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楊萬富率部輕鬆擊潰三都水族,生俘其首領白興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正在向獨山進發的諸股勢力,還是受到了震懾,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然後互相派出了使者聯絡起來。
先殺黃則,再敗白興,這股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勢力,現在看起來可不像是好對付的,想要一口吞了,不免會硌了牙齒。
能獨吞獨山自然是極好的,可要是一個不好,像那白興似的,獨食沒吃着,反而把自己倒貼上去,那可就不美了。
大家一起分食,雖然得到的少一些,但終歸比一無所得要好一些。
更何況,現在可不止是獨山了,還得再加上一個三都縣。
先前大家都存了先倒先得的意思,是以大家的隊伍離獨山不免有先有後,其中尤以南平州離得最近,自然也就最為突前。眼下大家商議好了要共進退,南平州就得放慢腳步等一等了。
等大家匯集齊了,再同時進攻獨山。
楊萬富自然不能容許這種情況發生。
讓你們集齊諸路兵馬,人數可就多達數千之眾,那自己還要活嗎?
當然是要趁着你們還沒有匯合的時候,先幹掉其中幾個啊!
梁承,僚人,據南平州,治下超五千戶,僚人約三千戶,宋人約兩千戶,如果全體動員的話,每戶一家能出動五千餘人。
當然,這樣的情況,除非是有人殺上門去有滅族之禍時才有可能發生。
平常時節,動員五千人出來打仗的話,梁承會破產。
事實上,梁承麾下常備兵馬,也就五百人左右。
十戶養一兵,對於南平州而言,已經是極限了。
當然,士兵的裝備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一次打上獨山的主意,梁承出動了一千人。除了五百常備兵之外,還徵召了五百青壯。
自出動之日始到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每天吃喝花用,都讓梁承心中隱隱作痛。
為了等候其他幾路兵馬,他還得耽擱上兩天左右,每天百餘貫的花費,可真不是小數目。
談不上正規的營寨,梁承的軍隊紮營的時候,也就是東一簇,西一團的大傢伙聚集在一起燃起一堆火罷了。
梁承真是沒有想到對手會離開獨山寨,大老遠的跑來襲擊他。
在他看來,獨山寨還是很險要的,據寨而守,肯定是對方的第一選擇。
他壓根兒就沒有想到,對方會長途奔襲,而且第一個就找上了他。
所以當楊萬富帶着三百人從密集的叢林之中衝出來,向他發起衝鋒的時候,梁承所部,根本就沒有任何準備。
他們正準備開飯呢!
一堆堆的火點燃,煙柱裊裊直上,南平州的士兵有的正在河水打水,有的正在整理食材,更多的則是三五成群的或坐或躺地閒聊着。
他們連個斥候都沒有派出去,連個警戒的哨探也沒有。
楊萬富就像是一隻獅子,帶着獅群悄沒聲息的靠近了對手,然後一躍而起,發起了進攻。
而他面對的羊群,也如同炸了鍋一般,面對他的攻擊,一轟而散。
楊萬富的目標也不是這些外圍的小蝦米,攻擊一展開,楊萬富帶着的百餘甲士的唯一目標,就是營地正中央的唯一的一頂大帳蓬。
梁承只來得及聚集起了百餘名親兵。
短暫的慌亂之後,梁承迅速地冷靜了下來。
對手人數不多,自己的麾下,是對方的數倍之多,只要能穩下來,贏的就一定是自己。
怎樣才能穩下來呢?當然是自己能夠擋住敵人的這一波衝擊。
只要自己立定了,大旗不倒,剛剛跑散的那些士兵便會回過神來,發現敵人的底細,然後向敵人發起攻擊。
雖然自己只聚集起了百餘人,但毫無疑問,這百餘人,卻是整支部隊的精華,是自己的嫡系親兵,對於頂住敵人的前三板斧,他有信心得很。
號角聲聲,梁承的一名親兵嗚嗚的吹響號角,並沒有跑遠的南平州士兵們回身看向了戰場,已經有一些人,開始往回跑了。
