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役的工作很辛苦,修伊覺得無聊透了。
他越來越反感目前的情況,因為他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好象內心深處有種莫名的騷動在折磨着他。
今天芬克來看他。
「我的事情做好了,反正沒什麼事,就過來看看你。」
「聽起來你的工作很輕鬆。」
「我的運氣還算不錯。嘿,你聽說了嗎?布倫特那個倒霉蛋,被安排進了9號區域。那裏有一隻可怕的劍齒獸。光是劍齒獸的頭就有一張桌子那麼大,它的牙齒又長又鋒利,哇噻,那東西真是太可怕了。」
他用手比劃着那劍齒獸的腦袋,臉上充滿了誇張的表情。
修伊看着芬克的動作,這一幕幕的場景是如此的熟悉,可是偏偏修伊就是想不起來。
就好象已經重複了無數遍一般。
他幾乎是本能的說道:「是的我聽說了,我還聽說布論特當場就嚇哭了。」
「沒錯。他的工作就是……」
修伊跟着芬克的說話道:「……每天從那隻劍齒獸的牙齒上磨下一些粉末來。聽說那東西有着非常神奇的效果。但是那隻劍齒獸恐怕不喜歡別人這樣對待它的牙齒。」
他完全是和芬克同時說出後面話來的。
芬克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疑神情:「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的?」
「我不知道。」修伊搖了搖頭,臉上一片茫然。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好象知道未來要發生什麼,但是真要讓他去想,他卻又想不起來。
修伊對這種感覺厭煩極了。
他不喜歡這樣。
凡事總該有個答案,可他卻不知道答案在哪。
也許我該嘗試着換一種方式,比如……改變些什麼?
他想。
第二天一早。
芬克又來了。
「修伊,你看這花開得多漂亮。」芬克指着一朵盛開的鮮花說。
修伊有一種本能的衝動,他想衝過去把芬克推開,可是就在那一刻,他突然猶豫了一下。
為什麼,為什麼所有發生的一切好象都是事先設計好的?
就象虛幻的夢一般。
不,不該這樣,也許該做些什麼改變?
修伊停下了動作。
血腥蘭動了,它狠狠地咬下了芬克的手指。
芬克捂着自己的手痛苦地在地上大聲哭喊着。
修伊冷冷地望着這一切。
安得魯很快跑了過來,在看到芬克受傷的手指時,他憤怒地咆哮起來:「格萊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被血腥蘭咬了。」修伊鎮定自若地回答。
「為什麼你不阻止他接近那東西?他不知道,可你該知道血腥蘭是什麼樣的存在。」
「我很抱歉,大人。」修伊低下了頭。
芬克努力的爬起來:「請不要責怪修伊,安德魯大人,這都怪我不好,我不該靠近我不熟悉的東西。但是我向您保證,我一定會努力做好工作。我的傷不會對我的工作有任何影響。」
「那麼你還能做事嗎?」
「只是少了根手指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大人。」芬克笑着回答。
安德魯看了看芬克手上的傷勢:「你的傷不適合再做原來的工作,正好圖書館需要一名僕役幫工,你可以暫時先在那裏幫着做些事。」
「好的大人。」
圖書館?修伊的心顫了一下。
安德魯深深地望了修伊一眼:「你真讓我失望,修伊格萊爾。」
你真讓我失望……修伊的心中再度悸動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
腦子有個聲音在大喊:「你瘋了!你瘋了!你做了最愚蠢的選擇!」
愚蠢的選擇?修伊不明白,但是心中的不安瘋狂的折磨着他。
他問那個聲音:「為什麼?為什麼那是個愚蠢的選擇?」
「每一個選擇都有一個答案;每一個選擇也都有一個結局。你不能逃避任何選擇!」
「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做夢。如果你知道你下一刻要說什麼話,要做什麼事,卻又無法改變,那麼你會瘋掉的。我只是想做一些改變而已。」
「可是你的改變正在走上覆亡的道路。」
「什麼樣的覆亡?」修伊大聲問腦海里的那個聲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明白。我只不喜歡這種好象被人操縱的感覺。就好象有什麼人在決定我的未來一樣!」
