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帝典手下的精兵強將差不多都在監獄裏,他本人終於露面,依然通過網絡,但是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入侵幾個最常用的網站,迫使大多數人都能看到他。
「七大行星的居民們,不要問我是誰。」這是他的第一句話,十秒鐘之後,「趙帝典」與「鬼駭」這兩個名字已經傳遍網絡。
陸林北與陳慢遲正走在街上,在隨處可見的廣告屏上見到這一幕。
「我是來向你講述真相的。」趙帝典神情嚴肅,像是準備宣佈某個重要人物的訃告,「七大行星已經淪為少數人的私產,你們過着奴隸般的生活,還要時刻小心,以免遭到淘汰。」
趙帝典開始一項一項地羅列證據,先是數據,以表明絕大多數財富被少數幾家公司掌握,而公司又被少數幾個家族控制,接下來是視頻與圖像,大都是上層圈子裏的內部聚會,場面要麼奢華到難以想像,要麼不堪入目。
展示的過程中,他經常加入幾句解說。
「這個世界已經腐朽透頂,蛀蟲們大塊朵頤,卻要整個社會,也就是你們這些普通人承受全部代價。」
趙帝典的視頻並不穩定,經常中斷,幾秒鐘之後又會出現,他與在官方爭奪網絡控制權。
「回家吧。」陸林北興致全失,向陳慢遲道。
「嗯。」
兩人往回走,可趙帝典的形象與聲音無處不在,無法避開。
「他……不是這樣的人。」陳慢遲困惑地說,她記憶中的趙帝典說不出這樣的話。
「他可能受人指使,也可能根本不是人類。」
「他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陸林北想了好一會,開始轉述喬教授的風與帆理論。
陳慢遲更加困惑,「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是否應該相信他?」
「問題就在這裏,他在利用『真相』,以達成自己的目的。」
「他的目的是什麼?」陳慢遲看向附近的一塊巨大屏幕,趙帝典的半身圖像有三層樓那麼高,像是神靈在俯視芸芸眾生。
「應急司的任務之一就是找出他的目的,我們正在努力中。」
快到住處樓門口時,陳慢遲道:「我想你是對的。即便趙帝典說的都是實話,我還是害怕他,雖然我與他接觸不多,但是……他真的很奇怪,將一個人『立刻結束』這種話只有他能說出來,而且那麼坦然。要麼他自己不是人類,要麼他沒將別人當成人類。」
「但他不夠聰明,很快就會落網。」陸林北安慰道。
到家不久,趙帝典消失,網絡恢復正常,陸林北接到枚忘真的通話。
「看到了?」枚忘真問。
「沒法看不到。」
「這是七大行星同步播放。」
「沒有延遲?」
「沒有,所以這是安排好的錄播。他又躲起來了,我們只能確定他在翟京的某個區域,你們兩個小心些。」
「他好像有更大的野心,未必還會在意我倆。」
「嗯,看來關竹前有可能是對的,趙帝典的背後靠山是名王星,在他的『演講』中,對名王星講得最少,列出的證據也都是不痛不癢,咱們翟王星和大王星受到的指責最多,也最深。新聞已經開始冒出來了,你看看吧,明天再聊。」
相關新聞撲天蓋地,陰謀家們蜂擁而上,陸林北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茹紅裳的名字,她家的聚會曾出現在趙帝典羅列的證據當中,是一小段視頻,在一群名人當中,大人物交頭接耳,像是在商量陰謀。
網上的言論越發極端,看樣子明天中心大道上的遊行者將會大幅增加,甚至超過第一天的數量。
趙帝典為什麼要這樣做?只是為了煽動各大行星的居民,令名王星從中漁利?