那是梁承帶來的常備兵,還在外圍猶豫的,則是那些徵召而來的青壯。
楊萬富很清楚,如果一擊之下不能奏效的話,陷入困境的便會是自己。
早在制定這條戰略的時候,他便是精銳盡出。
不僅僅是他,范一飛,岳騰,張斌,盡數在此。
梁承手裏提着一根熟銅棍,氣勢洶洶地迎了上來。
然後,他便看到了百餘個甲士的身後,數十張神臂弓揚了起來。
梁承沒有神臂弓,不代表他不認識這玩意兒。
事實上,看到神臂弓的霎那,他就傻了。
聽到嗡的一聲響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撲倒在地上,然後便聽到了慘嗥之聲的響起,雙方只不過相距了數十步,神臂弓的威力得到了充分的展示,緊隨着梁承衝上來的百餘士兵,頃刻之間便倒下了二十餘人。
梁承躍身而起的時候,楊萬富已經衝到了他的跟前。
不等梁承回過神來,一隻大拳頭便在眼前無限擴大,然後金星亂冒,腦袋嗡嗡作響。頭上風聲響起,雙手舉棍上迎,當的一聲,手臂酸麻。兵器交接的聲音還未斷絕,胸口又被踹上了一腳,頓時五臟六腑似乎都移了位,向後連連倒退,然後便是胸口一痛,全身的力氣似乎在一霎那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梁承低頭,正好看見一柄鋼刀正從他的胸腹之間倒抽而出。
刀離身,血飛濺。
梁承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之聲。
也就是那麼一聲。
因為楊萬富的下一刀,乾淨利落地斬下了他的頭顱。
雙方甫一交手,梁承便很乾脆的死了。
梁承的死,使得剛剛有了聚集的勢頭的南平州的士卒們發出一陣驚呼之聲,然後,就如同炸群的麻雀一般,散了。
常備兵和徵召的青壯還是很好分辯的,楊萬富一伙人,撿着這些常規兵追殺,對於那些青壯,視而不見,這些人倒也是機靈,雙手一抱頭,往地上一蹲,或者往地上一趴,屁股蹶得老高瑟瑟發抖。
從發現梁承到悄悄地接近他,楊萬富用了近一個時辰。
從戰鬥開始到梁承被殺,敵人潰散,只用了小半個時辰,戰鬥便結束了。
南平州死了近兩百人,跑了超過兩百人,剩下的六百人,成了俘虜。
超過勝利者兩倍人數的俘虜,鵪鶉一般的蹲在地上,竟然連點反抗的意思也沒有,任由對方用繩索將他們一個個地串了起來。
一支隊伍的膽氣喪了,與一隊羊羔也沒有啥差別。
南平州士兵剛剛做好的飯,成為了楊萬富所部的餐食。
楊萬富啃一口兔子腿,便喝一口酒。
酒是從梁承的大帳蓬之中找到的,味道還很不錯,整整一葫蘆,喝了兩口,扔給了范一飛。「岳騰,你帶五十個人,送這些俘虜回去!」楊萬富將嚼得稀碎的骨頭呸的一聲吐在了地上,「上好的青壯,我們都用得着!回去交給黃安,現在修獨山寨,差的就是人手。一路之上,誰敢炸毛,直接就砍羅。」
「明白!」岳騰點點頭:「楊頭你小心一些。」
楊萬富咧嘴一笑:「放心,不過是一些土雞瓦狗罷了。論起打仗,他們還差得遠。」
說到這裏,幾個人都是一笑。
他們是真瞧不起這些人的打仗水平。
說起來大宋朝廷對於這些羈索州的政策很寬鬆,倒也並不是這些人有多厲害,而是大宋朝廷里的官員們,覺得下大力氣去管束這些人,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收入不如支出嘛。
而且這些人腦後又長有反骨,動不動就要舉個旗,造個反。
你發大軍來打他吧,大軍還沒有到,他們跑得無影無蹤,你一走吧,他就活蹦亂跳的出來讓你噁心。
這樣的日子久了,軍隊出動的費用,就讓朝廷覺得不划算。
最後,便懶得管了。
這使得這些羈索州的頭領們,一個個的都覺得自己挺厲害的。而當他們碰到真正的像楊萬富這樣從屍山血海之中搏殺出來的將領之後,頓時便倒了血霉。、
不像思州田氏,播州楊氏這些大勢力是真正見過大世面的,知道外頭的世界有多大,也能準確的惦量出自己的分量,清楚自己做到什麼程度是朝廷能容忍的,像獨山黃則、南平州梁承,三水白興這些人,朝廷當真是當成幾隻小虱子在看待。
