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怨氣
「竟然是她們?」賀武德驚訝的聲音傳入了賀一鳴的耳中。
賀一鳴心中微動,立即問道:「爺爺,您知道她們的身份?」
「她們二個是靈藥峰的弟子,比我矮了一輩。」賀武德猶豫了一下,道:「她們的父親是我的一個老朋友。」
賀一鳴雙目中精光一閃,道:「爺爺,您當人家是朋友,人家卻不一定把您當朋友呢。」
賀武德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起了昔日的記憶。四十多年前,在他被驅逐出門派的時候,真正記掛着他的還真沒有幾人。這二個女子的長輩雖然也是靈藥峰的同門,但絕對沒有他與賀武覲的關係,並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看。
他們祖孫二人的對話極輕,又是隱匿在洞穴之外,那二個女子雖然機靈謹慎,又狡猾如狐,但怎麼也想不到賀一鳴竟然會擁有順風耳這等逆天神功。竟然可以在那麼遠的距離之外聽到她們的談話。
進入了洞中之後,二個女子對望一眼,她們同時取出了一個斗笠戴在了頭上。隨後,一個女子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玉瓶,拔開瓶蓋,在袁禮薰的鼻下晃動了幾下。
看到了她們的這個動作之後,賀一鳴的心中莫名一松,知道她們並沒有多少殺意,否則也不會如此裝扮,不讓袁禮薰看到她們的面容了。
瓶中的氣味顯然難以令人恭維,所以,縱然是在昏迷之中,袁禮薰依舊是皺起了那小巧的瓊鼻,隨後悠悠的醒轉了過來。
賀一鳴心中暗道,不愧是靈藥峰的弟子,連這種高級的迷藥都有。不過一位內勁十層的後天高手,在對付一個內勁僅有六層的小女子之時,竟然還需要使用這東西。由此可見,這二個女子是何等的小心謹慎了。
袁禮薰睜開了雙目,她的眼中閃過了一道迷茫之色。
雖然她聰慧過人,但是自從跟着賀一鳴之後,無論她來到何處,都是被人恭維着。特別是在靈藥峰之上,哪怕是如同賀武覲這樣的內勁十層巔峰高手,都不敢在她的面前擺什麼長輩的架子。
所以一時之間,她根本就無法將自己的昏迷與被人劫持聯想到一起。
不過,當她的終於是完全的清醒過來,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將周圍的環境全部收入眼中之後,頓時是有點兒明白了。而與此同時,眼中也無法避免的閃過了一絲驚恐之色。
她畢竟只是一位少女,雖然有着賀一鳴這樣的強大靠山,但是突然身陷這樣的環境之中,自然是難免驚慌失措了。
「小姑娘,你很聰明,省了老夫的一番口舌了。」
一道蒼老的男子聲音從其中一個身穿斗笠的女子口中說出,她們二個身上的衣袍都是肥厚寬大,再加上那遮了頭臉的斗笠,完全的將她們的身份給遮掩住了。如果賀一鳴二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們的身份,那麼在聽到了這句話之後,只怕也會有所誤解了。
袁禮薰的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道:「前輩,晚輩與您素不相識,您是否認錯人了?」
雖然她知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在這個時候,她似乎除了拖延時間之外,也沒有什麼選擇了。
「哼,老夫二人是不會認錯人的。」蒼老的聲音繼續說道:「我們將你劫持到這裏,就是問你一件事情,你若是爽快的說了出來,我們自然可以將你放走。」
袁禮薰微微一怔,然而她的眼中卻並沒有多少的歡喜之色。
先不說此人的這番話有多少的可信程度,單說此人的問題,只怕就不是那麼容易回答的。
「不知前輩有何事相詢,晚輩一介無知小女子,怕是未必能夠讓前輩滿意。」
