驤讓李三緊緊跟隨在自已身邊,以便隨時詢問。
李三也是滿頭大汗,他臉上有些緊張之色,道:「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了,從這條小道平時走的人很上,小道盡頭就是契丹軍寨的東側門,東側門地護牆有些破損,正好可以這裏爬上去。」
一千七百人如一條長長地巨蛇,在莽莽群山中穿行,最前面的十幾個軍士,手持六米高地梯子,已經接近了古北口軍寨灰色的護牆,這些梯子是特意為奪取古北口軍寨而特製地,剛好和護牆的高度一樣。
王騰驤的人馬,是二十多年來第一支來到古北口的中原軍隊。
古北口雖然是險關重地,卻只有一個契丹軍寨,平時駐紮有五百軍士,這五百軍士多是蕃漢之兵,兩年輪換一次。
古北口軍寨和幽州守軍相比,明顯是一個苦差事,但是,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古北口軍寨駐地是連綿的大山,山上野物極多,契丹人本來就喜歡狩獵,軍寨頭領韓世勛更是出自狩獵世家,他被派到古北口,原本是怒氣衝天,不料來到軍寨以後,竟然發現這是一個世外桃源,他三天兩頭地帶着手下上山狩獵,每每有着收穫下山,就如回到了快樂老家一樣。
古北口守將韓世勛心情極好,今天一早他帶了二十多個手下潛入大山之中,整整在山上轉了半天,收穫頗豐,野兔、野雞自不必說,還獵到了兩條野豬,野豬和家豬雖然是同一個祖先,但是野豬卻沒有家豬的蠢笨,它們體大力猛,皮粗肉糙,性格兇狠,實是山中一霸,這一次,韓世勛獵獲了兩隻體形巨大的野豬,可謂收穫頗豐。
韓世勛帶着手下在密林中間道穿行,已經來到了古北口軍寨對面的山嶺,韓世勛等人行了半日,也是滿頭坐在半山腰上休息、喝水,一位軍士忽然發現對面山腰上移動着地人影,吃驚地道:「指揮使,你看對面。」
韓世勛正在喝水,他喝斥道:「莫要大驚小怪。」話音未落,他騰地站起來,道:「不好,是周軍。」周軍在拒馬河南邊,這件事情韓世勛是知道的,只是古北口遠在幽州以北,韓世勛壓根沒有想到周軍會越過幽州來攻擊古北口。
韓世勛現在位於軍寨對面的山嶺之上,而周軍已接近軍寨了,韓世勛已經沒有時間回到軍寨,他臉色蒼白地對着軍士們道:「聽我命令,我們一起喊周軍襲營。」二十幾個士兵全部站起來,韓世勛深吸一口氣,喊了一聲:「周軍襲營了。」二十幾個士兵整齊地喊道:「周軍襲營了。」
最先聽到喊聲的王騰驤率領的偷襲部隊,李三對王騰驤道:「糟了,對面山上有契丹人,他們發現了我們的行蹤。」
此時,周軍先頭部隊距離古北口軍寨的側牆不過一百步,王騰驤當機立斷,抽出腰刀,大喊道:「第一隊強行從側門登牆,第二隊、第三隊用弓弩掩護,第四隊繞到正門進行牽制,其餘部隊作為預備隊。」臨行前,王騰驤制定了三套作戰方案,各隊的頭領都牢記在心頭,因此王騰驤下達命令之後,各隊軍使立刻領命而行,軍伍調動嚴整有序,很快就向城牆發起了強攻。
古北口軍寨地守軍反應明顯要慢半拍,等到帶着長梯地周軍已經開始攀爬,聞訊而來的契丹人才出現在有些破損地東側護牆上。護牆下面,兩百名弓弩手早已對準了東側門的破損之處,等到契丹人剛剛露頭,密密麻麻的羽箭便撲面而來,最先出現在東側門的契丹人粹不及防,全部被射死在護牆之上。
口中叼着腰刀,手持小圓盾的周軍軍士很快就順着梯子爬上了護牆,軍寨里也響起了淒歷的角號聲,無數契丹軍士都朝着正在發生戰鬥的東側門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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