無所謂。
隨便你們蹦噠,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吃飽喝足,楊萬富帶着二百五十名勁卒再一次上路,這一次他們的目標,是勛州的魏富。
這一次的襲擊,楊萬富選擇在夜半時分。
魏富的人數更多,千五之數,讓楊萬富也不敢有半分懈怠。
之所以選擇在夜半時分,是因為敵人大多數的士兵有夜盲之症。這一點,是范一飛數次抵近偵察之後發現的。
其實在獨山的時候,楊萬富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不管是獨山縣的也好,還是三都縣的也好,患有夜盲症的人數還真是很多。這一次跟他出來的,除了本身從外面召進來的部屬之外,剩下的都是精挑細選能在夜間視物的。
夜襲肯定是楊萬富的選擇之一,要是手下士兵到了晚上就跟瞎子一樣,那還怎麼戰鬥呢?
戰鬥基本上沒有多大的懸念。
進攻開始沒多久,勛州兵便炸了營。
對付一群在晚上便是睜眼瞎的人,委實不需要費多大的功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黑夜之中,魏富帶着人跑掉了。
五天兩戰!
楊萬富率三百士卒,連接着擊敗梁承,魏富,斃敵數百,俘虜超千,當他們押着這些俘虜回到獨山的時候,消息已經傳了開去。邦州汪禮,愕然之間,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拋開三都白興不說,邦州、南平州、勛州三家本來是準備聯手進攻獨縣,事後平分好處,不但瓜飛了獨縣,然後連三都也一併吃掉的,現在南平州、勛州已經完蛋了,汪禮不覺得自己還能成事。
而且對方展現出來的實力,讓他有些膽寒了。
到底是從哪裏鑽出來的一股勢力,竟然如此強橫呢!
「楊知縣,汪禮撤退了!」黃安興沖沖地跑進了公廳,對着楊萬富道。「他這一撤,咱們便算是高枕無憂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安內的問題了,再就是上頭會怎麼看咱們,會不會承認咱們!」
楊萬富嘿嘿笑着:「上頭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去了,想來不久便會有消息。以前我就說過,這些事情,咱們東家一定會擺平的,黃兄,接下來,咱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夠了。南平州的梁承死了,這塊肥肉,咱們得去狠狠地咬上一口,要不然可就便宜了別人了。」
「不錯,梁承這一死,南平州內部就全亂了,眼下他們自己正打得熱鬧呢,我懷疑汪禮這一次撤軍如此之快,就與此有關。」黃安道:「我們是塊硬骨頭,但現在南平州成了肥肉了啊!」
「你與黃瑞計較一下,這件事,你們來辦!」楊萬富道:「不能我們出了大力,最後卻是汪禮得了最大的好處。」
「好,咱們已經徵召了近一千士卒,這一次正好讓他們出去晃一晃。」黃則道:「就算不打仗,便是行軍也能算是一種磨練。」
「去吧,另外,把白興給我叫來!」楊萬富笑道。
白興在獨山寨倒沒有受什麼虐待,反而是好吃好喝地侍候着,只不過心裏有事的白興,又怎麼可能吃得下睡得着呢?
他不知道對方會怎麼對付他!
依着這片土地之上以往的慣例,自己既然做了這樣的事情,當然就要有被人砍掉腦袋的覺悟。
「白族長,你的兩個兒子都很孝順啊!」楊萬富笑吟吟地道:「他們願意以身相替,換你回去!而我呢,也被他們的孝心感動了,答應了他們的請求。現在他們已經在路上了,明天就可以抵達。」
白興頓時驚呆了。
「白族長,我覺得,以後獨山、三都就是一家人了,對不對?」楊萬富走到了白興跟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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