蒼老的聲音冷笑了幾聲,道:「你還沒有聽我的問題,竟然就這樣回答,分明是心存推脫之心了。」
袁禮薰的臉色變了幾下,垂首道:「晚輩不敢。」
那人正要說話,卻見另一人做了一個手勢,頓時恍然大悟,怒道:「好個小傢伙,竟然敢在我的面前拖延時間。」
袁禮薰心中叫苦,但臉上卻現出了一片茫然之色。
那人冷哼一聲,道:「我不管你是否裝傻,你只要知道,若想活命,那就老老實實的交待,賀一鳴將那一顆先天金丹藏到哪裏去了?」
洞裏洞外的賀一鳴祖孫和袁禮薰頓時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是懷璧其罪。而賀一鳴更是明白,她們肯定是趁着自己和袁禮薰不在的時候,曾經搜索過幾個房間。但最終卻是一無所獲,所以才會將念頭打到了袁禮薰的身上。
賀一鳴雙眉微動一下,已經站了起來,既然知道了這二個女人的企圖,那就無需再聽下去了。
然而,就在此刻,賀武德卻是伸手一拉,阻止了他接下去的動作。
狐疑的看了過去,只聽老人家低聲道:「看看禮薰是如何回答的。」
賀一鳴眉頭微皺,道:「爺爺,為何要這樣做?」
賀武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想要看看,她是否能夠做賀家的媳婦,並且配得上你。」
賀一鳴微微的怔了一下,隨後露出了一絲堅定的笑容,緩聲道:「爺爺,我信得過她。」
洞穴之內,那人的身上陡然間散發出了強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十層內勁高手將氣勢全部放開的那一刻,遠非一個內勁六層的小女子能夠抵禦的。
「我知道賀一鳴正在煉丹,而且很快就會回來,所以你不用妄想拖延時間了。」那人的聲音如冰般的寒冷:「無論是你,還是我們,都只有一次機會。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我們上去拿不到東西,那麼我保證,你會後悔為何要生為女兒身。」
袁禮薰的臉色再也忍不住的變了,她的眼中甚至於多了幾分絕望。
那人愈發冰冷的聲音繼續響了起來,道:「你不要告訴我,他會隨身攜帶此丹,如果你的答案是這個,那麼你應該可以想像自己的下場。」
袁禮薰的嘴唇哆嗦着,她顫聲道:「我,我只是他的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妾而已,又如何會知道先天金丹的下落,你們真的找錯人了。」
那人哈哈一笑,道:「還有最後一刻鐘,若是過了這個時間,那麼縱然你說了實話,我們也不會再上去了。」她的聲音逐漸轉冷,道:「我們可不願意與一位先天強者直面相對。」
袁禮薰終於是貝齒緊咬,道:「好,我告訴你們,但是你們要答應我,知道消息之後,一定要放了我。」
那人的聲音立即轉為柔和,道:「你放心,我們並沒有謀取你性命的意思。只要金丹到手,我們一定保你毫髮無傷。」
洞穴之外,賀武德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凌厲的寒芒。
袁禮薰深吸了一口氣,道:「少爺已經將金丹送到了老太爺那裏,估計應該在老太爺的身上吧。」
賀一鳴和賀武德都是一怔,他們二個對望一眼,均是露出了一絲哭笑不得的神色。
袁禮薰也是聰明,看出了這二個人既然不敢與賀一鳴照面,那麼肯定不是什麼先天強者。既然如此,就將金丹的下落推到了賀武德的身上。
賀武德雖然並非什麼先天強者,但是他卻是內勁十層巔峰,是僅次於先天的修煉者,那二個女子的本領再大,想要打賀武德的主意,卻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而賀一鳴他們一旦發現袁禮薰失蹤,肯定會提高警惕,再想暗算賀武德,基本上也就不太可能了。
