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築寧帶路,領着陸林北前往基地的深處。
這裏不是臨時徵用的莊園,而是軍方規劃已久的半隱藏基地,地表的建築只佔全部工程的一小部分,大量設施位於山體內部,無論是人眼還是衛星,都難以發現。
乘坐電梯的時候,崔築寧道:「不知道你聽說沒有,信息司也取消了,我們現在是情報總局的一部分。」
「我跟從前的同事一直沒有聯繫過。」陸林北回道。
「嗯,看來你是真的退出了。」
「沒錯,徹底退出。」陸林北跟來,唯一的原因是作為一名新兵,他必須服從命令。
「嚴格來說,情報總局只負責本土事務,可是現在,本土與星際事務糾纏在一起,情報總局與參謀總部不得不選擇聯手,你能想到嗎?崔、枚兩家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進行合作。」
陸林北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電梯停下,兩人進入基地的核心保密區域,與陸林北想像得不太一樣,這裏看不到全副武裝的衛兵,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不少,彼此隨意地打招呼,或是聚在一起閒聊,與普通的公司沒有多少區別。
崔築寧將陸林北領進一間小會議室,「咱們來得早,先等一會。找地方坐吧。」
嘴裏說着,崔築寧還是伸手給陸林北指定一張座椅,位於靠牆的後一排,看樣子是將他當成旁聽人員。
陸林北不計較,甚至很高興自己不用擔當主要角色,他已經打定主意,不多問、不多說,最後也不會接受任務。
沒過多久,參加會議的其他人陸續趕來,有五個人,彼此間顯然都很熟悉,隨意地坐在桌子兩邊,對今天供應的食物發了一通牢騷。
崔築寧也加入發牢騷的行列,他坐的位置正好將陸林北擋住,其他人到注意有一名士兵坐在那裏,誰都沒有對此表示關注。
又有兩人到來,坐在主次位上,表明會議即將開始。
陸林北覺得後到的兩人有點眼熟,想了一會,終於回憶起來,坐在主位上的人名叫唐寶嶄,是軍事理論派成員,屬於防守派,當初在辯論會上曾與裴曉岸針鋒相對。
另一人年紀更老一些,是科研中心的曾博士,與李峰迴是老熟人,也是老冤家,互相瞧不上。
崔築寧、唐寶嶄、曾博士全是「對手」一方的成員,陸林北突然有一種流浪貓誤闖進狗窩裏的感覺,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那兩人似乎沒認出陸林北,至少表面上沒有流露出來。
眾人又閒聊一會,唐寶嶄咳了兩聲,表示會議正式開始,然後向右手邊的崔築寧道:「崔處長先介紹一下情況吧。」
「是。」崔築寧表現得十分恭敬,鄭重地點下頭,然後看向在座的其他人,「不久前,我們得到一個消息,聲稱經緯號的進攻是『聲東擊西』,敵人的真正目標是趙王星。這裏有兩個的問題:第一,消息準確嗎?第二,敵人是誰?」
坐在對面的曾博士笑道:「我也有兩個問題:第一,這條消息有價值嗎?第二,我們是科研人員,與這條消息有關係嗎?」
崔築寧跟着哈哈笑了兩聲,「我來回答曾博士的問題。第一,這條消息極有價值,詳細情況恕我不能透露,但是消息來源經過全方位檢測,可信度很高。第二,我們需要專業人士,幫助我們解決一些技術問題。」
「等等,你的話是矛盾的,既然『可信度很高』,你剛才又問『消息準確嗎』,甚至敵人是誰都不知道,這……」曾博士兩手一攤,表示困惑。
崔築寧正要開口解釋,主位上的唐寶嶄突然道:「稍等。」然後轉向陸林北,「你叫什麼來着?」
「下士陸林北。」陸林北起身回道。
唐寶嶄示意他坐下,「你來替崔處長解釋一下。」
陸林北一愣,「我還什麼都不知道。」
「可以猜測。」
陸林北心裏其實有一點想法,如果有人事後問起,他肯定什麼都不說,可是唐寶嶄的要求來得十分突然,他就像那些認真聽課的學生,有難題被扔過來,一定要試着解答。
「我猜……消息來源是甲子星,那裏各方勢力共存,十分複雜,彼此滲透、交錯,導致所有情報都處於混亂狀態。所以消息渠道沒有問題,但是渠道本身有可能上當受騙,提供他以為真實其實暗藏陷阱的情報。」
「你還猜到什麼?」
「這份情報應該只有片段,而且是中間一段,沒有開頭與結尾,所以不好判斷敵人究竟是誰。但是我想,敵人的範圍不大,最多三個,最可能是兩個。」
唐寶嶄向崔築寧道:「他當初為什麼辭職?」
崔築寧小聲道:「因為對私人恩怨處置不當,關於這件事的備忘錄,我已經送到辦公室。」
