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林北又一次醉得昏天黑地,這一次沒人要求他進入網絡,三個人彼此之間也不互相套話,隨意閒聊,好像他們一直保持聯繫,友情從未中斷。
陸葉舟醉得稍輕一些,一會唱歌,一會跳舞,突然想起枚千重,又變得無比沮喪,「老千最會喝酒,沒他在場,少了許多樂趣。」
枚忘真幾乎沒醉,「你真是一身賤骨頭,忘了老千是怎麼折騰你的,有他在場,你就是跑腿的命,喝不上幾口酒。」
陸葉舟嘿嘿地傻笑,「老千若是活着,怎麼折騰都行。」隨即發瘋似地拍打桌子,「將近四年了,關竹前竟然還活着,為什麼?為什麼不報仇?為什麼不讓我動手?我一個人就能幹掉她!」
枚忘真嗤之以鼻,向陸林北道:「別理葉子,他一喝多就這個德性,清醒之後就老實了,現在千萬別勸他,越勸他越能鬧。」
林北也沒有什麼可勸的,他知道關竹前殺枚千重的原因之一是為袁蜜語報仇,陸葉舟若是聽說這件事,怕是會更加沮喪。
「枚家應該為老千報仇!」陸葉舟大聲喊道,又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這是我對三叔非常不滿的地方,老千可是他最得意的學生,為他做過那麼多的事情,除了三叔,老千誰都不服。可三叔為老千做過什麼?一件也沒有,乾脆將他給忘了……」
「我送你回旅館。」枚忘真起身向陸林北道。
陸葉舟從桌子另一頭爬過來,抓住陸林北的一隻胳膊,「老北,你最聰明,計謀也最多,想個辦法給老千報仇吧,一想到關竹前活得好好的,我心裏就難過。」
陸林北雖然大醉,神志卻還剩餘幾分,抓住陸葉舟的手,「這是形勢所迫,不是計謀能解決的,必須等。」
「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關竹前犯錯的時候,葉子,相信三叔,他絕不會忘記老千。」
「哦,你也拿話搪塞我,你們都這樣,用形勢做藉口,誰也不是真心想為老千報仇。」
「等你熬到三叔的位置,想怎麼報仇就怎麼報仇,現在就老老實實地向『形勢』低頭吧。」枚忘真推開陸葉舟,拽着陸林北往外走。
陸葉舟坐在地上,像受傷的狼一樣發出哀嚎。
「葉子總是長不大,非得是老千才能管住他,我有點力不從心。」枚忘真嘆息道,攙扶東倒西歪的陸林北。
陸林北試圖推開枚忘真自己站穩,卻總是向一邊摔倒,又回到枚忘真手裏。
「這是最後一次跟你喝酒。」枚忘真道。
「為什麼?」陸林北詫異地問。
「喝酒是為了體驗樂趣,你不喜歡喝酒,與其看你硬着頭皮灌酒,不如不喝。」
「酒量可以培養。」
「但是樂趣培養不出來,所以沒那個必要,等你回到翟王星做什麼研究員,更沒必要喝酒。」
「真姐,告訴我實話,如果再抓到農星文,你會怎麼處置他?」陸林北大醉之餘,才敢問出這樣一句。
枚忘真臉色一沉,「問這個幹嘛?」
「好奇,因為我知道真姐有多在意他。」
「呸。」枚忘真似乎要發作,將陸林北一把推開,最終卻只是冷冷地說:「當初就不應該告訴你他的事情。」
「這沒什麼,至少真姐成功擺脫了他的影響,而且比別人多一分警惕。」
「沒有用,你剛才說形勢所迫,形勢也在保護農星文,關竹前至少還被列為重要目標,農星文根本就沒有受到軍情處的重視,若不是我一直堅持,對他的調查甚至不會展開。」
「三叔呢?」
「三叔有他的對手,名王星的王晨昏,過去幾年裏,兩人互有勝負,誰也不敢放鬆警惕。而且你了解三叔的脾氣,不會阻止我做調查,但也不會大力支持,總是等等看。」
「農星文是一個很容易遭到忽視的敵人,比王晨昏還喜歡隱蔽,只有真姐知道他多可怕。」
「可怕的是他的潛力,別人沒見識過,自然不會特別重視,你知道他的厲害,可惜……你退出了戰壕。」
「我在這裏呢。」
「只是臨時,如果你真要回大學研究地球歷史,那麼你可以放心,農星文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你退出戰壕,他的槍口就不會再瞄準你。」
陸林北沉默了一會,開口道:「真姐小心,你一直都在戰壕里。」
「嘿,我和他,誰先瞄準誰還不一定呢。你剛才問我抓到他會怎麼辦,告訴你也無妨,我已經想好了,絕不向軍情處求助,因為他們考慮得太多,我的手腳肯定會受束縛,我要自己策劃,自己行動,抓到機會立刻就殺死他,永絕後患。」
「這樣太危險,你不向軍情處求助,農星文卻能動用大量資源,這會讓你處於不利的位置。」