「未來?」腦海中的聲音發出了濃濃的嘲諷:「你認為那是你的未來嗎?也許那不是未來,而是已經註定的命運。」
「這世界有已經註定的命運嗎?」
「如果它曾經發生過,那就是有。」
「曾經?」修伊搖了搖頭,他不明白。
「你會被送進那裏的,你會死掉的。」腦海里的聲音發出嘆息:「瞧,只是一個小小的細節上的改變,所有的結果都不再相同了。命運的道路出現了分岔,而你卻選擇了錯誤的那條。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你缺乏了一個必要的條件。當這個條件不復存在時,你的聰慧就變成了致命的愚蠢。」
「什麼條件?我不明白。」
「那正是你需要尋找的。你必須知道自己是誰,你身處何方,你在做什麼。你必須補齊你自己,如果你做不到,夢就不再是夢,而是真實。」
「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修伊大聲叫。
那個聲音卻消失了。
修伊茫然地坐在地上。
他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旭站在深淵的盡頭,周圍是無邊火焰在熊熊燃燒。
他能看到天空中橫飛的巨龍,它們正在天空中激烈的搏鬥着。
死亡軍團的士兵如海潮一般衝擊着一切,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一名深淵惡魔搖晃着肥大的身軀來到他的身邊:「偉大的旭閣下,我們的軍隊正在節節敗退,巴斯蓋特的兵鋒已經直指熔岩沼澤。他本人更是親自向您發出了決鬥邀請,您需要立刻做出應對。」
應對?怎麼應對?
旭苦惱的搖頭,用前爪托起了下巴。
那個偉大而可怕的惡魔巴斯蓋特,他是無敵的化身。
挑戰巴斯蓋特,這太不可能了。
旭開始感嘆,開始思念曾經的日子。
那個時候,他跟隨着父親在人類的世界行走,是如何快樂的一件事啊。
每天吃吃喝喝,偶爾幫父打打架,從不用憂愁擔心未來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自然有父親為自己安排好,就算是再大的困難,他也總能幫自己渡過。
可是現在,父親不在了,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去面對。
巴斯蓋特的挑戰?天哪,就算是身為高貴而偉大的魔龍一族,他也不可能是巴斯蓋特的對手。
那個傢伙可是曾經親手殺死過自己母親的傢伙啊!
母親……
可憐的母親,就那樣被這個混蛋殺死了。
連父親也死在了他的手裏。
他們甚至不是這個惡魔的一合之敵。
龐大的軍團現在被這個惡魔打得只剩下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兵力,還被困在了這無路可退的熔岩沼澤。
他能怎麼辦?
他該怎麼辦?
旭痛苦得想要仰天長嚎。
遠方的死亡軍團,正在一波接一波的向熔岩沼澤發起衝鋒,父親辛苦建立的軍隊正在被死亡軍團蠶食着,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全部完蛋。
而在更遠的地方,那個高大的象座山一樣的身影正仰天發出得意的咆哮。
他所站立之處,黑雲遮天蔽日,就算是深淵熊熊之火,也擋不住這可怕魔王的黑暗氣息。
那代表着混亂,毀滅與死亡的龐大氣息。
「也許我該選擇投降,但是父親一定不喜歡那樣。」旭嘟囔着。
日子在一天天過去。
修伊的生活簡單而固定。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好象失去了什麼,有一些重要的事該做,卻沒能去做。
今天修伊正在13號區域工作,芬克來了。
「嘿,格萊爾。」
「芬克。」修伊回了一聲。
他注意到芬克手指上的繃帶已經解除,一根新的手指已經長了出來。
「你的手好了?」修伊問。
芬克聳了聳肩:「魔法很神奇,安得魯大人給了我一種藥劑,它能讓失去的部分重生。」
「哪部分都行?」
芬克想了想:「……也許腦袋掉了就長不回來。」
「……那麼安得魯大人很看得起你了,這種藥劑應該是很貴的。」
「也許吧,我不知道。」芬克搖了搖頭:「修伊,有個問題我想問你。」
「什麼?」
「在我被血腥蘭咬掉手指的手,你只是沒有來得及阻止對嗎?你不會是故意看着那一切發生的對嗎?」
修伊滯了一下,然後他點頭:「當然,我們是朋友,我怎麼可能會害你?」