「嗯。」唐寶嶄沒對陸林北的回答給予評價,向崔築寧點下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簡單點說,這份情報來自甲子星的官方內部網絡,是一份破譯的文件,遺憾的是,目前只能破譯一小部分。甲子星對他們的網絡安全十分自信,所以泄露的消息價值極大。但是這次泄露的文件太敏感、太重大,又恰好是最關鍵的一段被破譯,所以我們不得不提防,這可能是甲子星放出的煙霧彈,尤其是文件不全,沒有提及究竟是哪一方要佔領趙王星。」
曾博士等人都往陸林北這裏看了一眼,因為這名士兵居然猜得挺准。
曾博士似乎認出陸林北的容貌,微一皺眉,向崔築寧道:「情報的事情我們不懂,你就說需要我們怎麼配合吧。」
「我們需要一款強大的入侵程序,能夠突破甲子星的防護網,與此同時,還不能被發現。」
曾博士愣了一會,笑道:「這不可能,我們的確研製了幾款強大的入侵程序,但都是破壞性的,在戰場上效果很好。想要入侵又不被發現,而且入侵目標是甲子星網絡,這超出了現有的技術水平,我們做不到,八大行星的任何人都做不到。」
崔築寧沒有放棄,「按我的理解,入侵程序之所以沒辦法做到悄無聲息,是因為它被視為外來程序,對吧?」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這些年來,入侵手段發展極為迅速,防護技術初期處於下風,大概從三年前開始,逐漸取得優勢。據我們所知,這三年來,各大行星的主要網絡都十分安全,抵禦住無數次入侵,保持不敗紀錄。崔處長剛才說從甲子星內部網得到情報,我不能說不信,但是深表懷疑。」
崔築寧笑了笑,沒有爭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入侵與防護,總是此消彼漲,各方專家,包括曾博士的團隊,都在研究更強大的入侵程序,對吧?」
「當然,這是我們的職責,而且我可以不客氣地說,我們的團體處於八大行星同行的前列,在實際的戰場上,我們的程序成功入侵並破壞敵方的系統。但是就有一條,做不到不被發現。」
「如果我們能將程序直接植入敵方網絡,『不被發現』的可能性會高一些嗎?」
曾博士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與幾名同事小聲交談幾句,然後開口道:「可能性會大幅提高,但是做不到百分之百。我需要提醒崔處長一句,植入入侵程序同樣危險,即使你能收買敵方的內部人員,成功繞過一些防禦措施,入侵程序仍會被系統認出來。」
崔築寧笑道:「經緯號的那個馬徉徉,變成程序之後,似乎特別難以捕捉,他在咱們翟王星的網絡里隨意進出,現在也沒被抓到。」
一提起馬徉徉,曾博士的臉色立刻變得冷峻,聲音也開始嚴肅起來,「馬徉徉入侵的是民用網絡,安全級別與防護能力都很低,與專用網絡相比,一個在地,一人在天。即便如此,馬徉徉的每一次入侵都沒有做到『不被發現』。」
「那是因為馬徉徉曾經主動露面,這段時間裏他一直沒露面,好像沒再被發現,對吧?」
崔築寧表現得越發客氣,曾博士則更加嚴肅,甚至顯出一點惱怒,「我們已經將馬徉徉逼到特定的網絡空間,正在逐步縮小包圍圈,抓住他,或者刪除他,是早晚的事情。」
「我對曾博士的團隊充滿信心。」
「而且馬徉徉的例子非常特殊,可以說是獨一無二,他本身就具有人類智能,判斷能力遠遠超出現有的一切人工智能。他的經歷不可複製,這些年來,各大行星的研究機構,都在嘗試培養出新的『馬徉徉』,全以失敗告終,不是程序化太徹底,失去人類智能,就是不服從命令,變得狂傲無禮,而且這與試驗者的性格無關,最能服從命令的老實人,在程序化的過程中,也會不可避免地努力擺脫人類的控制。事實上,馬徉徉就是失控的典型,他連父母都不承認。」
「甲子星和經緯號在這方面的嘗試好像更多一些,畢竟他們都有公開的人機融合政策。」崔築寧道。
「他們也沒培養出第二個馬徉徉,據我所知,經緯號的伍秀實,已有明顯跡象將要變成純粹的程序,丟失全部個人特點。至於甲子星,癸亥仍要依靠大量的網絡數據來維持人類的特性,成本高額,無法推廣。」
崔築寧稍稍側身,將後面的下士露出來,「咱們翟王星有一位『馬徉徉』,應該說比馬徉徉更好的融合典型。」
崔築寧剛一說起馬徉徉,陸林北就已猜到他的用意,心中怒意陡升,更不想接受將要到來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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