「還能怎麼樣?三叔雖然是軍情處處長,但他並不了解農星文這個人,我也沒辦法向他解釋清楚,難道讓我去說『三叔,我曾經愛上這個傢伙,所以他很可怕』?即便說了也沒用,只能靠我自己,葉子能幫上一點忙。」
「還有我。」陸林北衝動地說。
「哈,得了吧,陸上尉、陸研究員,退出就是退出,徹底一點,別給自己惹麻煩,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危,還有陳慢遲呢,你願意看到她再度涉險?」
一聽到「陳慢遲」三個字,陸林北立刻變得啞口無言。
枚忘真笑了一聲,扶着陸林北繼續往前走,沒再說什麼。
走廊很長,終有走完的時候,陸林北思來想去,做出一個決定,開口道:「這裏說話安全嗎?」
「哪種安全?」
「徹底安全。」
「出去再說。」
枚忘真帶着陸林北走出車庫,靠牆站立,她向四周和空中望了幾眼,說道:「這裏比較安全,是不是徹底,我不能保證。」
「理事長辦公室知道那次入侵。」
枚忘真一愣,「我讓你進去的那一次?」
「嗯。」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辦公室找你了?」
「沒有,理事長那邊尚未做出任何反應,但是我一回到旅館,崔築寧就向我說了這件事,並且聲稱是你提前向辦公室泄漏消息。」
「嘿,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了報復我的退出。」
「哼,我確實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如此重大的決定,你竟然不跟我們商量,說不聯繫就不聯繫,我和葉子為你做過那麼多事情,你好像一點都沒放在心上。所以我不該報復你嗎?」
「應該。」
「可我已經報復過了,將你灌醉就是我的報復,第一次其實就夠了,這一次算是葉子的報復。」
陸林北露出笑容,「謝謝真姐的報復。」
枚忘真將他輕輕推開,有點疑惑地問:「你是不是……相信過崔築寧的說法。」
「有兩個原因讓我不太相信他的說法,一個是崔築寧的為人,他擅長收買,丁普倫的例子擺在前面,我永遠不會忘,所以他說得越像是真事,我越警惕、越懷疑。」
「還有一個原因呢?」
陸林北微微一笑,「一顆心裏容不下兩個人,真姐念念不忘的人是那個農星文,怎麼可能浪費精力專門設計報復我?」
枚忘真臉上閃過一絲怒容,目光像是兩把即將脫手而出的飛刀,然後她也笑了,「你知道大家將看得太明白的人叫什麼?」
「不知道。」
「死人,因為這種人早晚招來殺身之禍。」
「我可能已經招來了。」
枚忘真的神情恢復正常,「嗯,不管是誰走漏消息,理事長肯定對你生疑,你在甲子星立下多大功勞也挽救不回來。崔築寧對你說這些,目的是什麼?」
「讓我幫他偷一份記錄,那裏面有甲子星與黃氏家族在金融方面的往來,足以將理事長推下台,他說崔家和無限光業公司對理事長懷有不滿。」
「黃家曾經讓無限光業公司損失慘重,崔家等一批光業家族確實對此懷有不滿,枚家也一樣,三叔能得到處長的位置,與此有關,算是黃家給枚家的一點補償。但是崔家……崔築寧說要讓理事長下台,他們崔家想推舉誰?」
「他說自己地位太低,不了解這些事情,但是肯定不會是崔家人。」
「嘿,地位太低,卻能參與如此重大的秘密行動,崔家未免太不謹慎。明天我會再將你叫出來,給你一個答案,不對,是幾個答案。」
「真姐還能將我叫出來?」
「你就等着吧。」
兩人回到車庫裏,枚忘真開車送行,很快回到旅館大門外,「崔家是小問題,我的判斷與你一樣,仍然認為農星文才是大麻煩,他為什麼要通過戰國聯盟策劃一起綁架?我總有一種感覺,表面上綁架被挫敗,但是農星文的目的已經達到,我卻偏偏看不出是什麼。」
「咱們都沒看出來,可農星文只要懷有目的,早晚會露出馬腳。」
「你真的還能再次退出嗎?老北,我覺得你越陷越深了,第二次退出恐怕沒有第一次那麼容易。」
「至少這一次我不必再與從前的朋友斷絕聯繫。」
「算了吧,情報調查員和歷史研究員怎麼做朋友?我的事情秘密到不能對外說,你的事情……古老到沒人願意聽,再見面也是尷尬。」
「大家將看得太明白的人叫什麼?」
「哈哈。」枚忘真將陸林北推出車去。
陸林北的醉意還沒有消除,搖搖晃晃地往裏面走,心中卻更加冷靜,接下來,他得想辦法從崔築寧這邊再套點消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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