「是的我也是這麼想的。」芬克笑道。
他看着修伊正在整理一盆花,他問:「那是什麼花,長得好恐怖。」
「鬼面花,無毒的那種。」修伊回答:「蘭斯洛特大人送來的,他新發現的物種,不過看起來只是失去了應有能力的鬼面花而已。」
「失去了應有能力?」
「對,失去了它們應有的能力,所以鬼面花變得不再可怕,甚至不再具有研究的意義。」修伊隨手將那束鬼面花從花盆裏拔了出來,扔到角落中去。
「就象是人類一樣,要想被人接受,為人認可,就必須要有自己的價值,只屬於自己的價值。如果沒有了這份價值,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修伊漠然道。
芬克怔怔地看着修伊:「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但是那一刻,修伊盯着那被他扔到角落裏的鬼面花,只覺得心中有種疼痛的感覺。
他好象做錯了什麼?
可他不知道。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符合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的,那麼為什麼……
為什麼會出錯?
能力?失去應有的能力?難道我也失去了什麼能力嗎?
修伊駭然。
一個奇特的意念在腦海中產生:失去了某種能力的我,是否也不再具有存在的意義,也許該和這花一樣,被拔出自己生長的環境,然後……丟棄。
腦海里,一個聲音瘋狂的咆哮起來:「我的天啊,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你拔出了它,你毀掉了它,你殺死了它!你親手毀掉了你生存最後也最重要的基礎!」
修伊怔怔地望着地上的那朵鬼面花。
在失去了泥土的滋養後,它正在迅速枯萎,失去生命的光澤。
修伊冷漠地看着這一切,不發一言。
三天後。
西瑟來了,帶來了一個消息:「格萊爾,安得魯大人的意思,你將被送離煉獄島,因為你的工作表現讓他很不滿意。」
修伊茫然地看着四周。
這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峽谷。
安德魯大人把他們帶進了這裏。
為什麼明明說是要送他們離島,卻最終帶他們來到這個地方?
為什麼自己明明沒有來過這裏,卻對這裏有着無比的熟悉感覺?
不遠處矗立着的幾根柱子,修伊仿佛看到了有人被綁在上面發出了痛苦的哀號。
天啊,這該死的幻覺要折磨他到什麼時候?
一名學徒走了過來,對修伊他們說:「你們等在這裏,過一會皮耶大人會過來,他將為你們安排新的工作。」
然後他轉身離去。
僕役們議論紛紛,全然不知道即將發生的一切。
「嘿,修伊。」有個聲音在修伊耳邊縈繞。
修伊轉身向後看。
是芬克。
修伊險些要叫出聲來,他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芬克正躲在山壁間的一處陰影里,他用手指放在嘴邊,示意修伊禁聲,然後向修伊勾勾手指。
修伊跑了過來:「嘿,芬克,你怎麼會過來?」
「噓,修伊,快跟我來。」芬克抓住修伊的手向谷外跑去。
「芬克,你到底在做什麼?」修伊不明白:「你想把我帶到哪裏去?你這樣做會被安得魯大人懲罰的。」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這幾天我的腦子裏總是有個聲音在叫喊,他讓我必須帶你離開。」
修伊停下了腳步,怔怔地望着芬克。
他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你說什麼?」
芬克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轉回頭看着修伊,雙眼中現出奇特的神光:「你還不明白嗎?修伊格萊爾,我不是芬克,我是你,真正的,另一個你!那個你所需要補全的修伊格萊爾。當然,我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宮浩。」
轟!
修伊的腦子仿佛被什麼東西轟炸了一下,無數奇特的畫面在那一刻如潮水般湧入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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