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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吵不要吵,有什麼事情,大家坐下來慢慢講清楚好不好?」周姓指導員只能兩邊都不偏頗地打圓場,一邊說一邊把雙方的領頭人物叫到一塊兒,開始詢問起來。
「呵呵,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們是在土儲中心和國土局那邊打過招呼的,該有的手續都拿到了,現在政府文件上面明白無誤地寫清楚了,我們明輝集團獲准對溪止鎮上的制定土地進行開發,結果這些地頭蛇就是不讓路,這位警官你說,我們要怎麼辦?現在是我們好言相勸不行,政府的工作人員來說也不行,要是你們派出所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那我們就只能自行解決了!要不然,工程拖久了,事情鬧到市裏面的領導面前,大家的臉上都不好看!」馬勇宏呵呵笑了兩聲,臉色說不上皮笑肉不笑,可也沒有多少真誠的意味在裏面。
他作為明輝集團主管建工方面的話事人,同時還是肖國濤最得用的幾個心腹之一,在整個越州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時打交道的人,不是國土工商稅務的一二把手,就是政府裏面,和曹建國走得比較近的幾個要害部門領導秘書之類,甚至連排名靠後一些的副市長,也會比較給面子地叫他一聲小馬,現在對上一個市郊小城鎮的派出所長,還真不怎麼把對方放在眼裏。
周姓指導員雖然只是基層的一個小幹部,但能坐上他這個位置的,當然也不可能是什麼傻頭傻腦的角色,可以說,他對於一些問題的眼光和敏感,絲毫就不比面前的馬勇宏要差,聽對方如此大咧咧地半是炫耀半是威脅,周姓指導員的心裏也不痛快起來。
但能察言觀色的,本身就代表自身,在地位權勢上的缺陷和弱勢,強者永遠是不會察言觀色的。現在見馬勇宏很是不給自己臉面,直接就出言脅迫,他卻也只能不動聲色地沉吟一番,沒辦法直接反駁翻臉。
官場上的人不好處理這事兒,可鎮民們卻不需要給馬勇宏留什麼臉面,先前發話的,楊一的那個表舅,也是在外面闖蕩過一些日子的,聞言立馬嗤笑起來:「呸,你以為你能嚇得到哪個?還政府工作人員的勸說?要是你們手上的那些個批文,來路真的沒有問題,怎麼不讓國土局的人來說,而是拉幾個旅遊局的過來?哼哼,我看是國土局過來了,也說不清楚他們違規操作的事情吧?所以只好讓不相干的人來受氣打圓場!周所我跟你說,他們手上的批文根本就不對頭,我們鎮上那一片老房子,所有權到現在都沒有明確下來,根本不可能隨便就出讓土地。」
聽他這麼一說,周姓指導員哪還能不清楚,感情這件事情,就是明輝集團一個仗着後面有人,所以肆無忌憚掠奪侵吞國有資源的又一起典型案例罷了。以往在其他地方,明輝的肖國濤依靠曹建國的支持,就沒少做這樣的事情,現在輪到溪止了而已。
只是事情原委和性質明了了,卻不代表他就能依法作出判決。如果站在溪止人這一邊,把明輝的人趕出去,先不說時候可能會招來的打擊報復,可能招來的上級領導的責難,最關鍵的問題,還是自己的秉公辦事,會不會收到應有成效?很可能自己前腳讓明輝走人,人家後腳就找上市政府,直接讓自己接受行政處分。
「能不能管好這個事情,周警官你發個話,要是你不行,我馬上給市里打電話,讓他們派更高級別的人來處理!」見帶隊的警察明明知道了事情原委,可就是默不作聲,馬勇宏心裏也是暗自得意。心忖你一個小小的鎮派出所指導員,就能在我馬爺面前裝什麼包青天了?要是敢不識相一點兒,回頭就找人拔了你這身皮。
見周姓指導員不說話,原本還鬧得沸沸揚揚的古鎮居民,不由得也心中不安起來。對於明輝的強橫霸道,他們雖然也都憤憤在心,而且在對峙中絲毫不弱了氣勢,但卻也不是什麼頭腦都沒有的愣頭青。見代表着國家暴力的機關,也要在這個人模狗樣的經理面前不說話,立馬就安安憂心起來。而其中又以三大宗族裏幾個話事的老人,反應的最為快速明白。
如果放在半年以前,哪怕是派出所不幫着他們說話,溪止的這些本地鄉民們,也不會怕了明輝集團什麼,要知道在越州的四大古鎮裏面,他們溪止在過去,就是以本地人桀驁不馴而聞名的,什麼區政府,越鹽鎮的鎮政府,在這片地界上說話壓根兒就不算,就更別說被宗族把持着的村委會了——裏面都是三大姓的耄老在裏面做主,有沒有都是一個樣子。
然而經過最近三個月,古鎮旅遊的火爆以後,原本頗有些過着世外桃源生活的古鎮居民們,心態也逐漸發生了些許變化。
