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山扔下懷裏的浪木,向大頭他們那邊跑過去。
只見兩個小夥伴面色蒼白,正指着江邊,在那裏,有一個人仰臥在沙灘上,下半身都泡在江水裏。
從披散着的長頭髮來看,肯定是一個女人。
「還有沒有氣兒?」
劉青山跑得氣喘吁吁的,向兩個小夥伴詢問。
「沒……沒敢上跟前。」
大頭顯然被嚇得不輕,嘴唇直哆嗦。
開始的時候,他和二彪子還以為是一根木頭呢,嘻嘻哈哈湊上去,結果看到的是一張白慘慘的臉,頓時被嚇到了。
畢竟是年輕人,還沒經歷過那麼多生死。
「哎呀,先看看能不能救活!」
劉青山一跺腳,就往前跑。
有他帶頭,二彪子的膽氣也壯了不少,緊跟在後,嘴裏還一個勁念叨着:
「三個大小伙子,怕啥,沒啥可怕的。」
劉青山衝到跟前,先把人從水裏拽出來,沒有意識的人,只能用死沉死沉的來形容。
旁邊的二彪子咬咬牙,也抱住落水者的一隻肩膀,合力將人從水中拖出來。
他一邊用力,一邊心裏不停念叨:別找俺,俺們是為了救你的,千萬別找俺……
小時候,坐在炕上聽老人講瞎話,什麼吊死鬼淹死鬼啥的,簡直嚇死個人。
聽完之後,外面黑燈瞎火的,都不敢自個回家。
劉青山卻沒這麼多忌諱,把手指搭在落水者的手腕上,仔細感知着脈搏。
好像沒啥感覺,劉青山不由心下一沉,又連忙伸出兩根手指,探查頸動脈。
嗯,這回好像感覺到十分微弱的搏動,沒準有救!
劉青山不由得精神一振,嘴裏吆喝一聲:「還活着,快救人!」
「咋救?」
二彪子和大頭異口同聲問道。
「心肺復甦,先把她的嘴捏開,我把裏面的異物清理一下。」
劉青山一瞧這架勢,只能是自己來了,這些以後常見的急救知識,在這個時代還並未普及。
既然還沒死,那大頭和二彪子也就不那麼害怕,倆人笨手笨腳地捏開落水者的嘴,劉青山簡單清理一下,然後就開始施救。
按壓配合人工呼吸,把大頭和二彪子瞧得直發愣:要不是知道三鳳是在救人,肯定還以為是耍流氓呢。
短短兩三分鐘的時間,劉青山就忙活的滿頭大汗,他的內心,也緊張得要命,有一種和死神賽跑的緊迫感。
幸好他的努力,並沒有白費,落水者的生命體徵,明顯恢復許多。
手腕上已經可以感覺到脈搏的跳動,也漸漸有了自主呼吸,可以看到鼻翼輕微的顫動。
「好像活過來啦!」
劉青山也長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在沙灘上,好像剛才那幾分鐘的忙碌,消耗了他全部的力氣一般。
偏偏這陣子,天上的雨還來勁了,嘩嘩嘩的密集起來。
劉青山抹了一把臉,使勁甩甩手,滴滴答答的,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
「真救活啦,三鳳,你真厲害!」
二彪子也滿心歡喜,而大頭,則脫下身上的雨衣,默默地給落水者蓋在身上。
「這鬼天氣!」
隨着緊張感的消退,劉青山很快緩過勁兒來,嘴裏先是嘟囔一聲,然後說道:
「這樣下去不行啊,天氣本來就涼,雨水又會帶走更大的熱量,得想辦法保持住她的體溫。」
一邊說着,他一邊四下張望,周圍空空蕩蕩,只有無邊雨幕,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更不要說生一堆火,烤烤火之類,那只能是做夢。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法子:抱着她取暖,用正常人的體溫,去維持落水者的體溫。
劉青山簡單把這個方法說了下,然後吩咐道:「大頭,你來負責抱着她!」
大頭立刻驚得使勁搖晃大腦袋:「俺,俺不行,俺都有對象啦。」
「就因為你有對象,所以不怕犯錯誤。」
劉青山義正詞嚴地說着,二彪子轉轉眼珠,也一個勁在旁邊幫腔:
「大頭,咱們上中學的時候,語文老師講過,古代有個叫柳下什麼的,坐懷不亂,俺和三鳳都相信你!」
「那你咋不干?」大頭梗着脖子,別看他老實,但是老實人有倔脾氣。
二彪子也一個勁晃着腦袋:「俺意志力還不夠堅定,肯定經受不住考驗,三鳳兒,還是你來吧,你天天跟着啞巴爺爺練武,火力最壯。」
大頭也開始點頭:「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
「瞧你們倆那熊樣。」
劉青山知道這種事,確實有點難為兩個小夥伴,只能由他出馬。
而且兩個小夥伴的話,也有道理,傻小子什麼的且不提,要說氣血旺盛,三人之中,還真得數他。
解開雨衣,將落水者摟在懷裏,只覺得對方的身體就跟冰塊似的,劉青山都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哆嗦。
深吸一口氣,劉青山反倒把那名落水者摟得更緊……