洞穴之內,那二名女子面面相覷,她們二個居住在靈藥峰之上,自然知道賀一鳴祖孫之間的關係。此刻想來,這句話確實可信。不過對於她們而言,這顆金丹無論是放在賀一鳴的身上,還是賀武德的身上,都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怒哼一聲,那人陰森森的道:「這麼說來,我們是無法得到金丹了。」
袁禮薰的身子一顫,她已經聽出了其中的含意,但她的口中卻道:「賀老爺子雖然拿着金丹,但卻未必會放在身上。而且他老人家喜歡四處走動,你們現在若是趕去,或許還能夠在他的房間中找到金丹呢。」
那人頓時沉默了起來,袁禮薰的提議確實是令她十分心動。
然而,就在此刻,另一個女子卻是一聲長嘆,道:「二妹,不用問了。」說罷,她順手摘下了斗笠,露出了真容。
使用口技的那個女子一怔,猶豫了一下,也是摘掉了斗笠。
袁禮薰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了起來,如果這二個人不摘掉斗笠,那麼她還有一線生機,但此刻這二個人的這般做為,豈不是擺明了要取她性命。
到了這個地步,袁禮薰的眼中再也忍不住惶恐了起來。
「小姑娘,你想要知道我們是誰麼?」
袁禮薰勉強扯動臉上麵皮,道:「我還有選擇的餘地麼?」
那位十層內勁的女子微微一笑,道:「老身古畦穎,這是老身的結拜姐妹貝幼慧。」
袁禮薰向着她們點頭為禮,心中卻是閃電般的轉動着無數的念頭,但是任她絞盡腦汁,還是想不出究竟如何才能脫困。
「大姐,其實我們可以去碰一下運氣的。」貝幼慧輕嘆一聲,她的聲音中也有着一絲惋惜。在露出了真面目,以及說出真名之後,她也明白,這個看上去機靈可愛的小姑娘是不能留了。
古畦穎臉上依舊是笑意盈盈,但是她的眼中卻是冰冷一片:「二妹,你以為她說的是實話麼?」
貝幼慧微怔,道:「你看出破綻了?」
「沒有。」古畦穎冷漠的道:「我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所言是否屬實,但是無論如何,我們已經無法獲得那枚先天金丹了。」
貝幼慧欲言又止,顯然是心有不甘。
古畦穎臉色一沉,道:「二妹,賀一鳴可是一位先天強者,這種人物太過於厲害,只要有蛛絲馬跡落入他的眼中,我們就休想再隱瞞下去了。」她抬頭看了眼洞外,陰沉的道:「按照以往的規律,賀一鳴就算是沒有結束煉丹的功課,也差不多了。我們不能冒險,一點兒也不能。」
貝幼慧這才失望的嘆了一口氣,終於是默然不語了。
古畦穎回過頭來,那本來還算和睦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猙獰之色,道:「小姑娘,我不管你是否虛言,但我得不到先天金丹,心中非常生氣,所以只好把氣撒在你的身上了。」
與此人的眼神相觸,袁禮薰立即就是毛骨悚然,她心中可是徹底的絕望了。
本來以往可以利用這二人的貪婪之心,謀求最後的一絲求生機會,但沒想到此人竟是如此的小心謹慎,連一點兒的危險也不肯冒。
她閉上了眼睛,呼吸也是驟然間急促了起來,她的心跳如雷,絕不甘心死於此地。
古畦穎冷笑一聲,她抬起了手,道:「你既然不能讓我們滿意,那麼我們也不能食言。二妹曾經說過,要讓你後悔生為女兒身的……」
袁禮薰的心中一顫,就連她的身體也因為過度的恐懼而開始嗦嗦發抖了。
古畦穎的笑聲逐漸變得尖銳了起來,聽在人的耳中,就像是二塊玻璃在不斷的摩擦着,發出了巨大的噪音。
然而,就在這一刻,一道清朗的聲音劃破了虛空,平靜的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我看閣下還是自求多福吧。」
古畦穎的笑聲嘎然而止,她的眼中立即露出了如同見了鬼似的表情。隨即反應過來,立即伸手向毫無抵抗能力的袁禮薰抓去。
只是,她的眼前一花,袁禮薰竟然就這樣消失在她的面前,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一瞬間,古畦穎二人都覺得一股徹骨的寒氣逆沖而上,幾乎就要將她們凍住了。
古畦穎突地嘶聲道:「二妹,快跑。」
