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平剛走進自家住的縣化肥廠宿舍大院,「刷!」一輛小轎車的前大燈忽然開啟遠光,兩道雪亮的光柱格外刺目,晃得他一陣眼花。
「誰這麼缺德?」王學平暗罵一聲,也沒太在意,抬手擋在眼前,低頭挪動腳步靠向路旁。
身前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王學平還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察覺到自己被一群人給包圍了。
「呵呵,王秘書,你可真是讓我好找啊!」王學平扭頭一看,發現縣紀委副書記葛林笑呵呵地從樹叢里踱了出來。
王學平微微一楞,迅即明白過來,敢情葛林還不知道李大江已經完了的消息。
在前世,正是這個葛林帶着一幫子人,把他從縣政府的會場帶去隔離審查,無緣無故地就給關了五個月,導致了姐姐夫婦雙亡,小外甥成了孤兒的特大悲劇。
「葛書記,你找我有事?」王學平心中暗暗冷笑,心說,我還沒去找你的晦氣,你倒搶先送上門來,那就活該你倒霉了!
可是,仔細一想,王學平又覺得很不對勁。身為縣長秘書,他十分熟悉熟悉黨政機關辦事程序,縣紀委畢竟不是偵察機關,不可能搞出跟蹤或是蹲守的把戲。
聯想到在李小靈家門遇見了劉虎,王學平不由大恨,這小子為了達到佔有李小靈的目的,竟然玩了一手「漂亮」的告密。
「呵呵,我說王老弟,你要是沒事,咱們紀委能請你去喝茶嘛?」葛林發現手下人已經控制住了局面,心情也跟着放鬆了許多,居然當着眾人的面,開起了小玩笑。
「葛書記,即使請我去喝茶,也得讓我給家裏人打個招呼吧?」王學平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可是,始終牽掛着家裏。
「我說王老弟,你就別裝揣着明白裝糊塗了。我們已經去過化肥廠了,敢情你老弟早知道自己要出事,連家人都提前轉移了,我老葛不得不佩服啊!」葛林帶着人這兩天東奔西走,忙活着抓王學平,一幫子人累得夠嗆。
王學平聽了這話,心中不由大定,既然姐姐已經把父母雙親都騙出了家門,他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王老弟,咱們哥倆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兒地說道說道。至於生活方面的問題,你就別擔心了,一定好吃好喝好招待。你有什麼特殊的要求,也儘管和我說,能滿足的,我都儘量滿足你。總歸是同事一場嘛!」葛林臉上帶着笑,很有禮貌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王學平上車。
王學平看清楚了四周的情況,在他身邊圍了不下八個人,一個個都是五大三粗的傢伙。
在這種情況下,反抗或是逃跑,無疑是最不明智的舉動,而且也完全沒這個必要。王學平有心看看,葛林將來怎麼收場,就含笑上了縣紀委的車。
縣紀委兩個工作人員,跟着上了車,緊緊地貼着王學平坐在兩側。
王學平微微一笑,開玩笑說:「別夾得這麼緊,我不會跳車逃跑的。」車內沒開頂燈,也看不清楚身側兩人的神色,王學平從兩人的動作上,感覺到,他們微微地向外側挪了挪身子。
兩輛桑塔納一前一後,很快駛離了縣城,拐上了去市裏的公路。夜深人靜時分,車速很快就上了九十邁,疾馳了大約一個小時之後,駛進了雲州市軍分區招待所大院。
對於這座大院,王學平實在是太過熟悉了,前世,他就是被抓進了這裏。往日的歷史再次重現,王學平暗暗有些好笑,看樣子,他命中活該有這麼一劫。
兩輛車停在了一棟獨立的小樓門前,縣紀委的人擁着王學平往裏走,很快,就把他帶進了一間裝有厚重鐵門的房間裏。
剛才進屋的時候,王學平已經看清楚了房間號,513,不由暗暗苦笑一聲。歷史還真會和他開玩笑,上輩子他就是被關在這裏。
整整五個月的時間,一天24小時,不管是吃喝拉撒睡,身邊看守的人,不會少於三個。
四盞日光燈,都被有意識地內嵌在屋頂的四個角上,以至於室內亮如白晝,絕無照射不到的死角。
借着明亮的光線,王學平有趣地欣賞着房間內的擺設,和當年的記憶的景象,一一做了對比。
房間正中央,擺了一張大床,靠窗邊,有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大床之外,無論桌子,或是椅子,有稜有角的部位全都被磨圓了。
和當初一樣,窗戶上裝着嬰兒手臂粗細的鐵柵欄。比較特殊的是,和四周的牆壁一樣,鐵柵欄上全都包裹着厚厚的幾層海綿。
為了防備貪官自殺,縣紀委的人還真是挖空了心思,連這麼細微的地方都考慮得很周全,不是一般的用心吶!
葛林發現王學平都到了這步田地了,居然還笑得出來,心說,這小子不愧是幹過縣長秘書的人,心理素質比一般的幹部強得多。
「呵呵,王老弟,我先給你說下這裏的規矩,除了不許離開這裏,晚上不能關燈睡覺之外,別的要求我都可以滿足你……」葛林開始滔滔不絕地宣佈隔離審查的紀律。
王學平微微一笑,說:「我沒別的要求,早餐要吃三兩牛肉麵,一根油條,中晚餐四菜一湯,必須有魚。待在這裏夠悶的,拜託買幾本傳記雜誌過來,隨便誰的都行。另外,幫我買幾套換洗的衣服,內褲要四角形的那種……」
葛林和他的部下們對了個眼神,大家都想到了一塊,看王學平這架式,肯定要打持久戰了!
「哦,對了,最好能搞兩條煙來,中華太貴了,目前抽不起,就幫我買紅塔山吧!」王學平瞥了眼有些摸不着頭腦的葛林,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從皮包里數出兩百塊錢,「這煙嘛,我還是自費算了!」
「呵呵,我說過話從來算數,這煙錢你就甭操心了!」葛林在縣紀委里幹了多年的副書記,也算是見多識廣之輩,他心想,到了這裏,你再怎麼裝,最後都得乖乖地開口,我就先陪你玩玩。
「那我就不客氣了!」王學平笑着散了一圈煙,「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不過呢,這個彎子不好轉啊。」
「呵呵,王老弟,識時務才是俊傑,胳膊還能擰得過大腿去?」葛林明白王學平暗有所指,他也就夾槍帶棒的頂了回去。
「哦,對了,我都忘了問了,你們抓我來,手裏有什麼證據?」王學平不經意地問了這麼一句,倒把葛林給說樂了,「哈哈,王老弟,不瞞你說,沒有縣委領導的首肯,我們哪敢驚動你這位堂堂的縣長大秘?再說了,咱們紀委絕對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沒證據能把你請進來麼?」
王學平心裏一陣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豎起一根手指頭,平靜地說:「從今天起,一周內我要靜靜地考慮考慮。到了下周,即使葛書記你不來問我,我也會說的!」
葛林在縣紀委里待了這麼些年,也不是白混的,他心裏清楚,越是硬茬,就越不能心急,必須軟磨硬泡,反正他有的是時間。
「成,就這麼說定了!我老葛也是爽快人!」葛林哈哈一笑,囑咐了部下幾句,就坐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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