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烈在併購協議上籤下他的名字,郭守雲心下嘆息一聲,這才不緊不慢的坐下,從葉列娜的手裏接過早就準備好的碳素筆,在自己那份綠封皮的文件上,施施然的寫下三個方塊字---「郭守雲」。
「兩位先生,準備好了嗎?」一位年輕的商務部官員站在兩人身後,當看到他們停止了書寫的動作之後,面帶笑容的湊上來,輕聲問道。
「嗯,」聽了葉列娜的翻譯,郭守雲首先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簽完了。
「ok!」年輕人顯然只關注「郭大老闆」的態度,因此,當他看到郭守雲點頭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將兩個吸水刷提起來,一手一個,用力在兩份文件上按了按,然後將兩份文件對調。
「郭先生,請。」朝郭守雲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年輕人笑眯眯的說道,「只要在這個地方簽上您的名字,王安公司今後就是屬於郭氏的了。呵呵,說真的,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五萬美元的股份,我還等着它們升值呢,而王烈先生顯然無法為我們這些股民帶來哪怕半點希望了。」
這個黃頭髮的年輕人明顯不懂得什麼叫做尊重人,他說這話的聲音並不算小,至少旁邊的王烈能夠聽得非常清楚,而這對於王安公司曾經的決策者來說,絕對是一個面對面的羞辱。因為聽不懂英語,所以郭守雲當下並不知道年輕人說的是什麼,不過他卻看得出來。這番話令王烈大受刺激,他那隻執筆的右手,甚至出現了短暫地抽搐。
「當然,在我看來,美國的股民對王安公司未來保有信心是應該的,」葉列娜翻譯的速度很快,以至於郭守雲當下便明白了身後的小伙子剛才說了些什麼。他沒有對王烈表示多餘的同情,而是搶先在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這才側身笑道。「要知道,為了能夠將王安公司,哦,我想今後應該稱作遠東科技了,為了能夠將這一塊蛋糕做好,郭氏集團及其旗下的遠東商業銀行。目前已經準備了將近七十億美元的巨資。我們地目的只有一個,重新開創王安公司過去曾經擁有過的輝煌,而且,要做的更好。」
面對男人的一臉自信,葉列娜的嘴角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地微笑,她知道,這男人又開始作秀了,他打算要在美國人的股市上,撈回郭氏此前為收購王安所付出的部分資金。
「嘿嘿,先生這番話應該一會兒正式宣佈出來。」年輕人重新上前,用吸水刷吸取殘留在文件上的墨跡,同時。一邊做了一個交換文件的手勢,一邊壓低聲音說道,「那樣的話,我相信等不到明天,王安公司......啊不,遠東科技的股盤就會出現大幅回升的局面了。」
「那是當然。一會兒的新聞發佈會上,我會宣佈這個重大消息的,同時呢,我也希望商業部方面能夠放心,」面對着台下亮成一片地閃光燈,郭守雲與王烈交換了手中的文件,笑容可掬的說道,「在完成對王安公司地收購之後,郭氏除了將會部分調整該公司的決策層之外。在短期內。並沒有大量裁員的計劃,此前。關於王安收購案將會導致數萬員工失業的傳言毫無根據,是絕對的、毫無根據的謠言。」
「請問郭先生,」在台下,此時已經有記者忍不住站起來發問了,「此前有消息稱,在完成對王安公司地收購之後,郭氏集團將會把該公司原有的軟、硬業務拆分開來,從而形成以軟件為主的美國公司主體以及以硬件為主的遠東公司主體兩部分。郭先生,這個消息是否屬實呢?」
將手中地文件交給剛剛替自己翻譯完問題地葉列娜。郭守雲最後一次同王烈握手。而後轉過頭。笑道:「基本屬實。看來早在收購正式完成之前。已經有不少人對郭氏地決策寄予關注了。不過單就目前來講。郭氏集團地主要工作側重點。還沒有放到這一方面。對我們來說。先期所要做地第一步工作。就是整合王安公司舊有地企業資源。尤其是高層地管理人才資源。為了實現這一目標。最近幾天。我們郭氏集團地主要決策人之一。里爾克先生。已經先後同數家獵頭公司取得了聯繫。有理由相信。在今後一段時間裏。一個新地公司領導集團。將會迅速建立起來。並投入最為有效地正式運作之中。嗯。各位。其實在這方面。集團地主要相關事務。一直以來都是由里爾克先生負責操作地。所以。各位有什麼問題可以向他尋求答案。我想他會令大家滿意地。」