貝幼慧不假思索的轉身,朝着洞口跑去,而古畦穎卻是緊隨其後,眼看貝幼慧跑出了洞口,依舊是無人阻攔。出了洞口之外,她腳步一頓,立即是走上了另一條小道。她佝僂着身子,儘量減少暴露的可能,與那拼命狂奔的貝幼慧踏上了相反的道路。
至此,古畦穎心中略松。她知道發生了這件事情,橫山之上是再也不可能有她的立足之地了。所以他根本就是熄了返山的念頭,只求能夠順利的脫身就謝天謝地了。
然而,她剛剛泛起了這個念頭,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在她的面前,一個年輕的男子背負雙手,仿佛是在這裏等候了千百年似的。
這個少年的身後,已經恢復了行動的袁禮薰默默的看着她。只不過與剛才不同的是,袁禮薰的目光中已經沒有了半點兒的恐懼,看向她的眼神也沒有多少的憤恨,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憐憫。
不過是轉瞬間而已,她們二個之間已經是轉變了相互的角色。
古畦穎面如死灰,她下意識的轉頭看去。
賀一鳴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擔心了,你的那個好姐妹由家祖親自照顧,絕對不會讓她走丟就是。」
或許是自知無法倖免,古畦穎奇異的鎮定了下來,她長嘆一聲,道:「賀長老,你現在不是應該還在煉丹室之中麼,又是如何發現袁小姐失蹤之事?」
賀一鳴平靜的道:「你的運氣不好,今天藥長老給我佈置的功課所花費的時間要比平時少了一半,所以我才能夠順利的找到禮薰。」
古畦穎的口中輕輕的蠕動着,原來竟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就不是她能夠控制得了。
賀一鳴冷然道:「古畦穎,你也是靈藥峰弟子,為何會做出這等天人共憤之事,難道就不怕門規制裁麼?」
「天人共憤?」古畦穎仿佛是嘲弄的一笑,道:「什麼天人共憤,不過是你們這些先天高手們的伎倆罷了。」她的聲音因為絕望而沙啞了起來:「你們這些先天強者,竟然將所有的金丹都瓜分了,連一點兒的希望都不留給我們。」她的眼神逐漸的變得怨毒起來,聲音中更是隱含着一股刻骨銘心的仇恨:「門規只能制裁普通弟子,卻無法限制先天長老。何況,若是你們不私吞金丹,而是分發下來,我又豈會那樣做。」
賀一鳴靜靜的聽着,最後輕嘆一生聲,道:「先天金丹只有二顆,你又要我們如何分發下來。」
古畦穎眼睛中的神色愈發的怨毒了,道:「既然你們都有二顆了,又為何不能給我一顆,在你們的心中,又何嘗將我們這些普通弟子放在心上了。」
賀一鳴玩味的看着她,突地笑道:「給你一顆金丹?憑什麼。」
古畦穎一怔,道:「老身在靈藥峰苦苦待了數十年之久,當然有獲得金丹的資格了,你們不給我,就是不公。」
賀一鳴長笑一聲,道:「橫山之上,有這個資格的,沒有百八十,但也起碼有三四十了吧,無論是資歷還是實力,你都不過如此。哪怕是太上長老真的賜下金丹,也同樣沒有你的份兒。」
古畦穎張了張嘴,似乎是被賀一鳴說中了心事,不過她的眼中旋即被 一種瘋狂的色彩所取代。
「我不管,先天金丹是我的,誰也不能搶去。」她嘶聲叫道。
賀一鳴冷哼一聲,突地雙耳一動,眼中閃過了一絲殺機,他的身形一晃,立即是閃電般的一個來回。
袁禮薰甚至於還沒有看見他是如何動手,就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而與此同時,古畦穎的身體搖晃了幾下,終於是轟然倒地,但是她的那雙大眼睛卻依舊是不甘寂寞的睜着,似乎是在控訴着什麼。
大樹之後,一聲長嘆傳來,藥道人緩步走了出來,望向地上的屍首,眼中頗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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