陸林北又一次感受到人微言輕的苦惱,他這個位置所能掌握的信息實在少得可憐,在他與真相之間隔着無數重障礙,他連一層也突破不了。
喬教授請求通話,上來就問:「老峰怎麼被警察抓走了?他是為你做事,你怎麼沒被抓起來?」
「放心,李先生不會出事。」
「要是枚潤恆活着,說這話我信,你?算了吧。」
「好。」
「『好』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我不亂做承諾。」
「你這個傢伙……給你做事要小心些。先不說老峰,你看到剛才的古怪演講了?」
「看到了,正在納悶。」
「納悶?這有什麼可納悶的?」
「趙帝典的用意是什麼?他隱藏已久,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冒出來?」
「瞧,這就是你的問題,總從個體角度考慮事情,越想越亂。」
「喬教授以社會學的角度看呢?趙帝典的這次出現,是風還是帆?」
「這才有點上路。要我看,趙帝典自以為是『帆』,想借遊行之風鬧點事情,可他逃不掉做『風』的結局,等着看吧,肯定會有人充分利用這次機會。你將三個月的錢都打給我。」
「嗯?」
「論文我已經發給你了,該給我錢了,而且我急需這筆錢,找個地方躲起來。」
「躲起來?」
「對啊,給你們應急司做事太危險,又是瘋子,又是警察的,你不值得依靠,我得自保。」
「好吧,待會我就將錢打給你。」
「要快。」喬教授結束通話。
陸林北向陳慢遲笑道:「喬教授說我『不值得依靠』。」
「他是怪人,要論『不值得依靠』,他肯定名列前茅。」
陸林北連連點頭,先轉錢,然後找出電擊棒,檢查門窗,將家中的所有電器分開放置,以免它們「聯合」起來。
陳慢遲也受到感染,到處尋找電器,發現真不少,尤其是在廚房裏,幾乎所有東西都用到電池,並且安裝有晶片。
想將全部電器找出來是不可能的,一些電器牢固地安裝在牆壁和天花板上,都取下來的話,無異於拆家。
這是租來的房子,拆家要賠償。
陳慢遲想到一個辦法,將所有能移動的電器都搬到廚房和自己的臥室里,將門關閉,「咱們住一間屋子,如果燈也能變成『殺手』,那就真沒有辦法了。還有,你不准起壞心思,外面的壞人進不來,家裏不能再有壞人。」
陸林北無奈地笑了笑,很快就發現,不起「壞心思」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她的發香,她的呼吸,尤其是她的存在本身,都是誘惑。
陳慢遲穿着長長的睡衣,將頭髮仔細紮好,舒服地躺下,陸林北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長頭髮麻煩的時候?」
「有啊,每次有人問起它的時候,我都覺得麻煩。」
「哈哈,原來我才是麻煩的來源。」
兩人側身面對面躺着,在一片黑暗中,隱約能看到對方眼睛裏的閃光。
「你睡着了嗎?」陳慢遲問。
「沒有。」
「怎麼不說話?」
「我正在想要說什麼。」
「別想,就是閒聊才有意思,聊着聊着就困了。」
「趙帝典為什麼選擇這個時候公開亮相?聯委會裏的政治家族要如何處置這次遊行?」
陳慢遲像平時一樣沉默片刻,「你還是想想別的話題吧。」
「嗯……枚忘真說是要幫你設計婚禮,聯繫過你嗎?」
這果然是陳慢遲喜歡的話題,「聯繫了,我們談了將近一個小時……」
婚禮的每一個細節都有若干種選擇,陳慢遲挨個描述,她還沒拿定主意,也不打算讓陸林北決定,單純地說給他聽而已。
陸林北要做的就是偶爾問一句「這是什麼意思」,表示自己在聽。
陳慢遲說的沒錯,聊着聊着,陸林北真的開始犯困。
「你睡着了?」陳慢遲又問。
「沒有。」陸林北含糊道,已經不記得陳慢遲之前說過什麼。
「我現在感覺很危險。」
「你聽到什麼了?」陸林北立刻清醒,伸手去拿電擊棒,同時想要坐起來。
陳慢遲用更小的聲音說:「我好像……起壞心思了,怎麼辦?」
陸林北睡意全無。
第二天上午一塊去網絡基地的時候,陸林北的目光一刻也不能離開陳慢遲,將車子交給自動駕駛,對趙帝典、遊行都不放在心上。
陳慢遲臉上總是似笑非笑,五分鐘以後,終於伸手將陸林北的臉推回去,「只能我起壞心思,你不能。」
「我沒有壞心思。」
「那也不准這麼看着我。」
「好。」
陸林北直視前方,陳慢遲反而扭頭盯着他,臉上笑意越來越濃,「你有一個挺好看的鼻子。」
「只是鼻子?」
「嗯,只是鼻子。」
兩人都笑出聲來。
「街上好像沒什麼變化。」陳慢遲將目光移開。
「是啊,大家都在正常生活、正常工作。」
「趙帝典的話沒起作用嗎?」
「咱們繞路去看一看。」
還沒到中心大道,變化就出現了,街道上出現了隔離樁,大批警察攔住車輛與行人,不准他們通過。
陸林北多繞幾條街,發現一些地方已有暴力跡象,警察正與人群對峙,警察有武器,人群有吶喊。
在網絡基地,所有人都在緊張忙碌,枚忘真只來得及恭喜一句,將兩人帶到一排微電腦前,「看看他做了什麼。」
微電腦能夠調取翟王星上的大部監控內容,初看上去沒有特別之處,人們行色匆匆,互不理睬,唯一的奇怪之處就是所有的監控上都有同一個人的身影。
「到處都是趙帝典。」陳慢遲驚訝地說。
枚忘真神情嚴肅,「這是不同地方的實時監控,我們用人臉識別尋找目標,結果這些顯示器根本不夠用。」
趙帝典當然不可能擁有這麼多的軀體,陸林北馬上明白過來,「他還沒有從網絡中退出。」
「監控中心、數據中心都被入侵,隨機選擇某人,換上他的臉孔,真正的他隱藏其中。」
「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還不清楚,但這是挑釁,聯委會已經應戰,要求情報總局三天之內必須逮捕趙帝典,總局給咱們的時間是兩天。看來老千是對的,應急司與信息司不得不合作。」
「李峰迴呢?」
「再過一個小時,總局會將人送到這裏。你留下,李峰迴只聽你的話。」
「好。」陸林北當然不想置身事外,哪怕留在這裏盯顯示器,他也願意。
陳慢遲已經識趣地走開,到角落裏坐下,枚忘真小聲道:「今晚離開茹宅之後,立刻與我聯繫。總局給咱們兩天,咱們只需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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