看着黯然退下主席台地王烈一行人。郭守雲那副笑臉地背後。平添了無數地感慨。他知道。從這一刻起。王氏就算是全面退出了他們曾經引以為傲地計算機產業。在這個商業壟斷情勢最嚴重地行業里。他們將再沒有任何復出地機會。
商場如戰場。是平步青雲。還是身敗名裂。往往就在一個決策地正誤上。一步棋走對了。全盤皆活。一隻腳邁錯了。萬劫不復。試想當年博士王安進軍計算機產業。並向巨頭ibm發起挑戰地時候。王安公司是何等地輝煌榮耀。而今天。當王安大幕落下地時候。僅隔一世地王家後人。又是何等地落魄淒涼。
而調換眼光看一下。如今地郭氏顯然比當初地王安公司還要輝煌。更顯榮耀。雖不敢說橫掃六合。但至少在遠東。沒有任何一方勢力能夠威脅到它地地位。可類似這樣地狀況能夠維繫多久呢?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五十年、一個世紀?看着王烈佝僂遠去地背影。郭守雲在一瞬間想了很多。他甚至在想。倘若百年之後自己蹬腿走人了。自己地後人會不會像如今地王烈一樣。慘慘澹淡地退出這個充滿競爭與廝殺地商業世界?
「先生是不是累了?」當即感受到了「主人」在意志上地消沉。葉列娜趁着記者們糾纏里爾克地機會。湊過來與郭守雲說道。
「沒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現在不該去想地東西。」擠出一絲笑容。郭守雲輕聲說道。
「嗯,先生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下意識的朝大廳右側看了一眼,在那裏,王烈一行人正好走出側門,葉列娜輕輕的噓口氣,說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就是咱們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所必須面對的第一條自然法典,如今,現實證明,曾經的王安已經不適應這個社會的現實了,所以他們退出歷史的舞台也就成為了必然。不過先生根本沒必要對他們給予任何同情,畢竟他們曾經在這個舞台上表演過了,而在這個世上,更多的人卻連個表演的機會都沒有,就那麼悄無聲息的來,悄無聲息的去了,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所需要同情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呵呵,你說的有道理,」點點頭,郭守雲笑道,「不知為什麼,我現在感覺你儼然就是我的知己,我心裏想什麼,愁什麼,你都能明白,而且還知道應該什麼角度來寬慰我。」
「那是因為先生與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看做一種人,」葉列娜瞟了一眼面對記者們侃侃而談的里爾克,笑道,「我們有着與常人不同眼神,總能夠看透這美好世界背後所隱藏的險惡、無奈,知道人相對於社會來說,是多麼的弱勢,多麼的蒼白。」
「是啊,咱們是同一種人,」嘆口氣,郭守雲別有深意的說道。的確,葉列娜是一個心死的女人,而郭守雲自己呢,則是一個真正死過一次的人,要說他們還不算是同一種人的話,那就再找不出與他們相似的「物種」了。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與我一同夜遊紐約?」似乎突然間想起了什麼,郭守雲坐直身子,興致勃勃的說了一句。
「夜遊紐約?」葉列娜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愕然道。
「不錯,夜遊紐約,體會一下這個喧囂都市的黑暗,」郭守雲微笑道,「咱們畢竟是來過一次紐約了,總不能就這麼急匆匆來,急匆匆去吧?呵呵,我現在忽然有一個想法,打算隨便找個地方,最好是隱蔽的角落,留下一個郭守雲到此一游的題名。然後過十年,又或者是二十年,我再回來把這個題名的地方買下來,你想,到那時,咱們又會有什麼樣的感慨?」
「可現在是新聞發佈會,」葉列娜顯然也對這個想法有了興趣,不過她還是謹慎的說了一句。
「新聞發佈會,這些記者需要的無非就是爆料罷了,」撇撇嘴,郭守雲嗤笑道,「那我就給爆個大料好了,嗯,明天的新聞可以這麼等,遠東巨鱷目中無人,新聞發佈會半場退席。呵呵,或許還有點別的什麼,誰會去管他呢,畢竟......我是郭守雲,郭守雲是我,我活着是給自己看的,而不是這些該死的美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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