吳桐做了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是春城美院的一名大學生,五一期間,學校放換季假,她家就是春城的,於是就跟着松江的一名同學,到這邊遊玩採風。
結果在船上失足落水,她也漸漸失去了意識,只覺得自己被無盡的寒冷包裹着,正在慢慢墜向無邊的黑暗。
難道,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嘛,是那麼叫人痛苦,那麼叫人絕望。
就在她徹底承受不住的時候,忽然出現一個熊熊燃燒的大火堆。
她猛撲上去,火光是那麼溫暖,驅散所有的黑暗和寒冷,喚醒她生命的活力。
就在她感覺到自己的身軀,似乎都要融化在火焰之中的時候,卻驚愕地發現,火光忽然熄滅。
「啊!」
吳桐仿佛感覺到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大叫起來。
「醒了,醒了!」
聽到落水者嘴裏出聲,大頭和二彪子忍不住一聲歡呼。
劉青山也算鬆了一口氣,然後把煤油爐上燒開的熱水,給落水者端了過來。
他們此刻已經在船上,雨也停了。
在感覺到落水者的體溫漸漸回升,有了甦醒的跡象之後,劉青山就把她放到船艙里,免得醒來之後,對方感覺尷尬。
畢竟在這個年代,風氣還是非常保守的,談對象的都不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之下拉手,更不用說摟摟抱抱。
吳桐吃力地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劉青山那張乾乾淨淨的臉,她不禁有些茫然。
「這是哪,你是誰?」
劉青山微微笑着,只說他們在江邊發現了她這名落水者,然後救上船,至於整個施救的過程,還是不要說了。
「謝謝,謝謝你們。」
吳桐也很快弄清楚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充滿感激地望向眾人。
「喝點熱水吧,船上沒有生薑,我們就找了點草藥,熬了點藥湯子。」
劉青山把大碗湊到吳桐的嘴邊,姑娘喝了一口,然後皺皺眉。
「苦是苦了點,不過最好還是喝了,不然你在水裏受涼,非得大病一場不可。」
劉青山這點使用草藥的本事,還只是跟師父剛剛學了個皮毛,不過應付這種小場面,足夠用的。
吳桐輕輕點頭,一口氣把藥湯子都喝進去,只覺仿佛有一股火線兒,一路向下,迅速擴散到全身。
吳桐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活過來了,也有了說話的力氣。
「謝謝,我叫吳桐,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呢?」
幾個人都報了一下名字,小船就已經停靠在夾皮溝旁邊,劉青山扶着吳桐下船,才發現這姑娘渾身軟綿綿的,根本走不了路。
得,那就背着吧。
在徵求了一下吳桐的意見之後,劉青山就背着人往家走,剩下幾個人,則倒騰船上的浪木。
大頭還跟着劉青山走了幾步,結果被二彪子給拽回去,大頭還不樂意,嘴裏嚷嚷着:
「挺遠的呢,三鳳要是累了,俺好換換他。」
結果大腦袋被二彪子給抽了下:「你還是背這個大樹樁子吧!」
進了村里,一幫小屁孩在大道上玩水呢,看到劉青山背着個人,還是個大姑娘,於是都圍上來。
二牤子還傻乎乎地問呢:「青山哥,你把媳婦背回來啦?」
「都一邊玩兒去,這是我們從河裏救回來的落水者。」
劉青山嘴裏吆喝着,可不能叫這幫小傢伙瞎說,指不定傳成啥樣呢。
伏在他後背上的吳桐,也覺得臉上有點熱辣辣的。
記憶中,除了小時候被父親和哥哥這麼背過,再就沒有過這種經歷。
而現在,她的心臟,砰砰砰地使勁跳。
她想要掙扎着下來,自己走路,可是心裏卻又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趴在這個男人的後背上,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絲絲熱度,好像又讓吳桐回想起夢中溫暖的火光。
似乎只想一直叫對方背着,一直走下去……
「哥!」
老四老五穿着小雨靴,一溜小跑迎上來,老四不管不顧的,腳下啪嚓啪嚓踩着泥水,山杏則小心翼翼,免得濺上泥點子。
「哥,我們幫你!」
兩個小傢伙剛剛聽小夥伴說了哥哥救人的事兒,都羨慕壞了,搶着上來幫忙,她們最喜歡做好事啦。
倆小傢伙一人托住吳桐的一條腿,讓吳桐心裏又是一暖:「謝謝你們,兩位小妹妹。」
老四咧嘴一笑,露出上下全豁的牙齒:「姐姐,你的臉好紅,肯定是感冒發燒啦!」
於是,吳桐的臉就更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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