有錢的人總是比較惜命,或者說得直白一些,人有錢了就怕死,這是自古有之的事情,並不因為民族人種的區別還有什麼不同,至少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就是這樣。而且在陽一旅遊對古鎮進行指導規劃的過程中,因為要經常和區政府鎮政府的工作人員打交道,稅收工商衛生等方面,也都是不可避免要接觸的方方面面,而且古鎮的人流量大了以後,治安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問題,這就又扯上了公安機關,因而在這種潛移默化的接觸之下,鎮上居民對於國家法紀的嚴肅性,也有了新的認識,過去那種宗族治理的現象在逐漸減少,而各個機關單位的作用則是不斷加大。
於是在經歷了這個過程以後,溪止居民也漸漸有了法治、出了事找政府的觀念。
現在見連代表着政府的派出所,就沒辦法主持公道,心裏自然也有些不安。
但這種不安也只是一部分,同樣有不少人,就覺得這是政府和黑心奸商勾結,要佔他們溪止人的便宜,把屬於他們溪止人的資源,讓給外來戶。有了這種想法,進而也就勾引起了他們以前的不馴心理。
見現在發展到了這個局面,楊天英的臉色自然是十分不好看的,在跟幾個老人商議了一陣後,他回頭叫過來自己的兒子:「你去跟楊一打個電話,就說有人要在我們溪止亂搞。」老人的語氣還算鎮定,不過他那一對怎麼都舒展不開的眉毛,卻稍微凸顯出內心的憂慮。
「爸,昨天老六剛給小一打過電話的,他為了思思上學的事情,想要小一幫他找個學校說幾句話,結果後來說小一去了魔都那邊……」
楊一表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楊天英氣惱地打斷:「什麼?為了思思上學去找楊一?你們這些當叔伯舅舅的真實不懂事!現在楊一是個什麼情況,你難道沒看電視沒看報紙?小孩子入學而已,隨便拿幾個錢,哪裏找不到好學校上?還非要讓楊一操心!老六家裏開的飯館,未必就沒拿不出來這筆錢了?糊塗!」
楊一的表舅頓時把頭縮了回去,心裏頗有一種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無辜感。
只是再怎麼委屈,也不是在此時此刻喊出來的,他也只能老老實實低頭:「我也跟老六說過的,讓他拿點錢另外找人走門路,但是老劉說小一認了個很有名的老師,在越州大大小小的學校都能說得上話,我這不是勸了也沒用嗎……那爸你看,現在還要不要給小一打過去?」
楊天英想了一想,搖搖頭否定了自己先前的主意:「那就算了,楊一的事情肯定更重要,我們這邊不算什麼,這樣,你給那個羅總打個電話,看看他有沒有什麼關係?」
旁邊周姓指導員還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應酬着,只是怎麼都沒有答應馬勇宏驅散古鎮居民的要求:「這可不行啊馬經理,我們畢竟是人民警察,哪能毫無理由就進行暴力執法呢?就算有理由,也不能這麼幹麻……我不是要跟政府的命令對着幹,只是現在這個情況你也看到了,就算曹市長他們過來,也不可能直接下令讓我們動手趕人啊。」
去尼瑪的明輝集團,不就是曹建國的一條狗麼?還真以為可以隻手遮天,在越州橫行霸道了?
指導員暗罵兩句,任誰都看得出他對馬勇宏的不感冒甚至是反感。
見派出所這邊不給力,馬勇宏冷笑兩聲,也懶得做什麼面子功夫了,直接沖那個旅遊局的張科長招招手,然後帶領着自己的手下鑽進小汽車裏面。
他身後的馬強倒是沒有動,反而對自己堂兄這個舉動的深層含義,顯得心知肚明。沖自己的手下使了個眼色後,藍工裝們齊刷刷動了起來,幾個駕駛着大型工程車輛的司機,更是毫不避諱地呼喝起來,雖然說他們也沒有叫囂着什麼「直接搞人」,「弄死他們」等等暴力語言,但看着他們躍躍欲試的神色,就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讓人心慌的氣氛。
這種情況在生活中並不多見,可一旦遇上,就足以讓人無力慌亂。
見鎮外的大型工程車輛開動起來,尤其是一輛挖掘機,更是把挖斗都整個人轉過來,對着牌坊下的居民們耀武揚威起來。
看着才鋪好不過三個多月的青石板路,被這些重型機械壓得咯噔作響,一些參與了古鎮修繕的年輕人,牙齒不由緊緊咬了起來,而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更是氣得身體發抖,想要顫顫巍巍地上前理論,卻被楊天英等幾個明白些世情的話事人給攔住。現在上去,只會讓事態變得更加嚴重,說不定有誰火氣上頭,真要引發一場大衝突,這樣一來雙方都有錯,明輝集團可以在市里找關係疏通,可本地人卻沒那種能量了,萬一傷了老人,被抓幾個小子,那才是真的划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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