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邊寧隱約要從夢裏掙脫出來,就像是一隻破繭的蝶子一樣,伸展羽翅,只是,漂游的風裏吹來她的嘆息,「不要睜開眼睛。筆下樂 www.bixiale.com」
他略將眼睛張開一條細縫,眼前飄飛着無邊亂飛的雜亂的天體,在黑暗裏閃爍着,仿佛城市絢爛霓虹燈的舞會,棚頂的牆皮老舊,發灰,角落有剝落的牆皮,露出後面的水泥面。
潮濕的暖空氣從南方溫柔地吹拂過來,將水鄉的重量壓迫在他的胸膛。
於是,他感到溫暖和柔軟的光在身上流淌,像是沐浴恆星的輻射,在一片遙遠的天空。
曾經的童年裏,邊寧沿着村莊中的那條柏油路朝着群山深處跑去,這是他的晨練項目,最開始的時候,祖父會騎着一輛舊舊電瓶車跟在他身後,電瓶車的一邊喇叭壞了,另一半的喇叭也不靈,於是會發出暗暗的嘀嘀聲,在早晨朦朧空氣綠色山崖下黑漆漆柏油路上的小男孩身後,啞啞地喇叭叫。
他還記得的是,有時候是祖母帶他出來,也是騎着一輛電瓶車,不過,會帶一塊飯糰,帶一杯豆奶,邊寧如果不想跑了,隨時可以停下。坐在路邊,腳下的凹地是大片的農田和經濟林,祖母俞喜德把電瓶車停靠在一株桂花樹旁,也坐在邊寧身旁,看着他慢慢吃點心。
太陽總在山後面躲藏一會兒,天已經大亮之後才悄悄跑出來,常年還會穿一身雲的衣服,發出的輻射照耀在這片遙遠的天空,邊寧沐浴着遙遠的日光,過濾了紫外線和熱毒,只有水波一樣的觸感,只有琉璃一樣的質感,只有淡淡的溫暖的體感。
媽媽說,秋天是思念的季節。
邊寧還記得童年,等他長大一些後,祖父母都不跟着他了,於是他一個人在清晨的山道上奔跑。往南去,越離開城市,那裏有幾座被廢棄的村莊。
有一座被廢棄的水庫。
水庫旁邊的山頭上也有村莊,那裏荒草瀰漫,像是住着什麼精靈鬼怪。
邊寧會跑到這裏,在這樣山的高頭,在一處破碎的磚瓦房的屋頂上站着,迎面的暖風還有遙遠日光的溫度。這些廢棄老屋灰撲撲蒙着塵土,看着像是蜷縮在被衾里的流浪的老頭。屋裏有蜘蛛結網,有躲匿的蚰蜒、馬陸、老鼠,倒是沒有蟑螂。
他一直懷疑,曾住在這裏的是什麼人,會不會還有人在這樣的被遺棄的村子裏生存呢?他問過祖父,他說,人都搬走了,他問過祖母,她說,有幾個老的,也都死了。
一個村子死得無聲無息,村子東面的水庫還在輕輕泛起波濤。
邊寧總感覺自己當初似乎真的在這個村子裏遇到過誰。她躲在荒草深處的老屋裏,在所有人都逃離的時候,她沒有走。
當初究竟是什麼讓這個村莊裏空蕩蕩的?是一場暴雨,一場山洪,一場地震,抑或別的什麼天災?她沒有走,一直躲着,可能她也早就死了吧?
邊寧每次見她,她都是乾乾淨淨的樣子,從西面的林子下走出來,腳步過去的路面上飄落的蓮花瓣,乾淨又潔白,柔韌堅美,帶着一點水汽,微微涼。
她的面目隱藏在光里,那光不知是星月的光,還是城市的燈。只看到,眼睛的所在有水波一樣粼粼的亮片,眉眼彎彎似嗔似喜。
邊寧或許一早就該想起這樣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了,在這個幻夢裏,他們又一次見面。這不是什麼虛空的感召,真的不是,邊寧肉體凡胎,也是會做正常人的夢的,只不過,很少。這種情況很少,所以他不明白自己是清醒還是昏睡,如果昏睡,他不應該在這裏,如果清醒,他不應該見到她。
在童年,跑到山頂廢棄的村莊裏,她會從西面的林子裏漫步出來,手裏捏着一條枝,有時候是桂花,有時候是楊梅,有時候是梔子,有時候是桃花,有時候是什麼不知名的山花,變化着的如同四季流水一樣的時間。總有青軟的蝶子在枝頭停落,輕輕啜飲花瓣里甜蜜的甘澧。
見到邊寧時,她就放聲笑,像是一剎那,群山都笑了。她一笑,太陽從雲後出來,遙遠天空被暖光填滿,照在邊寧身上也是這樣,暖烘烘的。
她就在這樣的日頭裏,身放光明,本就模糊的面貌,更加看不清晰了。
那時候兩個人都是小小的,小小的不諳世事。邊寧見到她只覺得吃驚,「你住在這裏嗎?」
「對啊。」
「一個人?」
「對啊。」
「家裏人呢?」
「走了啊。」
「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好啊。」
邊寧心想,當初見到她的時候,應該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而不是他現在所想像的那麼深奧,沒有什麼步步生蓮,沒有群山迴響,她應該就是一個捏花枝的這樣一個女孩。現在有這麼多年沒見面,男孩變成大男孩,女孩變成大女孩。
明明有這麼多年沒見面,可為什麼,還是像離別不久一樣,時間這東西真像是假的一樣。邊寧見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陌生,就像她一直也住在他記憶的某個老屋裏一樣,這個時候,等他從老屋頂上下來的時候,就會從西面的林子捏着花枝出來。
新夏的梅子被她帶來了,紅潤的一顆,從花枝上綴着,被他拿在手裏輕輕摩挲,一口是酸澀又甜蜜,他皺起臉,她又開始大笑,大笑後是大哭。
「怎麼了?怎麼了?」
她就是哭,朝後仰倒,居然就這樣死了,邊寧駭了一跳,見她死在荒草叢裏,倒地的所在沒有屍體,只有一片花簇,無數的蝶在其間飛嗡,發出汩汩的噪聲。
在四季瓢潑的時節,大雨沖刷着他,他望着那片花,花間蝶被打濕翅膀,俱倒伏了,那片地里殷殷地冒出血來,仿佛是她死後流出的血。他見那血便慌亂而無措,腥氣刺得他頭腦發昏,不知如何便真的昏睡過去。
等他再醒,她又回來了,手裏捏着花枝,盛開桃花。
「你怎麼了?死了?活了?」
她唱起來,「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邊寧這一下就明白了,自今天之後,那個荒村老屋裏持花的女孩就永遠死在荒草里了,眼前這個,從幻夢裏出來,是他的陶子成。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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